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涼若玖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去上海一趟。
剛提着行李箱出門,就看見方叔急急忙忙過來,涼若玖蹙眉問,“方叔,出了何事?你怎麼這般急促?”
方叔回答道:“大小姐,有您的電話,是約翰打過來的。”
涼若玖以爲自己聽錯了,又了問遍,“是約翰打過來的?”
方叔再次篤定回答:“確實是約翰打過來的。”
涼若玖沉了一會,才道:“我去給約翰回個電話。”
方叔卻有些擔心,言道:“可是大小姐,要知道約翰和戴維斯關係密切。若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涼若玖知道方叔的擔憂,笑了下,言道:“約翰我還是信得過的。方叔,你寬心。”
涼若玖這麼說,方叔只好答應。
涼若玖去給約翰回了個電話,她還沒有說話,約翰便已經說了一長串的英文,全部都是在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也是難得,約翰竟然能夠知道蘇府的電話。涼若玖慢慢回覆了幾句,和約翰說今天下午的火車去上海,約翰這才罷休。
掛掉電話後,涼若玖就看向一臉擔憂的方叔,她言道:“方叔。你不用擔心。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怕是沒有出路的。我曾經就說過,不會讓他們看涼家的笑話,自然就不會讓他們看涼家的笑話。”
方叔久違的彎下身子答言道:“是,大小姐。”
“我走了,方叔。”
話落,涼若玖拿起行李箱離開了蘇府。門口的車子已經等了許久,涼若玖上車後,心事才放了放。
此番去上海,必然要查清楚到底有沒有殷明這個人。如果,這一次查出來還是沒有殷明這個人的話。那麼,尹德就是騙了她。如果有殷明這個人,就會繼續順着叫做殷明的人查下去。
兩者之間,總有一個是錯的。
涼若玖也做好了決定,無論是哪個,她都會欣然接受。
車子馬上就要到火車站的時候,前頭忽然站着許多身着軍裝的士兵。四周還有百姓圍觀,司機皺緊了眉頭,說道:“涼小姐,前頭好像是出了什麼事情。車子好像過不去了。”
涼若玖沒有猶豫,直言道:“那就停這吧,我走幾步就到火車站了。你回去同表叔交差吧。”
就在涼若玖開車門時,司機忽然道:“我送涼小姐您到火車站。”
涼若玖開門的手又收了回來,看着司機言道:“不用了,車子停在這裡也不是很方便。你還是掉個頭方便些,回去交差吧。”
司機還是說道:“送涼小姐您到火車站我也給老爺交差啊。”
既然如此,涼若玖只好答應道:“那就勞煩您了。”
司機趕緊道:“涼小姐您言重了。”
下車後,司機趕緊接過了涼若玖手中的行李箱。涼若玖明顯感覺胳膊一鬆,上次的槍傷即便是癒合了,可這隻手卻總是覺得有些無力。涼若玖也苦悶過,可她就連苦悶都顧及不來。涼家現下才是最緊要的。
前頭格外擁擠,幾乎是摩肩接踵。涼若玖蹙緊了眉頭,好意道:“麻煩讓一讓。”
“麻煩讓一下。”
“請借過下。”
司機和涼若玖說了一路的借過,終於從那擁擠人堆裡頭硬生生擠了出來。涼若玖算是鬆了口氣,可剛走了沒幾步,便撞上了一個胸膛,涼若玖趕忙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方纔沒看路。”
只見那人拿出一張通緝令來在涼若玖眼前。
“這是,尹德?”
涼若玖多有一驚,再一擡頭看看眼前頭的人,竟然是陸生。
真是巧了。
涼若玖又蹙緊了眉頭,問道:“通緝令?通緝尹德?尹德不是在綿州監獄嗎?怎麼要通緝尹德?”
涼若玖確實感到十分驚訝,驚訝到不可思議。
陸生冷着一張臉,毫無感情道:“尹德被人從監獄救了。聽到消息,逃到北平來了。”
涼若玖聽着,鬆了口大氣。
尹德終於從那個悶死人的地方出來了。
可緊接着,陸生又凌厲問道:“你既然是尹德的妻子,自然知道尹德在什麼地方吧?”
涼若玖覺得諷刺,直勾勾盯着陸生,問道:“你懷疑我?”
陸生眼底的冷意分外清晰,冷聲道:“想要救出尹德的人,好像你是最殷勤的一個吧。不是你,是誰?”
“可笑。”
涼若玖話不再多說,對司機道:“我們走吧。”
“是,涼小姐。”
涼若玖還未邁出一步,就見陸生微微擡了下手,即刻有一排士兵擋住了涼若玖的去路。涼若玖只好退了回來,看住陸生,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生冷意冉冉而疏離道:“請涼小姐移步,有些事情要問問您。”
聽着陸生的言下之意,涼若玖十分清楚了。他爲何對自己這般芥蒂又漠然,自然還是因爲陸衍之的那件事情。她不會怪陸生如今這樣,只怪她當初沒有解釋。
涼若玖沉聲道:“陸生,我是想救尹德沒有錯。可這件事情和我無關。”
陸生依舊道:“請涼小姐移步。”
涼若玖有些煩躁,忽然就聲音大了些,道:“我說過了,尹德被救出的這件事情和我無關!我這段時間人一直都在北平,沒有那麼多功夫去琢磨如何去救尹德出來。也請陸督軍不要以私人恩怨來阻礙他人的自由。”
陸生忽然嗤笑了聲,冷聲問,“涼小姐說這樣的話未免就有些太假了。涼小姐你什麼樣的事情做不出來呢?殺人你都可以做了,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涼若玖心底並未覺得愧疚,她覺得愧疚的只有愧疚與當時沒有去攔下涼清韻。如若早就知道,她也根本就不會從那個房間中走出來。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涼若玖心底也沉了沉。
涼若玖也憐憫這樣的陸生。她知道陸生的性子,無論多麼痛苦都不會表現出來,永遠都是這張臉,她只好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陸督軍又何必耿耿掛念着過去的事?”
陸生聞言,忽然一把捏住了涼若玖的手腕,冷聲道:“你想拋棄過去?拋棄你的罪孽嗎?你太會給自己開脫了!”
涼若玖吃痛。
她是真的痛,之前這隻手就受過槍傷,現在又被陸生這樣緊握着。她不覺得痛,纔是奇怪。
涼若玖沒有要求陸生放開她,而是看着他的那雙眸子,平靜道:“我當時說的很明白了。既然你不肯信我,我也沒有辦法。但是陸督軍,我提醒你的。總是對的。還有,我有急事,請陸督軍放開我。”
陸生的手一點都不鬆,盯着涼若玖,冷聲道:“你如何要求我放開你?”
涼若玖真的是覺得痛,再次懇切道:“陸督軍,請放開我。”
一旁的張副官看着涼若玖臉色有些煞白,他眼底也多了些擔憂來,才提醒道:“督軍,涼小姐的右胳膊受過槍傷。”
陸生心底驚了一下,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愧來,這才緩緩鬆開了涼若玖,啓脣道:“既然涼小姐有急事,那便請吧。”
陸生話落,那些士兵即刻給涼若玖讓出了一條路,陸生也向後挪了幾步。
涼若玖揉了揉手腕,緊緊皺着眉頭,看了一眼陸生,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她現在,在他的眼睛裡頭看不到任何,所看見的,也只不過是一個像是無底洞一樣的存在。她終究還是沒有話,匆匆離開了。
張副官看着陸生的神色,有些不敢言,卻又想到他查到的那些線索來,只好硬着頭皮道:“督軍,您,是不是錯怪了涼小姐?”
陸生冷言道:“有目擊證人在,如何錯怪?”
張副官還是繼續說道:“可是,涼清韻所看見的並不代表就是我們所看見的。也並不代表就是涼小姐殺了老爺啊。”
陸生看了一眼張副官,冷言道:“張副官,這些事情不該你操心。做好你份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張副官只好道:“是,督軍。”
涼若玖急急忙忙到了火車站後,那司機忽然說道:“涼小姐。老爺讓我拖話給您。”
涼若玖微微皺了下眉頭,看着司機,問道:“表叔讓你拖話給我?”
司機點了點頭,回答道:“確實是老爺讓我拖話給您。”
涼若玖言道:“您請說。”
司機說道:“老爺說他和孫大之的交情不錯,如若涼小姐您在上海遇到了什麼難題,可以去找孫大之。”
涼若玖點了點頭,應聲道:“我知道了。替我謝謝表叔。”
司機也點了下頭,又囑咐道:“那涼小姐我就回去交差了。您到上海後,一定要記得給老爺打電話報聲平安。”
“會的。”
司機這才放心離開。
涼若玖的心思卻沉了下來,有些事情,來的就是這麼的巧。她未想過還會繼續再見到陸生,除非回到綿州去。可今天就在北平見到了陸生,也着實叫人有些意料不到。更意料不到的是如此的冷言冷語。
涼若玖感嘆,因爲陸父一事,她同陸生之間的關係就連如履薄冰都算不上了。簡直如臨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