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一戰韓健雖然覺得停戰會是很好的選擇,但到目前爲止,鮮卑所動用的人馬超過十五萬,而魏朝出動的兵馬也有近二十萬之多,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戰事,就算他想停也是時局所不容許的。至於南朝那邊,韓健也只能靠鎮守豫州的兵馬守衛,而且從之前司馬藉過來的信函中看得出,南朝近來還在忙着內鬥,加之蕭旃登基南朝時局也不是很穩定,所以一時間南朝應該沒有餘力來出兵北伐。
兵馬整肅之後,大軍繼續北上,這次重走的是康州老路。康州城經過上次鮮卑偷襲糧草之戰後被大火燒盡,此次大軍北上也不能再以康州作爲主要的駐兵和囤糧地點,韓健左挑右選,選擇了康州周邊還算大的一座城雲城。這雲城是康州治下的一座縣城,城牆雖算不上穩固,但至少沒有經過鮮卑人的洗禮,城牆大致完好。等韓健親率着三萬人馬抵達雲城時,雲城也早就跟康州一樣成爲一座空城,甚至四座城門居然缺少兩個。大軍要駐紮在城內,沒有城門等於是門戶大開,韓健只能讓人臨時去打造城門,鑄造鐵門是不可能的,也就是以樹木造門,也好在隨軍的工匠也不少,工匠提供方案,由士兵來砍樹和幫忙搬擡,一晚上的時間造出幾扇看上去很蹩腳的城門,來不及打磨,便安裝就位。
兵馬抵達雲城,感覺什麼都沒有。城中水井很多都是枯井,城中倒只有一條小河,小河的水上游是北邊,河裡的水在不明是否安全的情況下也不能作爲大軍的飲水來源。韓健原本還想調整駐紮的城市,但眼下北關沿線州府中雲城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實在也挑不出更好能屯兵的城池。而且大軍駐紮在城內不過一兩日便要重新出發。韓健也沒多做思慮。
剛駐紮到雲城,韓健便派出一路前鋒人馬北進,也是爲防止鮮卑人再度南下偷襲。上次是誘敵深入設伏可以不用多做籌備。可眼下雲城的情況不妙,若真有鮮卑人馬大舉南下的話。韓健的三萬兵馬很可能會被包圍在雲城動彈不得。而且北方戰事趨於緩和的情況下,鮮卑人隨時都可能有大的軍事動向,因爲原本在戰場上馳騁的鮮卑兵馬有很多在近段時間裡消失在戰場上,或者是在後方整頓,或者乾脆就在密謀一次大的軍事行動。
韓健沒有道理要冒險,所以韓健乾脆讓情報系統的人馬打探,此時在北方邊關,情報系統或者是受僱與情報系統的人馬有一兩萬人之多。甚至比一些城池駐紮的人馬更多,韓健很清楚戰場信息的重要性,若不能提前探得鮮卑人的動向,那就等於是要在戰場上陷入被動。鮮卑人爲了保證情報通暢,在整個河北一代也佈置了大量的斥候和小股襲擾的騎兵,這些人馬其實也是在給韓健警醒,無論以任何的軍事行動,都不能妄圖能逃過鮮卑人的眼線。
兵馬駐紮之後,軍中士氣很一般。之前所有將士都以爲要撤往北川,倦戰的心態在軍中蔓延。也是隨韓健出征的將士中真正有實戰經驗的不多,將士也知道自己在戰場上與鮮卑人交戰全面落於下風,怕死的心理也早就了個個想回家。什麼國土淪喪對於他們的概念還不太高。因爲軍中一直傳着一個說法,就是鮮卑人所圖謀的根本就只有河北一地,鮮卑人沒準備繼續過黃河,因爲鮮卑人只有騎兵而沒有船隻,想過黃河是很困難的。如此一來軍中很多人就覺得,反正自己不是黃河以北的人,那爲何還要與鮮卑人拼命?也好在之前傳說軍中即將斷糧的事屬於子虛烏有,若軍中真的連糧都要斷,那士兵非要起來造反不可。到任何時候。這時代的人也不過是隻求溫飽。
韓健連夜召開會議,商討北上的進兵策略。但也是一籌莫展。下面的將領和謀士原本就對此次北上的計劃有牴觸,現在還要正面跟鮮卑人交戰。他們跟下面的將士一樣都希望就算不撤兵也最好是不戰。但韓健還是執意北上,就算升帳議事沒有結果,韓健還是作出表態,準備進兵北上與蘇廷夏所部匯兵一處,與鮮卑右部汗王的人馬進行死磕。
等將官都撤出大帳,韓健纔有些疲累地放下手頭的公文準備休息。桌上的沙盤還立着,整個大帳內有些空蕩,韓健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離開洛陽也有兩個多月時間,家中情況還有朝廷情況他也很關心,雖然他對寧原不是很放心,但至少寧原還沒做謀反之事,朝中上下還算安穩,連楊瑞也呆在皇宮中不出。不過楊瑞卻沒有給韓健寫任何的信,連句平安都沒有問,韓健心想楊瑞應該還在恨他,雖然這一切楊瑞也知道是“順天應命”,甚至連遜位之事也是楊瑞主動提出,但怎麼說也令二人之間的關係蒙上陰影。
“喂,還不睡?”韓健正思慮着,腳步聲傳來,韓綺兒穿着馬靴進到大帳裡來,雖然她身爲郡主在軍中地位還算尊崇,但近來韓健在升帳議事上很少叫她,因爲軍中上下對這個新的郡主還有牴觸,怕軍中一些大的決議被她給泄露出去。而韓綺兒對此也並不太關心,她的人馬在軍中是非常少的,只有三四百人,她平日裡跟她的弟兄在一起,到了晚上必須要到中軍大帳這面來“報到”證明她沒有私逃之心。
韓健將沙盤推平,回身到帥案之前將手頭上北方的情報放下,坐下來看着韓綺兒道:“你來有事?“
韓綺兒嘿嘿一笑,卻好像很不好意思撓撓頭,像是有事所求的樣子,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你……咳,我嫂子的武功很厲害啊,那天見她甚至可以騰雲駕霧的,那招實在是太厲害,你能不能跟嫂子說說,讓她教教我?”
韓健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韓綺兒好像真把自己當成是盤菜了。他收韓綺兒爲義妹。其實是想收攏地方的勢力,爲招安打基礎,就算這韓綺兒有幾分姿色。他也沒準備讓這個皇帝的義妹長久做下去,這場戰事結束之後。她這個尚州君最多是有一點封地而已,這點封地甚至連個小諸侯都不如,而她本人也會被韓健留在洛陽不許她出去,最多是讓她領着封地的進貢。可現在她居然當自己是魏朝的郡主,有點橫行無忌的意思,現在居然還腆着臉讓法亦教她武功。
韓健無奈搖頭,道:“要學武功,必須要從小練習。還要有足夠的天分,刻苦幾十年恐怕都不會有何進展。至於你……如今也都快二十歲,身子骨早就硬了,再想學武功是沒什麼可能。”
韓綺兒聽了大爲不滿道:“二十歲怎麼了?我還沒嫁人呢,沒嫁人不就是個小女孩嗎?而且我娘活着的時候說了,女兒家身子骨本來就軟,學武功什麼的都會很快,我也有足夠的天分,你跟嫂子說說,我不求能做到跟她那樣騰雲駕霧。能讓我練個在水面上走路的本事就行了。”
韓健心說還真是大言不慚啊,就這小身板還想練水上漂?韓健自問連自己從小練的還沒那水平呢,再看韓綺兒這魯莽的樣子。就算長了好臉蛋好身段,可一開口便原形畢露,一點沒有作爲郡主的儀態和風度,現在也是他必須要留她在身邊,不然這種沒規矩的女人愛去哪去哪,韓健沒一刀殺了她都是好的。
“下次見面你自己提,教不教看她是否肯了。此事朕不會管!”韓健正說完要低下頭繼續處理公文,順帶將韓綺兒打發走,也是說曹操曹操到。法亦過來給韓健送安神的茶水,也是提醒韓健要早些休息。
韓綺兒大笑道:“嘿。我就說吧,我跟嫂子是很有緣的。嫂子好。嫂子好!”說着又是上前相扶,又是點頭哈腰的好不恭敬,韓健心說這韓綺兒分明是把法亦當成是皇帝啊。他這個當皇帝的也沒受到她如此的禮遇。
法亦還有些莫名其妙,這些天行軍途中她都在馬車裡基本沒跟韓綺兒有接觸,現在剛進城見面,韓綺兒便主動上來打招呼,還好像很熟稔的模樣。法亦原本就對世間的情感有些牴觸,她在情報系統做了太多年,知道什麼是世情冷暖,在嫁給韓健之後,能讓她全心相信的人也只有韓健一人,她對韓健之外的人都抱有很大的警惕。她自然不會讓韓綺兒這點態度所感化。
“陛下,請飲茶。”法亦對韓健還是非常恭敬的,即便韓健總是提醒她在沒人的時候不要以陛下相稱。韓健正要再說,看到旁邊有張電燈泡一樣傻笑的臉,登時想起來這哪裡是沒“外人”,所以一切還是講規矩的好。
韓綺兒卻跟在法亦身後嘀咕道:“嫂子,其實我想跟你說,不但是我,我手下那些弟兄那日見到嫂子的武功,都是佩服的很,原本他們還說是哪個大英雄有這等本事,後來我跟他們說那是我新認義兄的夫人,他們個個都稱奇啊。他們都想再見識一下嫂子的風采,不過嫂子一直見不到面,不然一定介紹給弟兄們認識。”
韓健有些不耐煩,這還真是個碎催嘴,什麼事都跟她弟兄說。法亦在軍中的事韓健甚至沒有跟手下的將領和謀士言明,很多將士還都當這是一位“法將軍”,哪裡知道法亦是皇妃?可現在韓綺兒卻將此事告訴她的弟兄,那不用說此事也很快便會傳遍軍營。
韓健道:“你可知何爲泄露軍機?”
韓綺兒有些莫名其妙道:“什麼是泄露軍機?是不是跟走漏風聲差不多?在我們山寨裡,要是誰敢走漏風聲,那必須要砍了的,就算是弟兄也沒什麼情面可講。”
韓健道:“既然如此,法將軍在軍中身份乃是軍中最高機密,你卻將之告訴你的弟兄,不是泄露軍機是什麼?朕該如何懲辦於你?”
韓綺兒一聽便傻眼了,想到法亦之前是以男裝示人的,現在韓健又說這是什麼最高機密,她哪裡懂這些,整個人也慌亂了一些,支吾道:“誰……誰知道那麼多規矩啊,你說是軍機就是軍機?你不提前說我哪裡知道?不好意思,我想出恭,茅廁在哪?唉,嫂子,下次見面再跟你說教我武功的事,先走了!”說完好像是逃走了一樣,等人走了韓健才略微苦笑搖搖頭,這哪裡是收了個義妹,簡直是收了個瘟神在身邊啊。
“陛下何必氣惱,或者她只是孩子心性,對世間之事又不是很明白。”法亦倒爲韓綺兒說起了好話。
韓健嘆道:“也是我沒有兄弟姐妹,看到她倒有點像是不開竅妹妹的感覺。但有些事終究不能強求,她到底是草莽出身,又不懂規矩,將來如何能做郡主?眼下她的人馬在軍中也不斷惹事,跟這些人的習性有關,若是能將之教好尚可,若令她繼續這麼在軍中嬌縱,不用我罰他,軍中上下的將士就會有意見。”
法亦點點頭,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韓健選擇收韓綺兒爲義妹其實有另一層用意的,別人不知,法亦作爲常年爲楊瑞刺探情報之人還是非常清楚的。就是關於閆寧太子的問題,韓健始終想不明白是何人讓韓綺兒自詡爲閆寧太子的後人,而且韓健之前也曾問過韓綺兒,韓綺兒說自己本不姓韓,是姓楚的,是得到“高人”指點才改了姓氏,之後她便好像無往不利,連山寨也跟着擴大。韓綺兒的父親原本是山寨的頭領,手下有一羣弟兄都是跟着打拼多年,而韓綺兒自小拳腳功夫不錯,山寨父職子承,韓綺兒沒有兄弟姐妹,她也就順理成章作爲山寨的大統領,這幾年把山寨打理的也不錯。
“算了,由着她去吧。”韓健突然嘆口氣,卻是上前攬住法亦,道,“我們還是早些回寢帳,那丫頭想讓師傅你教她武功,可你是我的師傅,所以還是仔細教教我比較好。”
法亦輕輕白了韓健一眼,嘴角卻也露出很清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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