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變暗,逐鹿城的街上卻似乎聚集了更多的人潮,三三兩兩的公子爺約着喝花酒,丰韻迷人的婦人扭着翹臀向衆人展示着她的婀娜,更多的是叫賣的小販,攤位侵佔了半條街道。
寧封子眉心緊鎖,紙扇插在腰間,過了大半天,他的脣似乎不再那樣誇張的紅豔。
他完全不去在意逐鹿城的繁華,再次打開手中的紙條,“師兄,詠春樓一聚”幾個大字歷歷在目。
師兄。
腦中浮現幾人的身影,叫他師兄的不就那麼幾個,但具體是哪一個呢?
一怒之下,將紙條狠狠地捏成一團,他加快了步伐,居然還約在逐鹿城最紅的青樓,詠春樓,他這一生最不待見的地方就是那些胭脂俗粉聚集之地。
天還沒全黑,詠春樓的生意已是興旺似火,他被幾個姑娘簇擁着帶上二樓,聞到那千奇百怪的花粉味,他厭惡地聳聳鼻子,手上不停拒絕那些風塵女子的緊貼,這還是他第一次上青樓,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賤女人。
本就不怎好的心情,被弄得煩不可耐,好不容易來到二樓的一間房前,塞了些銀子給老鴇,纔打發走了那些女人,這一刻,就像劫後重生般輕鬆,空氣終於又變得新鮮起來。
拉開房門,只看見一位白衣背對他而坐,聽見他開門的聲響,同時站起了身,“五師兄,這麼久沒見,別來無恙啊。”
面對面四目交接,寧封子先一詫,隨後竟是一聲冷笑,“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你。”
寧封子慢步走到窗邊,向下望了望,自語道:“沒想到這青樓的二層會如此清靜。”
“是我有很奇怪嗎,會叫你師兄的又身在逐鹿城,除了我還會有誰?”
“可七師弟你不是前幾天就去冀州南部了嗎?”
寧封子靠窗而站,隨意挽起的髮髻有髮絲凌亂散落,他手指纏繞玩弄着肩前的青絲,直視眼前的風后,這次還是他與這位七師弟在不周山外第一次打照面,並且顯然不是在他的預期之內。
“看來五師兄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啊,連我正打算去蒲阪都知道。”
聞言,寧封子掩嘴淺笑,“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會了解你的行蹤呢,你這不是還待在逐鹿城嗎。”
風后拿過盛好玉液的兩隻酒杯,走到窗邊遞給他一杯,“這杯就敬我們這次難得的重逢。”
寧封子毫不猶豫,接過杯子,衣袖一拂就飲下整杯。
“五師兄這麼豪爽,就不怕我下毒害你?”
“嘻嘻,先不說師弟你不是這等卑劣之人,就算是,你也沒那心思來害我這個閒人。”
寧封子將杯子放在窗沿,一杯酒的勁量就使得他蒼白的雙頰立即起了緋色,迷濛的眸子少了些過往的妖冶,甚爲撩人。
“哈哈,五師兄怎麼會是閒人呢,您下山後偷偷勸周邊幾個小部落向軒轅氏投誠,又用最短的時間讓姬本坐上太子之位,您恐怕纔是這些日子來的大忙人,師兄的本事還夠我學上些時辰。”
“七師弟過獎了,一些雕蟲小技罷了,哪兒比的上你,連身邊一個小小隨從,都可以討得離朱的歡心。”
話落,風后對他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五師兄當真認爲太子姬本是天命所歸?”
“你覺得呢?何爲天命,我還沒那麼大本事算到。”
寧封子答得隨意,卻見風后變得異常嚴肅,“那你爲何要在背後搞那麼多小動作,你明知道姬本根本沒有帝王相,你這麼做就不怕違逆天命?”
“風后,別那麼認真,我們久別重逢,坐下慢慢聊。”
曾在不周山上時,玄女門九位天師中,風后平時除了常與一天師粘在一起外,就屬與寧封子之間話能投機。
他一直認爲,以寧封子的眼光,總有一天會跟自己一樣爲姬邦卉效忠,即便不是如此,也斷不可能看上姬本那樣的廢物。
見寧封子毫不在意地走到桌前坐下,風后接着說:“五師兄,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天下大勢,歸於天命,要走捷徑,必須順天而行。”
“是,我的確說過這話,但那時是在那荒涼的不周山,但從我下山後看到九州內依然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就覺得實在刺眼得很。七師弟你和大師兄不是也常說,要迎接理想中的嶄新時代,必須在之前將亂世推至到頂峰。現在越混亂,我彷彿就看到未來越美好。”
“你是故意要讓軒轅氏更亂?”
“也不到故意,只是下山後閒來無事,恰好覺得有趣罷了。”
寧封子陶醉在自己的言論中,風后卻並不認同,他沒想到寧封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製造混亂,他可不喜歡這樣一個攪局者。
“只是有趣的話,五師兄爲何不去神農,不去南蠻,要選擇常年來都安於現狀的軒轅氏呢?”
“這個嘛,師弟你知不知道我人生的樂趣中最不可缺少的因素是什麼?”
風后疑惑地望着他,突然腦中閃過個人影,想到這,驚詫不已,“你是說四師兄屏翳……”
“嘻嘻,風后你果然是我在山上唯一的知己,連這點都被你想到了。”
風后只作苦笑,不周山上,寧封子對屏翳多麼地窮追不捨,有多麼愛與之作對,沒瞎的人應該都知道纔對。
“當初屏翳得雨師之名後立刻拜別師門,我當下就料定他會去到青州。說起來那時屏翳的事讓師父還在氣頭上,跟着我第二天就緊隨他下了山,不知那老道有沒有被活活氣死,哈哈哈……”
他說得起了興致,自己樂了起來,他對風后勾勾手指,故作神秘道:“我早猜到屏翳去了青州後,會首先想着與軒轅氏交好,他在想什麼我通通知道。他那人從來就只看得見大魚,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把神農炎帝那隻鳳凰給打下來,其他的諸侯在他眼裡算個屁。於是爲了獵殺鳳凰時不被打擾,便採取遠攻近交,與軒轅氏聯姻是必然趨勢。”
“所以你來軒轅氏,目的只是會會四師兄?”
“沒錯,你知道我天生就是見不得他好,什麼狗屁雨師,不過就是個虛張聲勢的狂傲之徒罷了。”
話落,他似乎又想起什麼,一個人偷笑不止。
風后看着他樂成那樣,只覺有些無奈,向來都是如此,一說到有關屏翳的事,寧封子總會莫名地興奮。
寧封子看着窗外逐漸變暗,笑道:“嘻嘻,說起來,都這個時辰了,屏翳他現在應該也遇到了些麻煩。”
“麻煩?還有,四師兄到逐鹿了?”
聽了他的話,風后被嚇了一跳,他是知道屏翳會提前來到逐鹿,莫非今日就已經到了?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給那好色之徒一點見面禮而已。”
看他自我滿足的樣子,風后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沒被他這位五師兄給盯上。
縱觀玄女門中他八位師兄弟,玄女道長將他的大徒弟一天師風清,稱爲文武雙全的完人,愛護有佳。
而全九州大地的百姓無人不知四天師屏翳,將之稱爲神人。
但就風后自身而言,他在玄女門內,唯一讓他感到過害怕,最不想與之爲敵的,就只有五天師寧封子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