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走,概不追究,如若不然,就都留下一些記號吧。”
茫茫天下,敢如此對着五名樞密院特級供奉平而靜之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六戰五殺四閣立,三屠二戮一衝冠”的凌霄劍神水猶寒了。
“來者莫非便是凌霄劍神?”圍攻雲嵐的三人飛快收手,分三才陣勢傲立一旁,其中領頭那老者面色冷肅,眼睛微眯着,森然問道。
他說出水猶寒的名字,但卻並無膽怯之色,卻反而道:“久聞江湖中有一說法:‘破浪刀出閻王笑,凌霄劍起玉帝驚’。今日既是凌霄劍神大駕前來,我等倒是有失遠迎了。”
竹林中,水猶寒青裳如水,悠然走來,他的腳步很悠然,恍如一道溪流,涓涓泊泊,自然而然。但奇怪的是,只是彈指一揮間,他卻已然出現在衆人面前了。
“回去問問林宥,他父親當年的約定,他還要不要遵守?”水猶寒淡然說道,雖然當着外人的面直呼皇帝姓名,卻彷彿天經地義一般平靜。
鄭一飛和戒嗔和尚此刻也都猛然發力,脫離了戰圈,朝這邊跑了來,五名特級供奉,已然齊聚。北山藏鋒朝水猶寒處微微低頭一禮,然後便過去查看雲嵐的情形,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雲嵐此刻居然並未負傷。要知道當年雲嵐的武功雖然了得,也只略勝他半疇,這些年他苦修武藝,而云嵐還要兼顧軍政,到了今天,他一人面對兩人已然不能取勝,而云嵐反而能力敵三位特級供奉,如何不讓他驚訝莫名?
只是他過去扶了雲嵐一把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雲嵐的確也是已經盡了全力,北山藏鋒一扶過去,竟然能感覺到這位天下聞名的雲山帥手臂隱隱有些顫抖,原來已經幾乎脫力。這時北山藏鋒忽然一陣後怕,若是令主沒有按時趕來,只怕北疆雲家今日就要折了這擎天玉柱——那豈只是區區雲家一門的損失?
只是即便如此,北山藏鋒朝雲嵐望去,他的神色依舊平靜,那如山一般的沉肅並未有絲毫改變。或許,只是在令主出現的那一刻,重山的心中才激動了一下吧?畢竟,令主當年對重山的幫助可是相當的大。
水猶寒比雲嵐僅僅大了七天,但“小寒哥”這個稱呼,雲嵐卻是叫了二十年,這其中自然不無道理。
那領頭的特級供奉皺眉道:“劍神雖是武林第一人,但面對吾皇陛下,如此直呼陛下姓名,也未免太失體統了吧?”
水猶寒淡淡地道:“別說林宥,便是林淼,甚至林紀,我也只知其名,不知其號。”
林淼,是先帝,也就是萬昌皇帝的老爹。林紀,是大魏開國之軍,太祖皇帝。
領頭供奉皺眉,說道:“人生於天地間,總須有所敬畏。”
“水猶寒敬天敬地,但從不敬旁人的意志。”水猶寒微微一笑:“哪怕我的師尊,也從來不曾成功的勉強於我。”
這句話很值得細想,不曾成功的勉強於我,就是說,勉強倒是勉強過,可惜失敗了。
連師尊都沒有辦法,可見水猶寒的個性之強。
領頭供奉沉默了一下,道:“我等今日所受之命,乃是擒殺叛賊雲嵐。劍神可是真要阻攔?”
水猶寒輕輕一笑:“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
領頭供奉冷然一笑:“我等五人聯手,劍神真以爲能給我們留下記號?”這話太說得傲氣十足,當然,他有這樣的底氣,再他看來,水猶寒縱然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他們五人都是江湖絕頂高手,此刻雲嵐應該已經沒有多少戰力,而那北山藏鋒雖然也實力強大,卻應該無法介入水猶寒這等絕世高手的進攻之中與他進行配合。如此一來,五行大陣就能施展開來,此陣一開,便是水猶寒,想來也逞不了能。
但水猶寒依舊淡然輕笑:“閣下可以一試。”
那領頭供奉頓時怒了,冷然盯着水猶寒:“既然是劍神閣下賜招,我等自然不敢單接,以免冒犯劍神虎威……”
“那就一起吧。”水猶寒依舊輕笑。
那領頭供奉心中冷笑,既然你不把自己的臉面當回事,不怕折了自己的威名,那老夫自然也就不客氣了。
“好,劍神果然好氣魄!——結陣!”領頭供奉憤而命道。
五行大陣頓時開始準備起來,五人已經按照方位站好。
“今日有幸得見凌霄劍,無論勝負,也是一場幸事了。劍神閣下,請出劍吧。”領頭供奉傲然道。
水猶寒卻笑了一笑:“那卻是叫閣下失望了,凌霄劍早在十幾年前,我便送給一位小女娃兒了。”
五名供奉同時一愣。水猶寒卻繼續道:“我雖已棄劍多年,但既然諸位一定要考究一下我的劍法,我也唯有以指代劍,滿足諸位好奇之心了。請吧。”
此言一出,五人殺心頓起!以指代劍,好大的口氣!
不用發令,五行大陣已然運轉起來。這五人的兵器各不相同,劍、禪杖、判官筆、雙匕和大刀。此刻陣勢一起,五人便開始圍着水猶寒不緊不慢地轉了起來。這五行陣的威力在於從五個方向觀察敵人的破綻,一旦發現,就開始進攻,而敵人一動,務必就要產生更多的破綻,於是其餘方位的人也就能補上一記。
但此刻他們轉了幾圈,忽然發現,水猶寒雖然就是那麼輕鬆自在的站在那裡,似乎無處不是破綻,無處不能進攻,但再一細看,卻又覺得似乎每一處破綻其實都是陷阱,每一處破綻如果遭到進攻,都可能引起他的全力反擊一般,看得五人面色沉凝,終於沒有人敢於第一個出手。
但水猶寒卻是笑了起來,道:“若我所料不差,你們今日不光是來對付重山一人吧?他的夫人,卻是與我有親的,我不能坐視……你等再不進攻,我卻要動手了。”
五人面色沉凝,精神高度集中,卻是無人回答他的話。
水猶寒就笑了笑,道:“林宥此人心性堅忍而刻薄,你等若如此無傷無痛地回去,他定要心生疑竇,如此我就成全了你們吧。”
他說着,忽然擡起右手,並指如劍,口中道:“我這一劍,叫做‘暮江平不動’,要削斷你的判官筆。”
那拿判官筆的人見水猶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雙指並出,正朝自己削來,心中好笑。這劍神大人莫非是開玩笑麼,我這判官筆乃是百鍊精鋼製成,你若拿着凌霄劍,我自然相信你能一劍削斷,可你拿兩根指頭也能削斷我的精鋼判官筆?
他當下便直接將判官筆迎了過去。
哪知道水猶寒的手指並未直接接觸他的判官筆,可指筆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人忽然感覺手頭一輕,立即望去,卻見半截判官筆已經鏘然落地!
五人一起大驚,還以爲水猶寒施了什麼妖法,再一想,心中就懷疑他是不是手指上暗藏了什麼銳器。
這時水猶寒又道:“我這一劍,叫做‘春花滿正開’,將要擊碎你的禪杖。”
戒嗔眼睛仔細盯着水猶寒的雙手,他要看看水猶寒究竟會施展什麼伎倆,能將他的禪杖擊碎。
哪知道這一次水猶寒的招式依舊簡單得讓人不可置信,只是不疾不徐地正面朝戒嗔刺來。戒嗔若是躲閃,五行大陣便自己破了,於是他只能挺起禪杖直接迎了過去,心裡也不相信水猶寒能把自己的禪杖擊碎。
不料水猶寒的指頭離迎過去的禪杖尚有一尺多遠,戒嗔便感到禪杖上一股勢不可擋的巨力襲來,他大驚失色,猛然把內力運到極致擋了過去。但那股巨力卻依舊無可阻擋的涌了過來,只聽得嘭的一聲,那禪杖果然爆裂開來,成了碎片。
原來這禪杖卻是因爲經不得如此兩大高手的合力拼力,這才爆炸開來的。
這時,拿大刀的那個首領供奉終於看出了門道,大叫道:“不好!他練成了凝氣成形!不要接觸他劍指前面一尺內!”
水猶寒聽他這麼一叫,笑着道:“你倒是有些見識,居然也知道凝氣成形。不過你說在一尺內,卻是錯了。你看看我這招‘流波將月去’,我要一舉削斷你們剩下三人的兵器。”
他話一說完,已然動了起來,這一招卻是比剛纔略快了幾分,只是關鍵卻不在於快,而在於對手發現,水猶寒的招式不知道怎的,都是正好湊到自己眼前來的,只要自己的招式正常施展,他的那一劍就正好會出現在自己武器運動的畢竟之路。
嘭!鏗!鏘!
三聲響過,果然那三人的兵器也不能避免被削斷的命運!全部斷成兩截!
五人的五行大陣到此便算是破了,但水猶寒卻笑着道:“不忙,這首詩還差一句,你們也正好差一些記號。注意看了,這一招叫‘潮水帶星來’,我要你們的左臂!”
水猶寒的手指前終於出現了一絲彷彿氣流又彷彿水晶一般的波動,隨着他的手指一動,五人同時大呼一聲。
五道星光微微閃動,五條特級供奉的左手臂,已然同時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