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冉感覺,這一刻的她,像是一個困獸。
男子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實實在在地把她困在了裡面,她想掙脫,想逃脫,可是她發現,心疼的厲害,疼得,她連哭泣都發不了聲音。
只是看着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自己的手上,腿上。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也只是因爲愛他,卻得不到,纔會這般。
難道他不明白,她爲什麼會去動他的東西。
難道他不明白,她只是被嫉妒一時衝昏了頭腦,才做出這般不光明的動作。
她只不過是想看一看,那個女子到底哪裡比她好,讓他如此念念不忘。
爲什麼,在她放棄,也決定善待自己的時候,要這般對她,一點一點地告訴她他跟那個女子的那些甜蜜。
爲什麼,要如此狠心的,把她的心撕得一片支離破碎。
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讓她再也無法拼湊他的真心,哪怕只是用來欺騙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這告訴她這些。
她不想知道了,真的不想知道了,也真的,不願再知道了。
無法承受這撕裂般疼痛的女子,向後躺在了牀上,粗重的喘着氣,有些無法呼吸。
感覺着溫熱的淚水流出,劃過眼角,滴進耳裡,散盡了溫度,一片冰涼。
她也不去擦,任由那已冰涼的液體在耳洞裡漫延。
不停的點着相片說着話的男子,察覺身後沒有了聲響,轉過頭看着躺在了牀上一動不動的女子,猛地一驚。
他站起身,靠近進女子的臉,見她仍然沒有掙開眼睛,心又是一跳,低頭貼在女子的鼻尖,感覺着她細微的呼吸。
他一着急,猛地伸手拉起女子,讓她坐了起來,等着她的意識慢慢清醒,看着她的眼睛慢慢清明,着急的開口,"小冉,你沒事吧。"
"小冉,你告訴我,你沒有心臟病吧。"
女子搖了搖頭,"你放心,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心疼。過一會,就好了。"
男子聞言也沒有再說話,任由她又躺了回去,抽出紙巾慢慢地幫女子不停地擦着眼角的淚水。
看着面紙一張一張地被淚水浸透,男子也輕輕的吁了兩口氣,這個女子,這個女子。
這一會,他也有點迷茫了。
這是個柔弱癡情的女子,自己這般對待她,說不心疼,他自己都沒有相信自己。
他真的,還是心疼她的。
這個柔弱卻也堅強的女子,自己這般傷她,她沒有瘋狂,沒有恨,沒有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滿心的疼痛無處可發,無人能講,只能化作這傷心淚,紀奠她即將消逝的愛情。
或許,就是因爲太愛了,太癡了,讓容許自己這般傷她。
記得女子跟他說起跟前男友分手的時候,說,他能傷我,不是因爲他多麼好或者自己多麼不好。只不過,是因爲愛,因爲我愛他,才讓他有了傷害我的機會。不然,任誰都別想傷我分毫。
他躺在她的身邊,把她摟進懷裡,把她冰涼的手放在自己懷裡。
這個四季手腳冰冷的女子,以後,誰再來給她溫暖,誰再能讓她心暖。
離開自己,她將要如何繼續。
回到公司上班,真的,就能與先前一樣麼。
怕是妄想吧。
或者如同那個女子給他的傷痛一般,烙在了心裡,永不能忘。
不停地去懷念,再不停的用那懷念來折磨自己,傷害自己。
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的心,也痛了起來。
怎麼樣,才能消彌自己加諸在她身上的疼痛。
怎麼樣,才能讓她走出自己帶給她的傷。
怎麼樣,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再相信感情,相信會有人,會陪着她看她渴望的細水流長。
愛情,從來都是這麼傷,這麼傷。
經過這次,怕她再無不敢去愛誰了吧,再也不敢對任何的男人付出真心了吧。
突然間,好恨自己,恨自己,不知道去珍惜,珍惜這個真心對自己的女子。
女子似是哭得累了,睡了過去。
他感受着她在他的懷裡輕輕的呼吸,心中又莫名的盤起一陣感動。
莫名的希望,她能這般,一直這般,乖順的在他的懷裡。
讓他,給她關懷,讓他,給她溫暖。
像以前他們說過的,她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擔憂,就一直,一直,賴在他的懷裡,互相依偎着,一起到老。
他保護她,讓她一直保持着她的純真,不受現實的摧殘,一輩子溫馨浪漫,做一對快樂的伴侶。
可現在,爲什麼,他親手撕碎了他們的美夢,親手打破了許給她的童話,也親手,葬送了,自己對她的所有心思,或許,也葬送了,她對他的一片癡心吧。
沉睡中的女子,脣角輕輕的勾起,臉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她在開滿了向日葵的的海洋裡奔跑,像個快樂的孩子,手裡拿着金黃色的葵花,搖曳着裙襬。
入目滿是明豔的金黃,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着耀眼溫暖的光。
她愛極了這種感情,像戀人的手心。
她一直奔跑,一直奔跑,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因爲,在花海的最深處,她看到那個男子,不停的在向她招手,他的聲音隨風吹進她的耳朵,"小冉,快來,小冉快來,羅浩好想你。"
終於,她撲進了他的懷裡,摟緊他的腰,不停的呢喃,"羅浩,羅浩,小冉來了,抱抱小冉。"
男子聞言將她攔腰抱起,在花海里旋轉,跳躍,帶着寵溺。
她聽見他說,"小冉,你的我的冉,誰都不能搶走你。"
"小冉,我們去結婚吧。俺要一輩子,都霸佔着小冉。"
女子仰起頭,掂起腳尖,親吻男子的脣,帶着激動的顫抖,"羅浩,吻我。"
男子的吻,撲天蓋地而來,帶着狂風暴雨的力量,席捲周身。
他們在向日葵圍起的金黃裡抵死纏綿,躺在綠綠的青草上,慾望的氣息混着泥土的芳香,如湖水裡泛起的漣漪,一層層,一波波,劃過心房。
在她還沉浸在這溫暖裡沒回神的時候,男子突然站起身,穿好衣服,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轉身大步離去。
她一驚,大聲喊着,羅浩,羅浩,你去哪裡…
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牀上的女子猛地坐了起來,嘴裡仍不停的喊着,羅浩,羅浩。
男子被她這般動作嚇了一跳,"小冉,怎麼了,我在呢。"
女子轉頭看着他,一直看着,良久,兩行清淚就又順着眼眶流了出來,她忙用手抹去,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做夢了。呵呵。"
她起身,來到陽臺,擡頭看着這邊被高樓分隔的長方形的天空,灰濛濛,竟又飄起了細細的雨。
她蹲下身摸摸自己的頭,臉,手臂,緊緊地抱着自己,心裡不停地對自己說,小冉,小冉,對不起,讓你如此委屈。
她想放聲痛哭,可是又不敢,怕又被這個男子嫌棄了去。
可是,酸楚壓在心底,沉甸甸的,猶如一塊大石,壓得她無法呼吸。
男子看着她那般蹲在陽臺上,抱着自己,把頭埋進膝蓋,無聲無息。
他走過去,拍了拍她,"小冉,小冉,蹲在這裡幹嘛,這麼冷。快回去。"說着,就欲將女子拉起。
女子擡起頭,看了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沒怎麼,我就是,突然間,想抱抱自己。呵呵。羅浩,我想給你寫一封信,親筆信。呵呵"
"是不是很蠢,呵呵,可是我真的想寫。"
她站起身,在原地停了幾秒,等眩暈的感覺散去,她最討厭這種感覺。
每每蹲的久了,一起身,眼前就一團漆黑,伴着難忍的眩暈。
這讓她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寂,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都是旋轉的,沒有任何屬於她的溫暖。
她看不見,抓不住,只能承受,毫無選擇。
走回屋裡,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很獨特的記事本,帶着日曆的那種。這個記事本,她也只有兩本,是在公司的產品展銷會上,合作商送的,很實用,也很精緻。
從包包裡翻出筆,還好她有隨身攜帶紙筆的習慣,不然這會,哪怕她再想寫點什麼,也是不能。
拿着紙筆,又回到陽臺,坐在了沙發上。低下頭,咬着筆管,想着,該怎麼樣向他訴說最後的感情。
男子看着那個女子窩進那寬大的沙發上,縮成一團,長長的留海垂下,遮住了她半邊臉,只見她不停的在紙上寫着什麼,時不時停一下,擡頭望一望天空,又再繼續。
好半天,她才站起,光着腳踩在地板上,細細地盯着陽臺的每一個角落,看了一遍。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她來來去去這麼幾次,都是光着腳的。
這個天氣,這個溫度,她光着腳在地板上走來走去,難道她沒有覺得冷麼,還是不記得去穿鞋。心中輾轉,剛想開口說她,心卻猛地一疼,這個女子,怕是因爲心已經痛的麻木了,麻木到根本感受不到腳下的冰涼。
這一想法,讓他一瞬間,淚流滿面。
他到底,都對她做了些什麼。
他突然也有了和女子一樣的想法,給她寫幾句話,親筆寫幾句。
哪怕,只是給她一個安慰,或者,也是給自己一個安慰。
他提起牀邊他爲她買的毛毛拖,走過去,彎下眼,把女子冰冷的腳放進去,站直身體,想拿過她手上的筆記本,卻被女子拒絕。只見她搖着頭,把本本藏在背後,"羅浩,現在不能給你看。"
"等我走了,你再看。"說着又拿出本本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本本,就留給你,也算是,我留給你的一個紀念,一個,我來過的紀念。羅浩,你要是不想留着,等我走了,你就把它丟掉,但不要告訴我。呵呵,你知道,我很愛哭的。你要是告訴了我,我怕,我又忍不住的哭,然後,又惹你討厭。呵呵。"
女子走過屋裡,把本本放在男子那一排的書邊。
"羅浩,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男子聞言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嗯。我也想,寫幾句話,給小冉。"
拿過女子放在桌邊的筆,從旁邊的桌子裡拿出一箇舊的筆記本,"這個本本,我用我好久了,都沒用完。你看,是不是好舊了。"
說着,把本本翻到中間,撕了二頁白淨的紙張,"小冉,你也不準看。我讓你看的時候,你再看。好不好,我也遵守你的規則。"
女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輕輕的躺回了牀上,把臉埋在被子裡,也把枕頭緊緊的抱在懷裡。
就讓她,再抱一抱他爲她而買的被單,再聞一聞,混着他們兩個氣息的枕頭的味道。
以後,怕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抱一抱,與他有關的,任何東西。
男子把寫好的紙張摺好,放進女子掛在櫃角的包包裡。"小冉,我好了。你上了火車再看哦,現在不能看。"
女子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四點了。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就四點了。
不過也好,她真的,想離開了,真的,非常想離開了。
不過也好,她真的,想離開了,真的,非常想離開了。
她好想念,爸媽的溫暖,同事的關心,還有公司裡不太熟悉的,看到她就會大聲喊着小冉的人,帶着笑容,說,小冉,什麼事這麼開心,笑得這麼燦爛。
能有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只不過,是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天真無邪,沒心沒肺。
只是,這幾天,她似乎要忘記了,要怎麼笑。
好好的愛情,怎麼就讓了眼淚成了彼此記憶裡的紀念。
"羅浩,送我走吧。現在就走吧。我想離開了。"
男子聽着女子這般說,又是一愣,才四點,十點的火車呢,還早。
他疑惑地開口,"小冉…"
女子打斷了他的話,"沒什麼,也不是特別早,我們收拾一下,到火車站就差六點了。路上萬一有事再一擔擱,時間就差不多了。呵呵。"
她呵呵的笑着,"我也真的,想離開了。呵呵,難不成羅浩你還留戀我麼。"
男子沒有說話,拉着女子坐在牀邊,兩個人看着彼此,卻是相對無言。
好一會,女子才又扯出一抹笑,"羅浩若是捨不得我,我可以改天再走。呵呵。"然後,笑得沒心沒肺。
男子看着她紅起的眼眶,心中一酸,這個時候,倒是逞起強來了。
心底又莫名的疼了起來,心疼這個女子,這個瘦弱,癡情的女子,這個時候,還能開着玩笑着說,你捨不得我麼。
她其實是想聽他說,捨不得她的吧。可是自己…
"小冉,過了年,你還會返回D城工作麼。小冉,過了年,如果我去找你,你會見我麼。如果我是去投奔你的,在我危難的時候,你願意爲我花錢,包我吃住麼。"
女子像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愣愣地看着男子,仿若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一般。
等反應過來,心中盤起狂喜,"羅浩,你說,你會去D城找我麼,羅浩,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男子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點頭,只是看着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女子,輕輕的擦去她的淚,把她抱在懷裡。
再抱一抱她吧。
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這般擁她入懷。
女子也沒有再問,趴在他的懷裡,猜測着男子的心思,也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
外面飄着細雨,男子拉着女子的皮箱在前,女子走在旁邊,伸出手接着落下的細小的雨滴。
"羅浩,我們買把傘吧。"
這次,男子沒有再拒絕,轉身拐進一旁的商店,看着掛在那裡的一排排的各種顏色的傘,"小冉,你選一把吧。我送你。"
女子聞言一愣,撫着傘的手僵了一僵,他不記得,他們曾經說過,不送傘給對方的麼,送傘,不吉利,傘,散…
他不記得了吧,呵呵,又怎麼會記得,怎會記得。
她挑了一把藍色的卡通圖案的天堂傘,也沒有拒絕男子的付款。
走出店,她把傘撐到男子的頭頂。"羅浩,你看,好看麼。"
男子笑了笑,沒有說話。
又是一路沉寂,直到了公交車站。
兩個人上了車,在最後面坐了下來。
男子似乎有些不開心,上了車,就埋頭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