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四回

第二天才卯時初刻,孔琉玥就在一陣陣鞭炮爆竹的“噼裡啪啦”聲中,醒轉了過來,方發現往常柔軟的枕頭有些硌人,因伸手摸了摸。

就摸到了那艘一望便知價格不菲的玉船,她不由抿嘴笑了起來,這是某人送她的新年禮物嗎?那她就卻之不恭了,不過,她可是沒有回禮的!

她動作輕柔的撐起身子,想越過傅城恆先起牀給他做一碗麪去,算是答謝他送給她這麼貴重的新年禮物。

沒想到她纔剛一動,整個人已被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抱住,伏到了一個堅硬火熱的懷抱中,頭頂上也隨之傳來一個喑啞的聲音,“才卯時初刻,還可以再睡半個時辰。”

孔琉玥本能的掙扎了一下,見掙扎不脫,且身下某人的某個器官也正漸漸發生變化,只得乖乖的伏在他身上,低聲抱怨道:“吵得很,睡不着了!”

傅城恆就低笑道:“既然睡不着了,不如,我們來做一點事?”說話間,方纔還只微微興奮的某個器官,已經全然興奮起來,灼灼的抵着孔琉玥的腿間,即便隔着一層褻衣,她也覺得自己已快要被灼傷。

“我想你了,它也想你了……”他在她耳邊低低說着,手還拉着她的手往下面探去。

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火熱中帶了甜,像是燒得滾燙的蜂蜜,流淌在孔琉玥的肌膚上,以致連燙出來的痕跡,也都是甜的……她不由有些沉醉起來,手上的動作也因此放得更輕更柔。

傅城恆的呼吸便因此而越發急促起來,噴出的熱熱的鼻息,差點兒灼傷了孔琉玥的耳朵,卻也讓她回過了神來。

她想到了老太夫人昨晚上吩咐她的話,‘明兒記得多帶一些果子點心,在去的路上雖不好吃,以免到時候出醜,但在回來的路上卻可以墊墊,我記得有一年都過了午時大家纔出宮,都累得不行,也餓得不行……’

因一下子抽回了手來,紅着臉嗔道:“不行,你每次都……用不完的勁兒,我萬一在朝賀的時候打起瞌睡來怎麼辦……上次進宮時,已經在姐姐面前出過一回醜了……”

傅城恆聞言,就懊惱的輕捶了一下牀沿,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不行,你這身子骨得養得更好一些纔是,不然,老是跟不上我!對了,我前兒個聽天朗說你那好朋友韓青瑤就在跟着韓老太夫人練武,原本她身體骨也是很不好的,如今已經好多了,我明兒就託他幫忙問問韓老夫人,看有沒有適合你練的拳法什麼的,若是有,我便儘快去學了來教你,以後你就不會跟不上我了……”

話沒說完,孔琉玥已紅着臉啐道:“讓人知道你是爲了……那件事兒才讓我學武的,笑也笑死你,你也真真是皮厚!再者說了,我不能親自跟韓老夫人學啊,幹嘛要你先學了再來教我?”

想起初八要去韓家吃年酒的事,趁勢說道,“對了,初八那日我想去伏威將軍府吃年酒,我都好長時間沒見瑤瑤的,實在想她想得受不了,也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可以嗎?也不知祖母那裡會不會同意?”伏威將軍府的門第畢竟有些低,且素與永定侯府沒多少交情,往年也從沒有永定侯府的人去韓家吃年酒,也不知道老太夫人會不會同意?不過,不管她同不同意,她都是非去不可的!

傅城恆一聽她說想韓青瑤‘想得受不了’,立刻拉下了臉來,暗自腹誹,這兩個女人已經三天兩頭在通信了,八輩子的話也該說盡了,怎麼還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看來他還得再警告趙天朗一次,讓他定要管好自己的女人才是!

他腹誹歸腹誹,眼前卻不期然浮過孔琉玥上次見到韓青瑤時那發自肺腑的燦爛的笑,又浮過趙天朗前次與他說的話‘我們男兒大丈夫,娶妻子不是爲了管着她,而是爲了寵着她,給她幸福的,所以只要瑤瑤高興,她想做什麼都行,我只會無條件的支持她’,忽然就覺得,若是能讓孔琉玥高興,他就算生點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點頭說道:“想去就去罷,祖母那裡,由我替你說去!”話鋒一轉,“不過,我要跟你一起去,而且你進了韓家內院之後,不能夾菜喂韓青瑤,也不能跟她摟摟抱抱,不然,我就不幫你跟祖母說去!”讓她去可以,他必須得跟着一塊兒去,不然萬一她樂不思蜀了,他豈不是虧大發了?而且也必須事先約法三章,不然讓韓青瑤佔了她的便宜去怎麼辦!

說得孔琉玥“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不期然想到了前次的烏龍,不由嗔道:“我就是要夾菜喂她,就是要跟她摟摟抱抱怎麼樣?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是我心目中誰也取代不了的人……”由衷的嘆一口氣,“將來有機會,真想跟她比鄰而居,日夜都在一起啊!”

渾然沒注意到某個男人的臉瞬間更黑了,韓青瑤是她心目中誰也取代不的人,那他呢,她把他放在什麼地方了?!

兩人正說着話兒,樑媽媽的聲音自外面傳來:“侯爺、夫人,卯時二刻了,該起了。”

於是只得暫時打住話頭,起牀梳洗後,又幹吃了兩個肉包子,喝了半碗蔘湯,開始按品大妝起來。

雖然已經按品大妝進過一次宮,但這會子再次穿起自己那身一品誥命夫人的朝服,再戴上朝冠後,孔琉玥還是覺得重得受不了,禁不住暗想,怪不得有‘貴重’一詞呢,正是因爲重了,所以纔會顯得貴!

正胡思亂想之際,三位姨娘來拜年了,接下來又是樑媽媽並謝嬤嬤領着蕪香院所有下人來拜年,孔琉玥按等級一一賞了金銀錁子,然後纔跟傅城恆一道去了樂安居。

老太夫人也已經按品大妝好了,傅城恆與孔琉玥忙上前給她磕頭拜年,她就笑呵呵的命人賞了裝有金錁子的荷包給他們。

正說着,一身新衣的初華領着同樣一身新衣的傅鎔和潔華出來了。姐弟三個先是上前給老太夫人磕頭拜了年,得了賞賜,又上前給傅城恆和孔琉玥拜了年,同樣得了賞賜,方坐到了老太夫人的身邊。

很快太夫人也領着傅旭恆夫婦兄弟三人並**抱着傅釗來了,依然是一來便上前給老太夫人拜年。

拜完年後,大家才互相打起招呼見起禮來,言談舉止間都十分親熱。

惟獨二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強,只因其他女眷每個人都穿了誥命朝服要進宮朝賀,惟獨她因爲二爺傅希恆身上只捐了個同知,不夠資格請封誥命,因只能獨自留在家裡。

除了二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強,三夫人的笑容也沒達到眼底,她只覺孔琉玥身上的大紅一品誥命朝服實在太刺眼了,相形之下,自己身上的鴉青五品孺人的朝服就顯得太小氣太寒酸太入不得人眼了!

她不由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告訴自己,用不了多久,那身衣服一定會穿到她身上,一定會的,心裡總算好受了些。

眼見時辰不早了,老太夫人在吩咐過傅希恆和二夫人好生看家後,領着大家坐轎的坐轎、騎馬的騎馬,急匆匆往皇宮趕去。

一行人在午門前分手,傅城恆與傅旭恆去了乾清宮朝見皇上,老太夫人則領了太夫人、孔琉玥並三夫人去坤寧宮朝見皇后。

婆媳一行到得坤寧宮,就見正殿外的空地上已經設好了幃帳,內命婦在中,公主郡主們在左,外命婦則在右。

因其時尚早,宮裡的內命婦也就是皇帝的妃嬪們都還沒有到,慶王妃秦王妃晉王妃等內命婦也沒到,便是公主們郡主們也才只寥寥來了幾位不受寵的,因此偌大的幃帳裡顯得有些空蕩。

但外命婦卻是來得差不多了,有輔國公夫人、越國公夫人、勇毅侯夫人、威國公夫人、常寧侯夫人……等等,自然還有柱國公府的尹老太太婆媳,總之大半是孔琉玥上次在晉王妃生辰宴上見過的人。

因老太夫人輩分高,又是郡主,所以一行人剛走進幃帳,就有很多人上前來行禮。

正自熱鬧之際,晉王妃與秦王妃被一大羣人簇擁着聯袂而至,衆人忙又上前行禮問安,等到彼此都見過了,晉王妃方抽出空兒來跟孃家人說話兒。

先是問過了老太夫人和太夫人的身體,問過了府裡昨兒個夜裡可還熱鬧,又問過了孩子們後,才笑向孔琉玥道:“前次你使人送來的新鮮蔬菜,王爺和我不敢自吃,於是分作三份,一份獻給了太后娘娘,一份獻給了皇上和皇后,皇上和太后皇后兩位娘娘都是讚不絕口,還說以後若是你那莊子能出產更多的新鮮蔬菜,那皇宮上下乃至京城上下可都有口福了!”

孔琉玥謙遜的笑了笑,想着四周人多,因保守的說道:“眼下還是試種期,最後能不能大肆成功,還得至少一兩年才知曉呢。”

晉王妃就笑着點了點頭:“你說的是,不過很快就要開春了,便是真種出來了,只怕也不稀罕了,明年冬天記得早些命人下種。”

又問,“聽說你這陣子接手了中饋,可還應付過來?不過,就算應付不來,也得咬牙堅持下去纔是,你要時刻記得自己是永定侯夫人,主持永定侯府中饋便是你應當應分的事,且這一主持,便是要主持幾十年的,可不能因爲一點半點的困難波折,就被嚇得打了退堂鼓,明白嗎?”說着似笑非笑看了一樣旁邊的太夫人和三夫人。

孔琉玥聞言,就暗自笑了起來,晉王妃真是太可愛了,每每將她不好說的話直接說出來,真是好生痛快!

她屈膝正色應道:“謹遵姐姐教誨,定不辜負姐姐的期望!”

晉王妃就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待再說,卻聽得身後有人打招呼,“九嫂,給您拜年了……”

又有人叫,“九弟妹,好些日子沒見你了,身上好?”

是幾位穿着公主朝服的美貌貴婦,顯然都是今上和晉王的姐姐妹妹們,當朝的長公主們了。

晉王妃只得暫時止了話頭,對孔琉玥說了一句:“等待會兒散了之後,我們再說話。”上前與公主們廝見起來。

幾位金枝玉葉與晉王妃廝見過後,又上前來恭敬親熱的給老太夫人見禮,——原來先帝只得兩位皇妹,卻都早早過世了,因此本朝沒有大長公主,只有大長郡主,也因此,老太夫人的地位越發顯得高。

老太夫人便又與她們介紹孔琉玥,“這是我大孫媳!”

孔琉玥忙上前屈膝見禮,擡起頭來時,就對上了公主們驚豔的目光,其中一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公主,封號好像是‘安陽’的,眼裡還閃過了一抹嫉恨。

心知眼下並非深想安陽長公主眼裡嫉恨的時機,孔琉玥只當沒看見,行完禮後便恭敬的退回了老太夫人身後去。

很快又有以德妃和惠妃爲首的各宮妃嬪們到了。孔琉玥注意到其中有一位長得跟尹敏言有五六分相似的妃嬪往自己這邊看了幾眼,不由暗想其不會就是吉嬪尹納言罷?卻還來不及細看,就有內侍陪着笑臉跑進來:“諸位娘娘夫人,皇后娘娘升寶座了!”

所有人俱都神色一凜,然後內命婦按各自的位分站好,公主們也按長幼次序站好,外命婦們則按各自丈夫的爵位品階分文武左右站好。

然後由內命婦們開始,在絲竹聲中,依次走進坤寧宮正殿,給皇后娘娘朝賀新春。

這一番朝賀下來,已是一個多時辰以後。

依次退出坤寧宮時,晉王妃身邊的金珠趁衆人都不注意,湊到了孔琉玥身邊來,小聲卻飛快的道:“王妃娘娘被皇后娘娘留下了,說等初三回府時,再跟夫人說體己話兒。”

孔琉玥忙應道:“告訴姐姐,就說我知道了,後日一定在家恭候姐夫和姐姐的大駕!”賞了金珠一個裝着金錁子的荷包。

金珠謝了賞,轉身去了。

孔琉玥便又跟着衆人繼續往外走,一直到走出坤寧宮,才趕上了老太夫人和太夫人。至於三夫人,則因傅旭恆的官職只得從四品,走在了相對靠後的位子,因此婆媳三代便都站着等她一等。

不時有熟人打面前經過,彼此間自是少不得親親熱熱的互道恭賀,又相互約吃年酒的日子。但只吃年酒的日子都是早已定了的,又如何好隨便作答?於是便都是笑着虛虛一應罷了。

笑語喧闐間,尹老太太領着尹大太太和尹二太太婆媳三人走了過來。

彼此行過禮後,尹老太太滿眼慈愛的看向孔琉玥說道:“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你了,瞧着氣色比上次見着時好了不少……”笑着看一眼老太夫人和太夫人,“可見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是將你當成了親孫女兒和親女兒一般疼愛的!”

孔琉玥聞言,暗自諷笑一聲,嘴上卻道:“祖母和母親待我都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定是因我前輩子做了很多好事!”

老太夫人笑道:“也是因爲你可人疼。”又笑向尹老太太說了一句,“也是因爲您教導得好!”

尹老太太聞言,笑開了花,趁勢提出了讓孔琉玥初三日回去的事,“……也不知初三那日得不得閒兒?若是得閒兒,希望她能回去散淡一日。您是知道她自小養在我跟前兒的,我說句不怕我兩個媳婦醋妒的話,我這心裡看她,可是比看我那幾個親孫女兒還要靠前的!”

旁邊尹大太太笑着插言道:“姑奶奶這般人品才貌,別說老太太看她比幾個孫女兒靠前,便是我們作舅母的,看她也比女兒們靠前呢!”

又笑向孔琉玥道:“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成日家的惦記着你,說今年少了你,詩社都冷清了好些呢!”

太夫人忽然似笑非笑插言道:“是啊,尹大太太疼愛外甥女兒可是整個京城都出了名的,若不是您爲她置了熱地莊子,她又怎麼能在這大冬天的種植出新鮮菜蔬,得了大家的一致讚揚呢?我聽說尹二姑娘也很快就要出閣了?連親生女兒都不捨得給,單把那莊子給了她,可見您的確是真的疼愛她!”

命孔琉玥,“老大媳婦,當着你祖母和我的面兒,還不給親家舅太太好生行個禮,好生道個謝呢!”

一席話,說得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俱是尷尬不已,尹老太太還狠狠剜了尹大太太一眼,婆媳兩個一時間都有些無言。

當日收到永定侯府送去的新鮮菜蔬時,尹老太太已是將尹大太太罵了一頓,最後婆媳二人商議定初三一定要請了孔琉玥回家散淡,務必要哄得她高高興興的,將以往的不愉快都忘記,也因此方纔尹老太太纔會當着老太夫人的面兒開這個口,也有讓孔琉玥不好拒絕的意思。卻沒想到,竟被太夫人大大咧咧將熱地莊子的事提了出來,饒是二人見慣了大風大浪,早已練就了大風大浪前面不改色,依然有些下不來臺。

太夫人看在眼裡,嘴角就浸起了一抹得意的笑,隨即又看向孔琉玥,想看她傷心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難堪樣兒,最重要的是,希望她能因此而與柱國公府生分,少一重靠山。

卻見孔琉玥竟是半點難堪亦無,仍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且竟真聽話的上前對着尹大太太行了個禮,道了一句:“多謝大舅母昔日待琉玥的好!”才又眉眼彎彎的退回了老太夫人身後去。

太夫人一下子就有了一種跟一團棉花在打鬥,無論說什麼做什麼,總像是進了棉花裡,很快便化於了無形中的感覺,她忽然覺得如吃了蒼蠅一般,噁心膈應得不行!

她哪裡能想到孔琉玥彼時心裡的感受?在孔琉玥看來,自己本身就是入侵者,又不是真正的孔琉玥,因此尹家人給她嫁妝是情分,不給也沒什麼關係,所以對尹大太太當初給她熱地莊子作嫁妝的事,她其實並無多少怨恨,撇開她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利用這莊子種熱地蔬菜不說,只那裡的溫泉已經足以讓她動心了;

再一點,晉王妃可是曾鄭重其事與她說過該如何處理好與柱國公府關係的,如今在她看來,她與柱國公府之間不過只存在一種互惠互利的關係罷了,她又豈會因她們而覺得傷心難堪?當然,如果能有人“好心”幫她說幾句公道話,噁心噁心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她還是很樂意見到的。

譬如剛纔,太夫人就充當了一下這個“好心人”,且在噁心了尹老太太婆媳的同時,還將她自己也給噁心了一把,她巴不得見到這樣的場面,又怎麼會覺得難堪?

老太夫人忽然發話道:“如今老大媳婦主持着家裡的中饋,初三是家裡姑奶奶們回門的日子,她自是最走不開的,這樣罷,就讓老大與她初四回去散淡一日罷!”

此話一出,尹老太太婆媳先是一怔,繼而便都忍不住高興的笑了起來,忙不迭道:“那我們初四就在家裡等着了!”婆媳兩個都以爲經太夫人這般一攪合後,老太夫人是一定不會同意孔琉玥回去,而孔琉玥自己也是一定不願意回去的了,卻沒想到,老太夫人不但直接定了日子,還提出要永定侯陪她一起回去,這可是意想不到的驚喜,永定侯年輕有爲,大權在握,在皇上面前也有體面,自家的子弟尤其是尹淮安若能得他提攜,將來還愁不能前途無量?

與尹老太太婆媳的高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太夫人和孔琉玥的不高興。

孔琉玥是一點不想回柱國公府去,她雖然只在那裡待了短短一年不到,連很多地方都還不是很熟悉,但她對那裡的印象一點都不好,如果有可能,她真是希望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且有那個回來的時間,她還不如約了韓青瑤出來,兩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訴一訴衷腸呢!

老太夫人看在眼裡,對太夫人的不高興能理解,她就巴不得老大希望與孃家人生分了,沒有靠山,更好拿捏;對孔琉玥的高興卻有些不理解,出嫁了尤其是高嫁了的姑奶奶回孃家時,不說衆星捧月,至少也是會受到禮遇的,怎麼她看起來一副很不想回去的樣子呢?不過轉念一想,老太夫人便明白了,只怕老大媳婦與外家其實並無多少感情罷?不然他們也不會拿熱地莊子來糊弄她了!

於是暗暗決定,這次一定要讓老大媳婦風風光光的回去,讓柱國公府的人都知道,老大媳婦如今已經是永定侯夫人,而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他們拿捏的孤女了!

再說晉王妃被皇后娘娘留下後,直接便屏退左右,說起體己話兒來。

“……這幾次去慈寧宮,你可曾遇見過那位郭二小姐?”皇后的聲音很冷。

晉王妃就冷笑起來,“什麼郭二小姐,也不知是從哪個旁支家裡找來過繼在威國公名下的,就當自己是真正的國公府小姐了?連我還不把她放在眼裡呢,娘娘莫要爲她污了尊口!”

郭太后一開始是打算讓郭宜靜進宮爲妃的,那樣自己在後宮裡也好多一個臂膀,將來若是再能生下皇子來,自己那邊就更能多幾分籌碼了。

但郭宜靜是什麼德行整個皇宮還有誰不知道?別說皇上根本不會收她,就算是會,她也不堪大用,偏生離下次選秀之時,還有一年多將近兩年,太后自覺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也=因此自幾月前,便悄悄授意郭夫人,在本家裡找生得漂亮年紀相當的女孩兒,一旦找到合適的,便過繼到名下,然後送進宮來“陪伴”她,以期製造機會與皇上“偶遇”,走旁的路線讓其被收進後宮裡,皇后和晉王妃口中的‘郭二小姐’,便是這麼來的。

皇后也冷笑起來,“本宮自然不把她放在眼裡,反正皇上已對本宮說過對那樣的黃毛丫頭不感興趣,可她竟膽敢犯到本宮頭上來,本宮若再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真當本宮怕了她!”

晉王妃自然知道皇后口中的那個‘她’指的不是新任的郭二小姐郭宜寧,而是指的太后,因壓低了聲音咬牙問道:“敢是她又出什麼幺蛾子了不成?”

皇后見問,眼裡幾欲噴出火來,半天才咬牙切齒的道:“她見那個所謂孃家侄女勾引皇上不成,竟指使她勾引太子!太子才十二歲!本宮殺了那個老虔婆的心都有了!”

竟然有這樣的事!晉王妃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許多,只不知……事成沒有?看皇后娘娘的樣子,倒像是已經……也不知道皇上知道嗎?要知道皇上可不只太子一個兒子,皇后卻只得這唯一一個兒子!

胡思亂想間,耳邊又傳來皇后的聲音,“自然是沒有,不然本宮早殺了那個下作的狐狸精了!可是,由來都只有千日做賊,豈有千日防賊的?我真擔心她見這一次沒成功,後面再生出別的事端來!”當時太子途徑御花園,“正好”遇上了在那裡賞花的郭二小姐,那郭二小姐便對着太子大念淫詞豔曲,還是太子身邊的大太監瞧着不像,趕緊將太子帶離了御花園,即刻來了坤寧宮稟告,她才知道的,當即便幾乎不曾氣死過去,還是方姑姑等人好說歹說,才勸得她忍至了今日。

晉王妃鬆了一口氣,見皇后滿臉的恨意,因忙勸道:“娘娘千萬消消氣,莫要做什麼傻事,要知道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總有走的那一天,可娘娘的日子卻還長着呢,犯不着明刀明槍的跟她對着幹,因而落得個‘不孝’的名聲……”

說話間忽然想到自己孃家那一攤子事,與皇后目前的處境何其相似,都是因爲要顧忌着“孝道”二字,所以不免有些投鼠忌器,因靈光一閃,忽然想出一個能讓自家和皇后雙贏的絕妙主意來,於是湊到皇后耳邊說道:“娘娘若是信得過我,我倒是有個主意,至少可以讓她一年半載間消停下來……”

話沒說完,已被皇后急聲打斷,“我若信不過你,又豈會將這樣隱秘事連孃家人都不告訴,反而告訴你?皇上忌憚外戚專權你是知道的,爲了這,我平常連母親和弟妹都不敢多留在我宮裡,一年到頭更是連父親和弟弟的面兒都難得一見,除了你,我還有誰可以說這些話,又還有誰可以信得過?”說着已是掉下淚來。

說得晉王妃也紅了眼圈,皇后雖說母儀天下,瞧着尊貴得無與倫比,實則心裡卻是有很多苦的,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因爲皇上忌憚外戚專權,所以她連父母親人都不敢多見,就怕爲家人惹來禍事,可同時皇上又不是別人,而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枕邊人,她夾在丈夫與家人之間有多爲難,可想而知。

偏偏還要忍受與後宮三千佳麗分享丈夫的煎熬,還要忍受旁人謀害她如今和將來最大的依靠,也難怪她會恨成這樣!晉王妃也是作母親的人,又是與皇后從小要好的手帕交,因此對她的遭遇比誰都能感同身受。

她鄭重的點頭道:“娘娘若是信得過我,這件事就讓我來幫娘娘解決!”說着湊到皇后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皇后聽完後,不由雙眼一亮,但仍有幾分懷疑,“……這樣能行嗎?”

晉王妃狡黠一笑,“自然能行,便是不行,也得讓它行!”頓了一頓,道,“說來今兒個可是大年初一,我作兒媳的,再怎麼也該去慈寧宮給‘婆婆’拜個年不是?那一位如今雖已沒資格再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接受我們作兒媳的朝賀,卻是有資格的不是?”

太后雖於輩分上來講比皇后尊貴,真正的一國之母卻是皇后,所以自然不比皇后,每年元旦都能接受內外命婦們的朝賀,故晉王妃有此一說。

皇后見晉王妃說得詼諧,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握了晉王妃的手鄭重說道:“若是事成了,我們母子一定銘記五內,一輩子感激你!”

晉王妃笑道:“娘娘不必感激我,說來我也不只是爲了幫娘娘和太子爺,我也是有私心的。家裡一團亂,讓煦之如何能安心爲皇上辦差?再者說了,煦之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夫人,我作姐姐的,自然希望看見他們兩個和和美美,對那些妄圖破壞他們之間感情的人,也是絕不會姑息的!”

說來晉王妃今日進宮,本來就是存了要留下來跟皇后說說體己話兒,順道再求皇后賞幾個美人兒給她,然後她再轉手賞給傅旭恆和傅頤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太夫人和三夫人饒是心裡再生氣,架不住那些美人兒是宮裡賞出去的,打不得罵不得更攆不得,最後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

沒想到皇后倒先留下了她,還跟她說了這樣隱秘事,她心裡一合計,爲了算計太夫人和三夫人,便賠上那些花樣女兒的後半輩子,委實殘忍了些,倒不如就將現下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設局給了傅旭恆,讓其跟三夫人狗咬狗去,到時候他們可就有得熱鬧瞧了;

也讓太后因爲好好的“侄孫女兒”作了人家的妾,還只是一個從四品小官的妾,面子裡子都丟光,以後再生出類似的算計時,也會隨之想到這次的事,在做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短時間內都不敢再出這樣的昏招!

當然,在將這個計策告訴皇后之前,她還是在心裡做了一番權衡的:若是真將郭宜寧給了傅旭恆,那威國公府就與永定侯府扯上關係了,——就像傅城恆心裡想那樣,饒是她再不願意承認傅旭恆是自己的孃家弟弟,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親姐弟這一點都是無論如何改變不了的;不過,傅旭恆是有妻子的,且妻子出身高門,又爲他生了嫡子,還爲公公守過三年孝,便是太后再有權勢,也是不可能命他休了三夫人娶郭宜寧的,所以到時候郭宜寧只能作妾,而妾的孃家人,是不算親戚的,便是平常來了,也是隻能走側門的,到時候把這一點擺出來,威國公府與永定侯府自然還是什麼關係都沒有!

除此之外,能讓皇后和未來的皇帝因此而對晉王府和永定侯府心存感激,纔是最重要的。所以,晉王妃權衡了一番利弊後,還是將這個主意告訴了皇后,只是這後一點理由,她不會說出口罷了,施恩不言謝可比給了人一點恩惠便嚷得人盡皆知讓人容易接受得多,只要彼此心裡明白就好,不然,恩情大了以後,就極有可能變作是疙瘩甚至是仇恨了!

晉王妃離開坤寧宮,便徑自去了慈寧宮。

因是大年下,慈寧宮到處也都是張燈結綵的,但因宮裡年節下的節目都是安排在晚間的,晚間鬧到凌晨,次日自然沒有精神,衆妃嬪都是在朝賀完之後,便各自回宮補覺去了,是以慈寧宮反倒顯得比平常冷清一些。

跟着通稟的宮女進得正殿,晉王妃對着上首坐着的太后便盈盈拜了下去,口稱:“臣媳給母后拜年,祝母后新春吉祥,萬事如意!”

太后正生悶氣,想着就在短短几年前,坤寧宮的衆星捧月還是屬於她的,可如今,她卻只能與偌大慈寧宮的冷清爲伴,大年初一的連個來朝賀拜年的人都沒有,因此見晉王妃特意來給她拜年,不免比往常多了幾分高興,連帶的看晉王妃都沒有之前那麼不順眼了!

因笑着擡手道:“免禮!”又命左右,“賜座!”

晉王妃忙謝了座,才半身坐到宮女們擡上來的錦杌上,然後便妙語如珠的陪着太后說笑起來,直說得太后呵呵直笑,心情大好。

眼見時機差不多了,晉王妃話鋒一轉,“……怎麼今兒個不見宜寧表侄女兒,往常她不是大多陪着母后的嗎?”

提起郭宜寧,太后的面色變得有些不豫起來,“她前兒個逛御花園時,不慎着了涼,正在房裡休息呢。”真是沒用的東西,老的釣不上手也就罷了,就連個生瓜蛋子的小的也釣不上手,想當年先皇第一次見她時,可是連眼珠都忘了轉的,之後便是長達十幾年的近似專寵,可現在,她的侄孫女們卻沒一個繼承到了她的手段的,她郭家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嗎?

晉王妃暗自冷笑一聲,面上卻滿滿都是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臣媳家裡打算初六擺年酒唱堂會,臣媳還想着到了那日請宜寧表侄女兒去逛逛呢,既是病了,只好等以後有機會再請她了!”

請郭宜寧去晉王府吃酒看戲?太后眼前一亮,心裡已飛快盤算起來,眼見皇上和太子身邊都是沒辦法伸進去手了,若是能釣上晉王,作個側妃,那晉王府與威國公府便算是親戚了,皇上就算是與晉王再兄弟情深,天長日久的,只怕也要對他起猜忌防備之心了,如此一來,倒也不枉費她培養那個沒用的丫頭一場!

因忙說道:“今兒個才初一呢,離初六還有這麼長時間,只怕到了那一日,她早好了!說來她也可憐見的,每日裡都陪着哀家這個老婆子,盡心盡力的伺候我,哪裡都去不得,如今正值大年下,哀家若再把她拘着,可就太不近人情了,這樣罷,哀家替她把主做了,初六一早便使人送她去!”

晉王妃忙笑道:“哪能勞煩母后使人送她去,就初六一早,臣媳使人進宮來接她罷,母后瞧着可好?”

也是太后太急於想郭宜寧發揮她應有的作用了,竟連“事出反常即爲妖”這句話也忘了,也不想想,晉王妃平常可是與她從不對盤的,緣何忽然殷勤起來?竟連想都沒有想,便笑着點了頭:“如此甚好,到時候哀家使宮人將她送到宮門,你只需使人在宮門接她即可!”

“臣媳遵旨!”晉王妃自是應了,又陪着太后說笑了好一會兒,才告辭退出了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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