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能畫一幅《煙波瘦西湖》這樣的畫兒,或者作一曲《鴛鴦蝴蝶夢》這樣好聽的曲子,妙玉坊今日便依了王爺的意思,也不過平添瘦西湖一段風流佳話罷了,又有何不可?”
這聲音雖然輕靈卻並不柔弱,明明婉轉好聽卻偏無絲毫嬌媚之意,更奇怪的是,這聲音顯然是從樓上傳來,但衆人聽着卻彷彿是那說話之人在對自己低聲耳語一般近在咫尺。一羣不懂其中奧妙的人自然在錯愕的面色中帶起一絲享受,但云錚卻馬上眯起了眼睛,雙眸中精光一閃。
這女子不簡單。雲錚心裡十分肯定。
裝作毫不在意地掃了衆人一眼,雲錚忽然心頭一咯噔,因爲林老四在聽到這女子聲音的時候,眼神之中居然也不經意地閃過一絲警惕。難道他也看出來了?可是這小子有那麼好的武功嗎?這女子的話之所以有剛纔那種非遠似近的效果,乃是用很精純的內力控制了聲波的擴散才做到的,這需要很高的內力修爲,普通江湖人士十有**苦練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個境界。
再聯繫這女子說話不卑不亢,絲毫不爲林晟的地位而有所畏懼,這種自信絕對不是尋常青樓女子所應該擁有的。雲錚頓時對這女子的身份懷疑了起來,同時也對妙玉坊產生了一絲警惕之意。
林曦等人還在面面相窺,林晟卻厲聲道:“藏頭露尾的東西,你算什麼玩意,本王龍子龍孫,能玩你們都是你們的福氣,一羣婊子,也有資格跟本王談條件?笑話!”
“婊子”二字一出,場中氣氛頓時一冷,蝶兒和燕兒雖然一直就當成“揚州瘦馬”來**,但至少眼下還是完璧之身,而且她們原本就是良家少女出身,雖然被現實逼迫到了這個地方,可心底裡對於這兩個字還是十分敏感而痛恨的,一聽林晟的話,心頭早就怒氣勃發,只是礙於自己跟對方身份差異太大,不得不憋着一口氣罷了。
林晟眼尖,看見蝶兒燕兒滿眼怨怒的樣子,頓時冷笑道:“怎麼,本王說得不對嗎?你們難道不是出來賣的?哼,出來賣的難道還不是婊子?還敢用這種眼神看着本王,老鴇,她們兩個值多少錢,報個數來,本王買回去慢慢玩!”
曲姐兒臉色漲得通紅,想說什麼狠話吧,對方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三個皇子之一,自己不過是個妓院老鴇,只好狠狠地咬着嘴脣,連咬出血來都沒察覺。
雲錚實在忍不住了,面無表情地道:“四王爺最好弄清楚一個問題,這座妙玉坊原本是蔣大人包下給六王爺的,至於這兩位姑娘……嘿,不瞞王爺說,方纔雲某人已經給曲老闆放了話兒,打算爲她二人贖身了。”
雲錚這話一出口,場中諸人的表情可就豐富了。 蝶兒燕兒一臉喜色,七分開心三分害羞;曲姐兒微微一怔,然後面露感激;恆虛子皺着眉頭沒說話;郭宇反而是眉頭舒展開來,好像感覺事情就該如此一般;蔣福山一臉苦澀,很有些可憐巴巴的感覺;林曦先有三分驚訝,然後卻擺出了一副的確如此的表情;而林晟則面無表情地看着雲錚,忽然嘿嘿一笑:“不知道雲少是打算多少錢買下她們啊?”
雲錚淡淡地道:“這個似乎不勞四王爺操心吧?”
林晟冷笑一聲:“這樣的貨色,在京裡也不過就是三千兩上下,本王今天還就槓上這兩妞兒了——本王出十倍的價格,三萬兩一個,兩個人,本王給六萬兩!”
饒是雲錚最近見慣了大錢,也覺得這林晟就是個超級敗家子了,就是因爲賭氣,花六萬兩銀子買兩個女人,真是瘋了。他眉頭一皺,旁邊的蝶兒和燕兒頓時心中緊張起來,兩個人可憐巴巴地看着雲錚,生怕他望而卻步了,那柔弱可憐的目光讓雲錚這個自認爲冷血的傢伙也不由得心中一疼。 轉眼朝曲姐兒看去,卻見她竟然根本不爲所動,反而收起了先前的怨恨之色,平靜地道:“六萬兩又如何,妙玉坊五天經營罷了。”
林晟臉色一黑,看了雲錚一眼,忽然冷笑道:“那本王倒是好奇了,六萬兩銀子買不到兩個小婊子……不知雲少花了多少?”
雲錚能感到身邊的兩個少女和那邊的曲姐兒的呼吸都同時一急,他甚至還感覺樓上那神秘女子也動了一動,似乎挪了一步。他自然知道她們擔心什麼,微微一笑:“我一個銅錢都沒花。”看着愕然的衆人,他卻悠然走到書桌邊,指着筆墨,道:“我送幾個字給妙玉坊,曲姐兒以爲如何?”
曲姐兒正一愣,聽了雲錚的話,頓時心中叫好,她剛纔也看出來了,這個四王爺文才肯定不行,要不然怎麼樓上那位開口要他畫畫寫歌他就不敢應戰呢?於是恢復了鎮定,笑道:“民女雖僻處偏疆,卻也知小云探花墨寶一字千金,小云探花肯賜下墨寶,妙玉坊當真受寵若驚,不勝榮幸。 ”
雲錚淡然一笑,提筆寫道:“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化豈是凡境。”然後又換一張紙,寫道:“窗中雲影,任東西南北,去來淡蕩正乃仙居。”最後寫下橫批:“妙玉香坊”。
還好還好,看來本公子的字就好比髒孩子,平時看着雖然不怎的,但經過梳洗整理一番之後,還是能帶出去見人的。他放下筆,笑道:“區區薄禮,還請笑納。”
原本雲錚不過是爲了跟林晟治氣,但他又不能像林晟那樣拿錢不當數,只好想出這個辦法應付。 不料曲姐兒一見,竟然大喜過望,連連稱謝不已。更奇怪的是,連身邊的蝶兒燕兒二女也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們是愛這雲錚的墨寶還是高興自己即將獲得“自由”。
曲姐兒是真心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愛不釋手。這主要怪雲錚自己還不清楚自己在文壇的地位,實際上在那些曾經在雲錚手底下吃癟的太學生們的着力宣傳下,“小云探花”這四個字在文壇已經是絕對的金字招牌,尤其是在這小子特別不愛留墨寶的情況下,他的真跡在黑市完全是有價無市的。現在小云探花難得留下墨寶,卻一下就給妙玉坊留了這麼一副對聯,在聯中還稱妙玉坊爲仙居——別的不說,妙玉坊就算從今以後提價一半,只怕那些附庸風雅的揚州鹽商和土財主們也得擠破腦袋往這裡鑽,看看能不能沾點文氣。
林曦在一邊眼熱,嘴裡嘖嘖有聲:“我說承風,你上回跟我說你那什麼……手感不好,不想寫字,今個看來手感不錯,來來,不要囉嗦,給我也來個幾幅,我也好讓人拓下來掛到我王府外面顯擺顯擺啊。 ”
林曦的話剛說完,蔣福山也有些眼紅,剛要開口,忽然看見林晟一臉陰沉的樣子,連忙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想眼下情況特殊,本大人還是保命要緊,要不這些神仙打起架來,本大人一個凡人還不得給波及了?本大人連胳膊都不算,頂多一小指頭,可不敢跟人家大腿擰着玩兒。
林晟今天倍受打擊,這下終於忍不住了,心中一股暴戾之氣沒地方撒,朝着身邊的曲姐兒就是一巴掌扇過去,口裡罵道:“賤人!白花花的銀子不要,要幾個破字!”
曲姐兒全無武功,哪裡躲得快林晟的一巴掌,當下就被一巴掌扇得飛了出去。 雲錚完全沒料到林晟竟然會真的當着自己的面動手打人,是以根本來不及去救曲姐兒,曲姐兒從地下轉過臉來,只見一張原本頗爲好看的臉龐已經被林晟那一巴掌拍腫了,五個鮮紅的指印像五把劍一樣刺進雲錚的心裡。
你媽拉個巴子,在老子面前動手打人,你以爲你是水猶寒還是雲重山!雲錚原本調侃地心態頓時變了,目中冷電一樣的精芒一閃而過,聲音好像從北冥之地傳來,冰冷得沒有一絲火氣:“六年前,在御花園裡,你趁我不在,用樹枝抽了妍兒一下,第二天我也用樹枝還給你一鞭,當時我就說了,以後你再敢在我面前打女人,我一定會讓你長記性——看來這件事你已經忘了,是嗎?四——王——爺!”
林晟被雲錚的眼神看得心頭髮毛,心裡一慌,嘴裡仍然倔道:“你……你別亂來,當時我還沒封王,而且……父皇那是見你年紀小,纔沒跟你計較!現在我已經封王了,你再……再敢對我動手,那就是以下犯上!”他說着,生怕雲錚現在就動手,忙不迭後退了兩步,卻看見燕兒蝶兒以及地下的曲姐兒都一臉鄙視地看着自己,臉上一紅,連忙站住腳步。
雲錚冷然一笑:“今日我本與六王爺在此暢飲歡談,你不由分說闖進來,還強逼人家妙玉坊改了做生意的規矩,最後談不攏了竟然還動手打人……如此事情,便是說到陛下那裡,你也照樣沒理!”
林晟色厲內荏,喝道:“本王不過打一個青樓婊子,打了又如何,輪得到你管嗎!”
雲錚冷笑:“你打別人,我是管不着,可我剛纔寫給妙玉坊的字被你那一巴掌給打壞了,你不知道當着筆者的面毀掉人家的墨寶是什麼性質嗎?”
林晟大吃一驚,大魏朝文人地位相當的高,所以相對的關於文人的規矩也就特別多,像當面毀人墨寶這種事,在文人看來比當面抽他一個耳光還要狠,雲錚這小子眼下居然***也算文人了,這可如何是好!
雲錚卻似乎沒有興致跟他繼續囉嗦,踏前一步,冷然道:“我雲家七十年前得了丹書鐵卷,那上面有大行穆宗皇帝御筆寫下的話,不過……九江王看來根本沒當一回事啊?”
林晟心裡大罵雲錚亂扣帽子,老子的皇太爺爺是說過不得無辜侮辱燕京雲家,可他沒說打爛你一副字畫也他媽算侮辱你了!看見雲錚一步步走了過來,強自鎮定道:“我……本王那是意外,又不是故意的!你幹什麼……你別亂來!你再過來我還手了!我真的還手了!”
雲錚冷笑着,眼中盡是嘲諷,老子打你一個王爺又如何,你老爹還真能把老子怎麼的了不成?且不說你今天原本就是有錯在先,還有你弟弟作證,就算沒有這事,老子打你了,你以爲你老爹就會冒着把雲家激得造反的風險把老子宰了不成?我呸,肯定是來個不痛不癢的懲罰,哼哼,你那老爹,老子已經摸清楚規律了!
林曦看着雲錚一步步接近林晟,心裡那叫一個激動萬分啊,想當初雲錚幫忙打架的風範,嘖嘖,真叫人懷念,這小子不動手則已,一動手肯定要把人打趴下才肯放手,看得旁邊觀戰的人都無比痛快,啊哈哈!
燕兒和蝶兒則有些擔心,他真的要對一個王爺動手嗎?
蔣福山心裡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了,他知道雲錚只要動手,自己就算是在這條賊船上下不去了,除非跳水——不過那會溺死,還不如坐賊船。 唉,早知道神仙要打仗,老子一個凡人湊個屁的熱鬧!
林晟正心裡一片冰涼,忽然身前閃出一個人攔着雲錚,凜然不懼地對他道:“雲少帥!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一位王爺!”林晟心中感激萬分,一看卻是那平日不怎麼合羣的郭宇。
雲錚眼中冷光凝聚,盯着郭宇,臉上露出一絲帶着奇怪的殘忍的冷笑:“看來你跟他的時間還不長啊,不妨告訴你,本公子從小到大,最愛揍王爺!”
左手一伸一拉,將郭宇拉開,右手如閃電一般伸出,好像秋風掃落葉似的,一巴掌就直截了當地拍在了林晟的臉上!
“啪!”——無比響亮的一記耳光!
全場肅靜!
雲錚好像什麼事情都沒做一樣,輕鬆地轉身,淡淡地道:“幾年了,還像以前一樣廢,一招都擋不住。”
衆人這才慌忙朝林晟看去——他的半邊臉已經成了豬頭,人已經被拍暈,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雲少帥終於發威一次了!同志們,鮮花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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