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關於死亡的追逐站,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漫長。
葉歡和陳司晨從大雪山出發,七天後,穿過了祁連山脈,中間幾次碰上,陳司晨都是被葉歡壓着打,但最終的結果,仍是被陳司晨逃脫。
最後,二人來到三江源,在天高地闊的原始荒地大戰一場,陳司晨重傷,跳江逃走。
葉歡順着長江往下走,十五日後,在一艘漁船上找到陳司晨。此刻陳司晨已經恢復一些實力,二人交手之後,葉歡擊敗陳司晨,但自己也負傷。
陳司晨再次逃走,兩個人的追逐戰沿着長江展開,一路上多次碰到,互相交手,陳司晨身上的傷越來越重,但葉歡也不是安然無恙,幾次交手,他筋疲力盡,身上多了幾道傷痕。
現在整個江湖都在關注着這場戰鬥,葉大少在江湖上的人性不如何,也不知道多少人,平時在家裡扎葉大少的小人。但是這一次,毫無例外的,所有人都希望葉歡獲勝,能夠殺死陳司晨。
其中,包括陳家。
畢竟,一羣螞蟻之中,大家實在不願有某隻螞蟻長出翅膀,飛到新的天地。
憑什麼呀!
只要這個長出翅膀的‘螞蟻’不是自己,那麼所有人都不介意一起動手,把這隻螞蟻弄死。
而且,所有人也明白,真如果陳司晨成爲千年以來的第一位陸地仙人,那麼便是整個江湖,乃至整個世界的勢力大洗牌。能以一人之力,和整個國家對着幹的人物,怎麼能不讓大家恐怖。
怕真到了那一天,整個江湖都要匍匐在陳司晨腳下,如果你性子傲,不喜歡匍匐,那只有墓地適合你了。
就算陳家也一樣。
大家還是習慣站着,不習慣跪着說話。
所以,陳司晨必須死!
爲了配合葉歡的行動,整個江湖開始了行動。也不管什麼門派,也不管互相之間有什麼恩怨,這次大家同仇敵愾,努力團結起來,爲的就是達成一個目的。
陳司晨,必須死!
而同時,陳司晨的出現,也給整個江湖注入一劑強心針。陸地仙人再次現世,證明修行之路並沒有完全阻絕,這條路是可以走通的。
的確,紅塵滾滾,令人流連。但如果能成爲超脫凡人的存在,也同樣令人激動。
陳司晨能做到的事情,我爲何不能做到!
江湖之大,心高氣傲着居多,一些本對修行無甚興趣的人,也開始沉下心來,重新跋涉這條通天之路。
所謂正法時代,英雄輩出,大勢都在爲天下英雄鑄造舞臺。現在,暗地裡的力量正在積蓄,在若干年後,那些不世的英雄,紛紛拔劍出世,在新的舞臺上大放異彩。
此爲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今時今日的情景,葉歡和陳司晨的追逐戰還在進行。陳司晨順江而下,一路遇到的敵人越來越多。他本無情無義,這一次大開殺戒,浩浩一條長江水,又不知添了多少鮮血和浮屍。
最終,葉歡錢塘江上堵住了陳司晨。
那一天,天降暴雨,錢塘江上風浪起伏,新聞說今天有海嘯,所以大部分市民都沒有出門。
江面浩浩,白茫茫一條水線,一艘遊船脫了繮,浮在江面之上。
陳司晨點水而來,雙腳落在遊船之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現在,整個江湖都要殺自己,這一路逃來,也真是辛苦。
他雙腳剛剛落穩,幾乎還沒有喘口氣,只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攔在船頭之上。
不問可知,此人正是一路從大雪山追來的葉歡。
再次見面,陳司晨已經變了模樣,披頭散髮,花白的頭髮夾雜在一起,臉上佈滿皺紋,已出現點點老人斑。身上依舊是那套破舊衣物,只不過上面沾滿了鮮血,和污垢混在一起。
陳司晨如此,葉歡的情況其實也好不了多少。這一路從大雪山追來,前後兩個月時間。葉歡一時一刻都沒敢鬆懈,真若是鬆懈半分,大概的結果,就是被陳司晨殺死了。
葉歡已經好多天沒有洗過澡,絡腮鬍子,身上的外套髒兮兮,其情形大概類似於大街上的流浪漢。
但是,當他握緊劍的時候,眼中的寒芒逼人膽魄,令所有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留下吧!”葉歡劍指陳司晨,道:“該結束了!”
陳司晨心中十分悲催,怎麼自己就惹上了這個煞星,他現在很想大吼一聲:有完沒完,有完沒完!
真的,只要稍稍給陳司晨一些時間,他就能治好自己身上的傷勢,重新穩定境界,正式成爲陸地仙人。
那個時候莫說一個葉歡,便是將全天下的英雄綁在一起,都不是陳司晨的對手。
可偏偏,葉歡不給他這個時間,一路追來,像一條癩皮狗一般,逮住了就要咬陳司晨一口。
而他也知道,再逃下去,自己已經沒有足夠的體力支撐。怕只怕,今日錢塘江上,便是二人戰鬥的終結。
葉歡說的不錯,一切事情,該有個結束了。
想到此處,陳司晨提起黃泉水,指着葉歡道:“來吧!”
江面大雨瓢潑,淋溼了二人衣裳,幾乎同時,二人提劍向對方衝去。
有力的碰撞,二人分開,然後繼續衝向對方,帶來更有力量的碰撞。
到了二人這個境界,一切花俏的招數已經沒用,大概唯一的用處,就是送自己快速見閻王。
力量比拼,單純的力量比拼!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掏盡了自己所有力量,然後在空中分開,再次碰撞。
葉歡一劍帶起錢塘水,砸向陳司晨。陳司晨一劍捲起漫天風,吹散一切。
二人在浩浩江面之上,如兩頭困獸一般,壓榨自己身體所有力量,要將對方撕碎。
最終,仍是陳司晨的體力略差些,他已漸漸不支,在葉歡的劍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後退。
不行,再打下去自己只有死在這裡!
心中想到此處,陳司晨賣了個破綻,引葉歡力氣使老之後,毫不猶豫,立刻逃跑。
“想逃!”
葉歡微微皺眉,身子拔地而起,手中老狗牙脫手而出,如立弦的劍一般,直插陳司晨背心。
噗!
劍從身後鑲入,貫穿陳司晨的心臟。葉歡飛身趕到,握住劍柄,重重一腳踹在陳司晨背上。
譁!
陳司晨身子跌入江心,冒出一串血水。葉歡身子緩緩下沉,雙腳浮在江面之上。
若是旁人見到這一幕,怕是要嚇得目瞪口呆,但對現在的葉歡來說,並不算什麼。
低頭看着江面,陳司晨身體落水之後,被大浪拍打,幾個沉浮不見。
葉歡輕嘆了口氣,一切事情終於結束了。陳司晨被老狗牙貫穿了心臟,哪怕他是陸地仙人,現在,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然後,深沉的疲憊感涌上心頭,葉歡身子晃了晃,險些跌倒。他站在水面之上,目光轉了一圈,恍然想起,此地好像是沈天仙的地盤。
罷罷罷,自己先去找她,在她處休息一下,養足精神。
身子點水,一步十幾米,葉歡縱身來到岸邊。
……
夜很快暗下來,新聞預告的海嘯並沒有來,這一場大雨,也終於在深夜停止。
黑暗中,江水仍在翻滾,忽然,在岸邊一道溼漉漉的人影爬出來,他吐了口吐沫,將口中的泥沙吐出。
這人不是旁個,正是陳司晨。
陳司晨,沒死!
葉歡還是低估了陳司晨,葉歡也不知道陸地仙人的神奇之處。雖然心臟被貫穿,但體內奇妙的力量在發揮作用,還在延續陳司晨的生命。
但陳司晨自己瞭解,現在自己這幅身體已經糟糕到了什麼程度。他捂着心口,站在黑暗中的江岸,目光轉了一圈,忽然看到岸邊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山頂一排建築,此刻還亮着燈光。
罷罷罷,自己先躲進去,看能否逃一條性命。
拖着重傷殘破的身軀,陳司晨爬上了山,發現山上是一座莊園。趁着夜幕,陳司晨躲了進去,最後鑽進了一個房間。
他也不知自己所在是一個什麼地方,只是黑暗的房間,沒有任何光線。現在的陳司晨已經顧不得太多,身體窩在地上,檢查自己的傷口。
他傷的太重了,血也流的太多,陸地仙人雖然神奇,但還不是超脫生死的存在。現在的陳司晨已經知道,自己這幅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撐不了太多時間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陳司晨心中倒是沒有多少悲喜。生死一事,在他預料之中,他也已經看穿。
只是想起自己這一生,陳司晨有些不甘。生來天才,當初陳司晨在江湖上闖蕩時,整個江湖都因他一人的名字而喘不過氣來。
修煉大夢浮生之法,自己拋棄了世間所有,而自己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天賦,最終的結果,自己畢竟突破了陸地仙人。
可是無奈何,天不助我,最終,仍舊是身赴黃泉,留下功過是非與後人評價。
本來已沒有什麼遺憾,只可惜自己一身所學,卻也無個傳人。陳世禮雖然與自己有師徒之份,但自己最擅長的大夢浮生之法,並沒有傳他。
難道這世上最玄妙的功夫,要隨着自己一起消失在世間嘛?
有些不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