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光線從窗棱的縫隙裡透了進來,投在猶自在睡夢中的女子臉上。
長而捲翹的睫毛在她眼下投映出扇形的陰影。
兩根修長的指頭,夾着一撮烏亮的黑色髮尾,輕輕掃在她挺翹的小鼻上。酣睡中的珠兒不堪騷擾,水嫩的紅脣微微撅了撅,又將臉兒向枕間埋了埋。然而那調皮的髮尾卻不肯放過她,又輕輕刷在她方纔撅起的脣兒上。
珠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又向熱源偎了偎,咕噥道:“別鬧……”
執着髮尾的手頓了頓,然後越發迅速地向這綹柔絲的主人發起“攻擊”。
珠兒終是不勝其煩,一雙細眉皺了皺,終是掀開那雙眸子。入眼處,卻是一副麥色的精壯胸膛。珠兒眨眨眼,又闔了眸,擡手緩緩揉了揉眼睛。
“醒了?”玉石相擊一般的動聽音色響起。
正揉着酸澀雙眼的柔荑因爲這兩個字而驟然停了下來。
接着,一隻略嫌涼意的手,執握住珠兒尚且覆在眼上的小手,然後極慢、極慢地,將它拉了下來。
原本閉合的瞳眸,試探着睜開,又倏忽閉合。來來回回幾次,珠兒終於似鼓起了勇氣一般猛地瞠大雙眸,卻在下一刻張大了嘴,尖叫着一巴掌揮了出去。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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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白粥冒着稻米的香氣,桌前卻對坐着一人一獸。
室中安靜,這一人一獸相對而坐不知有多久了。
咕嚕嚕……
咕嚕……
不知是誰的肚子耐不住寂寞,打破了一室的寂靜,率先發難。垂在凳子後的那條蓬鬆的尾巴掃了掃,狐狸未受傷的右前足移到了桌上,短短的爪子笨拙地握住放在粥碗旁的木勺。
“不許吃!”珠兒開了口,清脆的嗓音裡有隱隱的怒氣。
“我偏要吃!”狐狸梗了脖子,琥珀色晶亮的大眼一翻,那木勺便探入了碗中。珠兒眼疾手快,左手將那碗白粥移開,右手已將木勺奪在手裡,一雙妙目瞪在狐狸臉上,“你還沒有向我解釋!”
“解釋什麼?”狐狸撇了撇嘴,“你這笨女人,昨晚還一副呆頭呆腦的乖模樣,今天怎麼變化如此之大?”
“你還說昨晚!”芙顏上染上一抹紅暈,珠兒伸手拍了拍桌子,“要說變化大的,應該是你這臭狐狸纔對。昨晚還是狐狸,今早就變成男人!”
“沒見識的蠢女人……”狐狸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我好歹是修行幾百年的靈狐好不好,隨隨便便變化一下,還是很容易的。你該覺得萬分榮幸纔是,不是誰都能見到我如此嫵媚妖嬈的模樣的。”
狐狸說着,短短的前足在自己臉上搔了兩下,晶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努力作出一副“嫵媚妖嬈”的模樣來,可惜看在珠兒眼裡,它臉上除了白毛便是白毛……完全的毛頭毛腦!
“怎樣?有沒有覺得我很帥?”狐狸努力維持着這樣的姿勢。
“唔……”
珠兒仔細回想狐狸剛纔的樣子,的確有顛倒衆生的風情,只是……那樣魅惑的樣子,此時卻怎樣都無法與眼前的白毛臭屁狐狸聯繫到一起……
思及此,放在桌上的素手攥成小拳,“你昨晚怎麼不說,自己是隻公狐狸?”
“什麼公狐狸母狐狸的,真是難聽。”
雪白的爪子在桌上頓了頓,“我可是古往今來風流倜儻又瀟灑多情的第一狐……公子!你聽清楚,是公、子喔!”
狐狸口中說着,一片炫目金光閃過,原本矮短的身子迅速抽長壯實,放在桌上的腳爪變成男子修長臂膀和大掌,就連原本垂落在身後的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在瞬間失去了蹤影。
取狐形而代之的,是個披散着一把鴉色長髮的絕色男子。
細長嫵媚的鳳眼在眼尾處朝上略略挑起、黑玉般的眸子熠熠生輝,長睫微微一動,那雙燦若秋水的溼潤桃花眼,帶着幾許調皮狡黠看向珠兒。挺直的鼻樑之下,是薄削的粉色脣瓣。薄脣一啓,噙了勾魂攝魄般的媚笑——
“現在,我可以吃粥了嗎?”
狐族修成人身之後,那無論性別是男是女的天生媚態,響徹三界六道,今日親眼見到,珠兒驚豔得大張了嘴巴——
“果然是狐、狐狸精……”
“嘿嘿。”
狐狸得意一笑,攤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嘖嘖,嘴張得這麼大,笨女人變醜女人了。”
面部表情太過豐富,牽動了臉上被珠兒打傷的地方,狐狸“嘶”地抽了口涼氣,探手撫上自己的面頰,“又笨又醜的女人,你下手也太狠了點,我這張臉若是有什麼毀傷,你到哪裡賠這樣一張傾倒衆生的臉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