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別忘了我們現在的身份。”長鬚老者旁邊的那位特級供奉面無表情地說道。
長鬚老者長出了一口濁氣,皺眉道:“老夫如何做事,自問還無須勞動張大俠過問。”
那張大俠冷笑道:“金老說得輕巧,如今你已敗在寧婉婷之手,我等若要出手,你可還要說什麼江湖規矩??”
長鬚老者輕輕閉上眼,輕嘆道:“你自便吧。”
那張大俠這才冷然點點頭,向後一招呼:“圍起來!”身後那些樞密院高手們立刻四處散開,將寧婉婷包圍在正中間。然後,這張大俠便面無表情地道:“寧二仙子,此刻我乃代表樞密院捉拿於你,與江湖無關,仙子可明白?”
寧婉婷曬然一笑:“這些話,你不覺得有些多餘麼?多說無益,要取我性命,只管出招吧。”
那張大俠點點頭,抽出寶劍來,冷然道:“一起上!”
洛陽城外,此刻也有兩場爭鬥,一邊是雲嵐在和三名樞密院特級供奉打鬥,一里外卻還有一場打鬥,卻是一名身穿墨綠斗篷的中年人在和兩名樞密院特級供奉纏鬥。
雲嵐此刻與那三名高手正鬥得勢均力敵,倒是無甚可說,精彩卻在另外一邊。
只見那中年人身披墨綠斗篷,並使雙龍護手鉤與一名穿黑色僧袍的和尚打得正烈。那和尚的禪杖如神龍出海,橫掃直劈,呼呼風響,但那斗篷中年人竟是分毫不讓,雙鉤盤旋,縱橫揮舞,將黑袍和尚碗口大的禪杖迫得東倒西歪。
旁邊使劍的供奉大吃一驚,心道:“這廝本事果然了得,怪不得能領袖北劍閣,早聽說北劍閣跟雲家狼狽爲奸,我若單獨與他對敵,也要吃他的虧,看來戒嗔兄也不是他的對手。”
原來這墨綠斗篷的中年人,乃是北劍閣閣主,北山無雪的父親北山藏鋒。其實北山無雪眼下大多數時候都是隨了雲錚的行蹤,而北山藏鋒本人則只好負責雲嵐這邊的聯繫,這一次便是發現京中氣氛詭異,北山藏鋒才特意趕來,果然正好險險地趕上了這麼一出大戲,若非他引開兩名特級供奉,雲嵐縱然神功蓋世,今日也當危矣。
這那使劍的供奉名叫鄭一飛,此刻他立即長劍出鞘,振臂一掠,猶如巨鳥摩雲,掠空而降,長劍一抖,一招“拂柳穿花”,穿心直刺,這一劍是專破鉤、奪之類兵器的殺手神招,正是他師門前輩苦心所創的厲害招數。
護手鉤與萬字奪之類,本來是可以剋制刀劍的外門兵刃,但鄭一飛師門所創這套劍法,輕靈翔動,變化萬狀,可以隨着鉤奪之勢,反制敵人。若敵人仍本着“鉤奪可以鎖拿刀劍”的方法進招,則輕者手指被削,重者咽喉被穿,端的厲害。而今他使出這一記殺手神招,長劍分心一刺,內藏左右雙旋兩個變化,不論敵人是正面迎接或是兩翼偷襲,都難逃此一劍之危。
不料北山藏鋒雙鉤霍霍,左鉤往下一沉,右鉤往上一帶,鄭一飛的長劍幾乎給他引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鉤光閃閃,伸縮不定,也不知是從哪裡襲來,敵人竟趁着鄭一飛稍一頓挫之時,立刻反客爲主。
鄭一飛暗吃一驚,驟逢勁敵,精神一振,長劍一抖,劍招倏變,一個摟膝拗步,劍光劃了一道長弧,身隨劍勢,滴溜溜的轉了半個圓圈,“嚇”的一聲,手心一抖,劍尖往外疾吐。這是攻守兼備的獨特招數,北山藏鋒鉤光閃閃,卻遞不進去招,逼得雙鉤外封,向左側移了一步。
鄭一飛立刻偏鋒直上,劍走連珠,北山藏鋒大聲聲:“好劍法!”連擋三招,突然叫道:“住手!”
鄭一飛哪裡肯聽,劍光霍霍,連環疾進,北山藏鋒勃然作色,怒道:“你以爲我怕你不成?”雙鉤一展,迎、送、剪、扎、吞、吐、抽、撒,恰似駭電驚霆,兩道銀蛇,貼着鄭一飛的劍光飛舞,鄭一飛的劍法雖然神妙,竟然奈何不了他。
戒嗔和尚大吼一聲,揮舞禪杖,上前助戰,北山藏鋒大聲笑道:“看你的武功,定然也是當今江湖上的成名劍客,武林的成名人物,最講究單打獨鬥規矩,你們卻想以多爲勝嗎?”
戒嗔和尚喝道:“你這廝就是那北劍閣閣主北山藏鋒?那你該是我大魏漢人吧?”
北山藏鋒避了鄭一飛一劍,還了兩招,側目笑道:“你這和尚也知道我的名字,我自然是漢人了。”
戒嗔和尚喝道:“你身是漢人,卻爲朝廷逆賊效命,羞也不羞?對你這樣的叛國奸賊,誰和你講中原的武林規矩?吃灑家一杖!”
北山藏鋒面色一沉,忽而縱聲長笑道:“可笑,殊爲可笑!誰是叛國奸賊?我叛誰的國來了?大魏雖然是林家的,但天下卻是天下人的天下,想北疆雲家爲我中國戍邊兩百年,於天下功莫大焉,只有你們這些不爭氣的人,纔去對那坐臥京中根本不知邊疆苦楚的皇帝俯首帖耳。”側身一閃,將禪杖讓過一邊,雙鉤一個盤旋,護着身子,在鉤光劍影之中,朗聲說道:“說與你這莽和尚聽你也不解,好吧,你既要廝鬥,我就叫兩個小輩接你的招。”
他雙鉤一指,將戒嗔和尚的禪杖迫過一邊,他身後的樹上忽然躍下來兩人,都不到三十歲,卻是他的兩名弟子,也就是北山無雪的兩位師兄,這二人揮動刀槍,立刻搶上前來,接着了戒嗔和尚的禪杖。這兩人武功雖然較戒嗔低了一疇,但北山藏鋒的親傳弟子,自然亦非庸手,戒嗔和尚方纔激鬥已久,如今氣力已然有些不支,竟自勝他們不得。
鄭一飛聽北山藏鋒侃侃而談,心中一動,心道:“這廝能做北劍閣閣主,果然不是尋常之輩。但皇帝陛下乃是天下共主,他助藩鎮反朝廷,卻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怒氣一起,揮劍強攻,北山藏鋒力敵數招,忽而問道:“你莫不是古劍門門下之人麼?”
鄭一飛怔了一怔,只聽得北山藏鋒笑聲又起:“你師父當年費盡心血也勝不了我師父,我的武功又經過四閣令主凌霄劍神指點,更是今非昔比,你要勝我,哪裡能夠?你既然不知進退,好吧,咱們今日就各爲其主,再鬥個三五百招吧!”
鄭一飛悚然一驚,猛然想起師父所說過的往事。在二十年前,師父曾與一個江湖高手在蜀山之巔鬥了三日三夜,不分勝負。那高手心氣極高,勝不過師父,雖然不敗,卻引以爲恥,經此一戰之後,忽然匿跡潛蹤,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聽這北山藏鋒如此說法,那人定然是躲起來收了徒弟,打算讓自己的武功經過徒弟發揚光大,而北山藏鋒則定然是他的徒弟無疑。
鄭一飛本待停劍喝問,但聽他說出“各爲其主”的說話,怒氣又生,想我主乃是皇帝陛下,你“主”不過一藩鎮之帥,如何可比?當下把師父所傳的劍法施展得風雨不透,恰若那銀光匝地,紫電飛空,攻中守,守中有攻。
北山藏鋒也好生厲害,雙鉤交剪,竟如兩道金虹,將門戶封閉得十分嚴密,也是攻守兼備,虛實互變,剛柔齊施,轉瞬鬥了百十招,竟是不分勝負。鄭一飛心中想道:“可惜雲嵐武功太高,非三人不能壓制,若不然師弟從那邊過來配合我施兩儀劍,這北山藏鋒雖然厲害,也要死在劍下。”
北山藏鋒鉤光交爍,連進三招,鄭一飛一步不讓,還了四劍。北山藏鋒忽然哈哈大笑,跳出圈子,叫道:“如何?你我用了全力,都不能取勝,不如住手了吧!”
鄭一飛怒道:“自古漢賊不兩立,今日之事,非死不休!”
北山藏鋒雙鉤一指,逼住了鄭一飛的長劍,高聲喝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跟你打,那是救你!再過片刻,你想罷手也難了!”
鄭一飛哪裡肯信?他不敢放鬆,長劍往外一展,將雙鉤蕩過一邊,喝道:“我萬水千山都經過了,而今受了吾皇隆恩,到了此地來滅叛賊,還有什麼危難,要你相救?你若真肯改邪歸正,棄暗投明,快快拋下雙鉤,隨我走吧!皇上那裡,自有我替你說話!”
北山藏鋒冷冷一笑,朗聲說道:“你真是不知好壞,我的武功在四閣主之中排行幾乎墊底,更何況我家令主天下無敵,你得罪我們劍閣,日後縱有皇帝庇護,又豈能立足?我勸你們趕緊回去。你們若執意要爲那皇帝老兒賣命,只恐再過一會兒,就要遭受非常之禍!”
鄭一飛怒不可遏,長劍疾進,大聲斥道:“你這狗賊,膽敢戲弄於我!”
北山藏鋒見他如此固執,也生了氣,回罵道:“你既要自尋死路,那就休要怪我無情。”
鄭一飛咬緊牙根,一聲不響,劍如風雨,北山藏鋒也不敢說話分心,雙鉤揮霍,見招拆招,見式拆式,又戰了百數十招,仍是不分勝負,難解難分。
忽然林中一陣悠揚的笛聲,恍如天外清音,悠然飄來。
北山藏鋒面色一喜:“令主!”
另外一邊雲嵐也是精神一振,奮力一圈劍光閃過,逼開衆人,口中叫道:“小寒哥?”
水猶寒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倒彷彿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一般:“此刻就走,概不追究,如若不然,就都留下一些記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