燭光暖色

九璃盞之再續前緣

墨離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勉強溫柔地笑笑,“沒事,師父在,不怕了。”

墨竹輕輕點頭,身子仍是冷得徹骨,止不住地瑟瑟發抖,墨離連忙拿過一邊的絨毯將她整個包住,墨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突如其來地將自己包圍住,緊接着小小的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他抱起,輕輕放到了牀上。

滂沱雨聲盡數被隔絕在房門外,房間裡只剩下淡淡溫暖的燭光流動着,墨竹坐在暖和的被窩裡,凍得冰冷的身子已經開始回溫,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墨離坐在牀沿邊,攏起她滿頭長髮,輕輕剪斷那髮梢的銀色,銀髮輕盈落地,在燭光下流動着溫暖光華。

他放下剪子,拿起白毛巾擦拭她溼透的頭髮。

墨竹看着他淡漠不明的面色,她看不清那眉目間是什麼,像是似水溫柔,仔細一看又分明沒有神色,只是那輪廓格外好看,不由得看得有些入迷,“師父,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自從見到師父的第一面開始,他就對她特別好,縱容到了幾近溺愛的地步,可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墨離手一頓,繼續若無其事地幫她擦頭髮,“我是你師父,不對你好對誰好。”

墨竹明顯不相信這個解釋,一本正經道:“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墨離一聽便黑了臉,屈起手指重重敲在她腦袋上,輕聲喝斥道:“這話誰教你的?”

養出個小白眼兒狼,供她吃供她穿,居然還學會懷疑自家師父了,將來還了得?

可是……她笑了誒,墨玉般的眼睛笑得像月牙,眼底蔓延出點點璀璨星光,比水晶還要乾淨透明,燭光爲她雪白的肌膚敷上淡粉暖色,從哪個角度看,都溫柔美麗到了極致,“話本子裡聽來的。”

墨離看着那笑略一失神,急於掩飾自己的失態,批評道:“叫你平日裡少聽點那些話本子,多讀些詩經比什麼都好。”

她一直笑,看着他擦乾她的頭髮,修長如玉的手指拿着一把檀木梳子,一梳便直梳到尾,如綢緞般絲滑柔順的觸感。

師父的手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手了,白皙溫潤,修長有力,指甲總是修得很乾淨,比上好的玉石還要晶瑩透明,手掌長了些薄繭,是長年習劍留下來的,那手永遠都是溫溫涼涼的,她曾經偷偷地比過,剛好可以把她的手完全包在掌心。

“小竹,再過兩天,陪師父回一趟九歌吧。”

她正專注地看着他的手,忽然聽到他叫她,不由得呆了一呆,“九歌?九歌是哪裡?”

“那是……師父以前住的地方。”墨離猶豫了一下,放下木梳道,“此行可能要在那裡留上幾個月,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兩個小兔崽子,留在家還不把房子給點了。

其實……這只是次要,他想讓她看見活過來的冷遺修,想讓她看見已經恢復法力和容貌的雲羅,如果小竹還有記憶,不知會開心成什麼樣子。

墨竹整個人都縮進被窩裡,用被子遮住半張臉,只留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在外面,“我想去看師父以前的家。”

聞一聞,被子上還殘留着師父身上淡淡的墨香,嗚……真的好好聞。

“睡吧。”墨離當然不知道這丫頭心裡在想什麼,打算熄燈去旁邊的偏房,卻沒想到剛一起身,袖子便被她伸出來的手拉住了。

“在我睡着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她不要一個人留在黑暗裡,不要再做可怕的夢。

墨離回頭詫異地看着她哀求的目光,再看看被她緊緊抓住的衣袖,淡淡一笑坐了回去,“你睡着之後,我也可以守着你。”

她受寵若驚地笑,看着燭光如流水一般淌在地毯上、紗帳上,滿眼都是溫香暖色,溫暖得好像外面的雷雨交加也不再那麼可怕了。

墨離看着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均勻,將她蓋住自己口鼻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忽然看到了什麼微微一愣,修長手指從地毯上拾起一縷剛剪下來的雪銀頭髮,眼神複雜地看了許久,最後,傳出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