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開了窗子,窗簾飄到窗外去了,我從白色的牀上起來,走到窗前,仰頭去望天空中飛着的魚。
五顏六色的魚在陽光下襬動着尾巴,它們微張着嘴,困難地呼吸,我慌忙端起盆中的水潑了過去…
幾條魚游到了我的窗前,我想抱住它,它便能帶我飛上天空,我踩在椅子上,又從椅子踩到窗臺上,我伸手去觸摸它的身體…
穿着白大褂的人衝了進來,他們驚慌地把我抱下來,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這樣大驚小怪,我不停掙扎着:“魚啊,它要帶我走了!放開我!”
他們的嘴有兩個,長在額頭上,含着魚眼睛,我知道他們都是壞人!他們吃掉了我的魚。就像他們把我關在這裡。
他們有着極其扭曲的臉,不停往我嘴裡塞着藥,我知道這是讓我沉睡的藥,吃了藥我就快要死了…
天上突然下了很多星星呀,遠處是高山和瀑布,瀑布翻滾着朝我來了…黑壓壓一片…
穿着白衣服的人關上了我的窗,我撲上去揪住她的衣服,我要讓她把瀑布還給我,她驚恐地大叫着,仿若我是什麼猛獸…
他們又給我吃藥了…
我房間的牆上總是掛着一件紅裙子,我拿剪刀想把它剪破,卻無論如何都傷害不了它…它完好無損,就在我的牀邊。
那是一個女人放在這兒的吧,那個女人是誰?我想不起來了。我是誰呢?那麼我是誰呢?
我知道了,我叫蘇嘉琪,我的男朋友是阿駱,但是阿駱死了,被這個拿來紅裙子的女人害死了…不是她害死的!是誰…一定是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他們喜歡吃活魚的眼睛,也一定特別殘忍。
那個女人爲什麼穿着紅裙子坐在我身邊,她說阿駱是被我害死的。怎麼可能呢?
阿駱是我最愛的人。
我伸手掐住女人的脖子,看着她的臉逐漸猙獰。
害死阿駱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我要先殺了她,再殺了我自己…
她掙脫開了我的手,她的手指長出銳利的指甲,不停抓我,好痛啊,我拼命奔跑,她卻不依不饒將我抓的鮮血淋漓。
誰在唱歌呀,隨着小朋友拍球的節拍,誰在吵嚷啊,打架的聲音令人害怕。
我的身體好痛啊,有人在深夜把我綁起來,毆打我。
他們又唱又跳,在各個角落,噓…你聽…
院子裡的大柳樹長了一個毒瘤,不停往外跑着小黑蟲子,我怕它們跑到屋裡來,偷偷放了一把火…火勢不大,卻燒掉了那個毒瘤,我看到它在火焰裡獰笑,它把我抓進去了…我身後有人推我…可惜我只看到紅色的裙襬…
我以爲自己能力挽狂瀾 可卻只是無稽之談。
我醒了,棚頂慘白慘白的,我不能走出屋子一步,大雨過後的彩虹架到了窗戶裡來,雨是很大的,下起了煙…不是煙…是升騰的水霧…
這大雨…我記得。就是這樣的大雨,我淋溼了身體,然後,我就不再是我了。
不能下雨…不要下雨…我害怕下雨,電閃雷鳴中我蜷縮起身體不停尖叫,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又跑過來了…他們讓我吃藥…
他們說我生病了。
可我自己清楚,我沒有病。
我怎麼會有病呢?
我沒有病的。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剛剛在想什麼?我打算要做什麼?我在哪裡?
其實他們才都是有病的人吧,他們和我不同,我大笑着,我知道他們的秘密了,他們一定是怕我揭露出去,所以把我關在這裡,我一個人坐在牀上傻笑,也不是一個人,有時是很多個人。
地上有一個紅色的圓圈,只要我踏進去就會頭痛欲裂。這個紅圈一定是紅裙子變的,因爲今天牆上的紅裙子不見了。
電梯只能上到十一樓,可這棟樓明明有十二層,我偷偷跑到步梯上,卻永遠也到不了第十二層…
他們說我瘋了,我該怎麼證明我沒有瘋?
我想把天邊的魚拽進來給他們瞧瞧,可魚實在是太大了,卡在了窗戶裡,沒有人願意幫我。
我給每位進來的人行禮,唱歌,但是都沒有響應。
我累了,坐在地上大哭。
我知道,我該吃藥了。
火車開的太慢了,我坐在窗前等着,卻到現在都沒有開過來,我在等一個人,等有一天火車開過來,等他下車。
一定有人監視我,趁我睡着的時候,他們一定是怕我上火車跑掉。
真可笑,我上不去的,我只是在等一個人。
還是他們想趁我睡着,把他帶走?
我不能睡覺。
這裡是哪啊?
別吵,你聽見他的聲音了麼?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鬧,有人不肯來,有人不願走。
他說這裡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