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爲
景曜和景佑此番童子試十分順利,但畢竟年紀小,難保不會產生自滿自得的情緒。張致遠將兩人叫過去,詢問了一通,見他們倆於這方面並無產生自大的浮躁感,反而是在廣安寺的兩個月靜心苦讀,洗滌了性格里一些浮躁,就是景曜表現的也沉穩些了。
當爹的雖嘴上不說,但內裡還是十分欣喜的,只覺得張家後繼有人。在他們倆考完童子試,成爲廩生後,張致遠和安寧商量,決定他們倆入讀國子監。
誰知道他們倆月餘才從揚州抵達都城,張致遠有心責備,但看歸來的景曜和景佑竟是清瘦了,不過精神奕奕,便沒好開口。安寧代爲懲罰,畢竟這倆孩子記吃不記打,就是說讓他們倆獎勵削減,而且還不能指定獎勵,讓景曜和景佑叫苦連連,撒嬌賣萌,十八般武器全用上,但母上大人眼睛一掃,賣萌可恥,抗議無效。
不過因爲他們倆考中秀才,自然要慶祝,並沒有延請賓客、大肆慶祝,只在內院擺了一桌席面,一家人歡聲笑語的慶祝一番,共享天倫之樂。
之後他們兄弟倆就要入學去了,國子監分爲內班和外班,均有定額,內班國子監提供食住,外班走讀,上課時到監即可。雖說內班住處和伙食都十分精緻,而且不費銀錢,但商量後還是讓景曜和景佑選擇了走讀,畢竟在家裡總比在國子監裡來的舒坦,一應事務都不需要操心,而且時間安排上更爲寬鬆。
時光飛逝,展眼間就到了八月初八,澄泓的大喜日子,景曜和景佑充做了男方迎親的,鑼鼓齊鳴,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擡着喜轎到了古府。胸前繫着大紅花的澄泓免不了受了一番刁難。但比起去年蔣韻迎娶張瑤時受到的刁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受了一番刁難,最後總算是喜氣洋洋的將美嬌娘娶回了家。
古家是書香世家,家族屢屢有出仕之人,雖然品級都不太高。但是多年經營下來,已經在中下級官員中編織出一張龐大的關係網,哪怕是身爲高位有爵位之家族也不敢小覷。古靈月身爲嫡長孫女,嫁妝滿滿八十八擡,待着那描金塗紅雕花的箱子一擡擡地經過,幾乎晃花了看熱鬧的眼睛。
第二日,澄泓領着古靈月過來拜見。古靈月這兩年越發顯得身姿窈窕。面如芙蓉,此刻穿着大紅的衣裳更是顯得嬌豔萬分,眉間閃着嬌羞和歡喜,顯然是對澄泓滿意的。畢竟還是少女時候便是一顆心全都系在澄泓身上,澄泓體貼穩重,再加上澄泓的通房侍妾不過兩個之前伺候他的丫鬟,雖不說感情如何,但首先表現出來的就是對正妻的尊敬。當下就將府裡的一應管家事宜交到她手上。
安寧畢竟不是親孃,自然是不會干涉他們小兩口的日子,如今成了親。日後的日子還是靠他們小兩口經營。
他們成親時,揚州知府陳家也送了禮來,但到底澄泓如今身份不同,安寧只是私底下和澄泓說了,那送來的禮就進了澄泓家裡的庫房。畢竟這幾年和知府家也並無聯繫,張家這邊兒畢竟已經和張瑤的生母孃家斷絕了關係,自然和這知府家無甚親戚關係。再者澄泓的身份畢竟不同往日,自然不能對號入座,免得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安寧像是完成了一樣使命般,這澄泓的親事一過。馬上就迎來了中秋。他們一家團圓,不像往年景曜和景佑不在家,月餅是在安寧指揮下做的,有五仁的、芝麻的、蓮蓉的、蛋黃的、綠豆的、水果的……口味也是繁多,甜的、鹹的、奶香的……每個月餅只有雞蛋大小,總有一款是你喜歡吃的。而且不大,讓人可以有多重選擇。
景曜和景佑纏了安寧好一會兒,才被允許喝幾杯桂花釀,這桂花釀是安寧在空間中釀的,清香醇厚。皓月當空,霜華滿地,美酒佳餚,歡聲笑語,和樂融融。
不過朝堂上的情況可不像張家過中秋這樣其樂融融,中秋過後,宣武帝在未召集大臣商議的情況下,便宣旨:‘太子乃是國本,爲穩固皇權,欲立太子。諸皇子中,皇二子爲元后嫡子,身份尊貴,人品毓秀……至此立爲儲君。’
這道聖旨一下來,很多人都懵了,這場奪嫡之爭,幾年來從來沒有停歇過,而且每年都會有這樣那樣的謠傳,但到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就像是去年皇上召集大臣議立儲之事,雖有十有六七保舉皇二子睿王爺,但皇上不還是以立儲君之事所涉事大,需詳細再議,此事就這樣無聲無息了,讓百官摸不着頭腦,都有些麻木了。然而如今皇上卻突然宣佈立儲君了,這讓人一下子懵了,覺得怎麼來的這麼突然!
最激動的當屬睿王爺了,跪拜接旨,臉上還有些不可置信,他和外公原本還謀劃一些方法,讓皇父立他爲儲君呢。這些法子還沒來得及實施,原本肖想的東西就到手了,以後他就是太子了!
淳郡王這兩年越發寬仁賢明,禮賢下士,在士林中很有威望,在禮部辦差也風生水起,但到底先天有疾,與大位無緣。聽了這聖旨後,拳緊了雙手,看到睿王爺狂喜不加自制的神色,眼睛暗了暗。又將視線移到一旁的誠郡王身上,見他臉色如常,如果忽略他緊抿着的嘴脣的話,旁人還真的會以爲這誠郡王當真是淡泊權勢,不爲那位置所動呢。淳郡王突然覺得,比起那桀驁不馴、高傲狂妄的二哥,他更加厭惡這四弟,太能裝了,而且太能忍了,就像是隱藏在叢林裡的毒蛇一樣,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突然竄出來咬你一口。淳郡王突然想嘲諷他兩句,看看你忙活一場,皇父還是看不上你!不過,皇父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再在位個十幾二十年都有可能,在這期間,二哥的儲君之位能不能坐穩還是兩說呢。嫡子又如何,本朝幾位祖宗皆非嫡長子繼承皇位,又有當今皇上成功的例子在前,下面的如此也無可厚非!
立儲的聖旨一下,最高興的莫過於原本睿王爺,現今的太子一派了,這一派系氣焰高漲。然而接下來,皇上大封后宮,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被晉升爲貴妃。今年選秀入宮的幾位女子也各有分封,最高者爲嬪。前朝後宮相連,後宮主位皆出自權貴豪門,爲的就是進一步拉攏他們,穩固皇權。比起本朝之前的皇帝,宣武帝的後宮算是有名分的宮妃最少的一個了,前幾屆入宮的秀女也少,今年這一屆選秀納采秀女充斥後宮,一反以前初封者最高分位不過婕妤,壓制的十分厲害,這次一反常態,分位初封就有爲嬪者。這一次分封后宮,不僅讓百官摸不着頭腦,而這些秀女所屬的權貴高門更是一頭霧水,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立儲之事安寧也知道,她皺了皺眉,跟張致遠說道:“皇上就這樣立睿王爺爲儲君了?”跟她預想的根本就說不通嘛,難道皇上發現對付權貴豪門太爲困難,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妥協了不成?
張致遠輕笑道:“皇家之事,我們做臣子並無置喙的權利。”
安寧撇嘴,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歷來君王最是善變,喜怒無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那睿王爺真的走到最後,哪裡能容得下你?”
張致遠牽着安寧的手,安撫道:“並沒有那麼嚴重,照今上的情況,再在位十幾二十年並不是問題,有今上在,太子不敢有大動作的。而且等景曜景佑入仕,我就辭官,在家教導福久,好好陪伴你。”
安寧也不是頭一次聽他說辭官之事了,畢竟張致遠深受儒家入世的思想影響,又深沐皇恩,如今已經是入內閣理事,日後拜相不是沒可能。如今他說出辭官的事來,實屬不易。說實話,安寧是贊成的,畢竟伴君如伴虎,如今朝堂上又是上演着轟轟烈烈的奪嫡之爭,萬一被捲入到裡面,禍及家族的事並不是沒有,更有甚至還有那滅族之事發生。雖說張家是純臣,但在皇權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安寧在心裡嘆口氣,與張致遠十指相扣,柔聲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不管怎麼樣,我們都站在你背後呢。”
張致遠親了親安寧,相擁而眠。
九月安然成親,回都城後安然帶他媳婦來見安寧,這還是安寧頭一次見到了他媳婦,沈靜柔。沈氏出身於書香世家,端莊嫺雅,在安寧的打量下,依舊落落大方,嘴角含笑,一派自然。安寧和她相處了一會兒,也覺得是個端莊大方的,不喜歡都難,和安然也相配。安寧將一對赤金石榴花纏絲手鐲並一串下穿紅色的珊瑚珠的翡翠手串給她做見面禮,說了幾句小夫妻間要和睦云云的話,這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