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剛入軍營沒多久,就拒絕了騎兵隊的消息很快在王城軍中傳了開,慕名而來的人在看到劍兵隊中這一伍的人後,無不稱奇道怪,有個獨臂少年不說,還有個不男不女的算命術士。也不知是誰取的,總之一提到老顧所管的這幾個新人,大家都稱之爲“怪人伍”。
跟鬱壘分開後,寧封子與應龍還有顧三先行去接三世子。
沒了阿青,顧三的三寸之舌也無發揮的餘地,應龍寡言少語,而寧封子這人成天說的皆是玄妙之事,他懂不起也不想去懂。
“我看你這兩天心事重重,是否心裡有一關過不去?”寧封子問應龍,手中不停輕搖紙扇。
“如果是你,迷茫時會怎麼選擇?”
寧封子聞言,掩嘴輕笑,這蕭應龍終於開竅了,知道他所言非虛。
“我的話若然逢二選一,定是選那輕鬆的,利益大的。”
這話說得有投機取巧之嫌,應龍說:“蕭某覺得你現在不像個神棍,倒似個商人。”
他想到了風后,風家曾經是神農蒲阪有名的商人,而他家公子從不做虧本生意外,也不會去做小生意,風后的生財之道便是富從險中來。
寧封子聽到商人一詞,思索半晌,說:“非也,我與那些商人有最本質的區別,商人做的是等價交換的生意,投入越多,利益也越多,而我從來只想以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利益,等價在我這裡,與虧本無異。”
他的話顯得他更像個奸商了,一個只想要走捷徑,無法長期存活的奸商。
軒轅氏的王宮內只住着軒轅王和他的妃妾,世子府邸都在宮外。
他們三人來到三世子府,讓門外侍衛通傳他們是來接世子去軍營的,可是沒想到卻被侍衛攔住,只准其一人進入。
顧三自然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的,卻見寧封子搶先一步推了推應龍,讓他進去,“我和老顧在府外等你,如果可以的話,我祝你能早日解開心結。”
已入深秋,涼風瀝瀝,世子府籠罩在一股悲涼之中。府內府外沒掛一頂彩燈,甚至找不到滴點紅色。
姬常在姬凌峰的兒子中,年齡最小,隻身居於這人氣稀少的府內,對於個孩子來說,已是寂寞難耐。出生帝王家,自小與母親並無平常百姓家那般親密,可是他如今一想到再也見不到母親,深感切膚之痛。
應龍被迎入姬常的書房時,忐忑不已,看見姬常發呆似地坐在書桌前撐着腦袋,耳邊彷彿又迴響起風后的聲音,“殺了她!殺了他……”
“三殿下。”
他的一句請安,將姬常拉回過神,他看見應龍,驀地臉上出現三分朝氣,跳下椅子,就朝應龍撲了過去。
“應龍,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是薰大將軍派人來接我嗎?”
自從喪母后,平時偶爾要來他這裡串門的官員也變少了,國師又不知在忙些什麼,這幾日都不見其人,他好像連找個人說說話的機會都找不到。
如今見到應龍,竟是莫名的興奮,姬常認爲,國師都與他那般親密,那他必不會是壞人,這個世上對自己好的人,只剩下國師了。
“蕭某正是應薰大將軍之命,來接殿下的。”
“這樣啊,我看見是你,還以爲國師找我有事呢。”
他朝四周搜尋一番,跑到書桌上端來一盤糕點,攤在應龍面前說:“餓了吧,這些糕點都是廚子剛做的,但最近實在沒什麼胃口,每天都剩好多,嚐嚐吧。”
或許當下是他近段日子說得最多話的時候了,姬常這人向來就如此,討厭的人怎麼都看不順眼,但只要他喜歡上了,就會掏心挖肺地對你好。
可是他不會了解,此刻的應龍並不希望他對他這麼好。
應龍不肯直視姬常的眼睛,隨手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本想到此爲止,讓姬常隨他出門,不料姬常竟突然一把拉着他,要他在一旁會客的椅子上坐下。
“休息一會兒再走好了,你也累着了。”
“可是殿下,薰池將軍還在等着。”
他這是藉口,其實來的時候,軍中特別沒給他們配馬匹,就是爲了讓他們先帶着三殿下在逐鹿城裡逛逛,散散心後再去軍營的。
“讓他等去吧,我又不是必須去見他,我今天就算不去,他又敢把我怎樣?”
姬常能說些任性話語,反而讓應龍比較心安。
順了他的意,應龍與這位世子同排坐,看着他稚氣的臉,突然想告訴他實情,他的母親是他親手所殺,如果他能原諒他,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應龍,你知不知道青州蚩尤主動來聯姻的事?”
“這件事,全九州應該都知道。”
他實話實說,姬常的嘴卻在這時嘟得老高,抱怨道:“本來這門親事是大哥的,可是昨天我聽父王說,要娶蚩尤將軍妹妹的人換成我了,事出突然,讓我根本沒辦法推脫,況且……”
他話哽了一下,又自然流露出悲色,“況且母后剛剛去世,我哪兒有心思娶妻。”
這些話明知跟應龍說也沒用,可他真的找不到其他地方傾吐,他不是因爲只有十六歲還沒考慮過娶妻納妾,更不是反對跟從未見過面的女子成親,他自小就知道,這就是帝王之子的命運。
他無法接受的是,爲何他大哥不要了,留下來給他,他就必須接收。
他聽到這消息時,跟他父王起了爭吵,以前姬凌峰不會這麼藐視他的想法,也不會那麼明顯地偏袒他大哥,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
很多人都說他身後有兩座大的靠山,一是他的母后吳妃,二是國師離朱,現在他母親死了,他失了一半的依靠,是否預示着他跟二哥姬邦卉一樣,在姬凌峰面前逐漸失寵。
越想越是委屈,眼淚已經在眶中打轉,他這個世子做得還有什麼意思,以後沒人會關心他,沒人會在乎他了。
他的視線逐漸開始模糊,卻在這時,看到旁邊的應龍用手指掛了一個紅色香囊舉近他眼前,他癡愣愣地看着這個紅得似血般的香囊,聽見應龍用他那依舊不帶溫度的聲音說:“這個,送給你。”
姬常從他手中取過香囊,疑惑地打量,又聽應龍在旁解釋道:“這是蕭某的護身符,自小就從沒離過身,裡面裝着蕭某的名字。”
“謝……謝謝。”
他有些結巴,將香囊緊緊握於雙手之中,從沒有收到任何禮物會像現在這樣感動,他癡癡地望着應龍,以前只是覺得他木訥寡言,有時又有點目中無人,可是沒想到會有這般溫柔的時候。
眼中仍有淚在打滾,可是他竟忍不住“嘖嘖”笑了出來,沒有任何安慰話語,可那握在掌心的香囊卻是暖暖的。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應龍答了聲“是”,看見他把香囊小心翼翼地掛在脖間,一起走出了房門。
走到世子府門口,顧三等得有些不耐煩地原地踱步,看見三世子出來了,趕忙上來燦笑着獻殷勤。
應龍掃了掃周圍,拉住顧三問道:“老顧,寧封子跑哪兒去了?”
顧三說:“哦,是這樣的,剛纔有個小乞丐過來對那不男不女的說有老朋友想見他,我看他臉色變得怪怪的,猜想多半是遇到老相好了,就讓他去吧,三殿下這邊有我們兩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