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他這還打着如意算盤,方正方丈居然連夜趕到,隨行的還有武當派掌門沖虛道長,嵩山派掌門左冷禪。三位正派大佬同時抵達前指,這動靜也未免太大了些吧?金山寺內雖然有魔教聖姑,但又不是任我行,至於那麼大動靜麼?
方本大師心裡不免有些惴惴,尋思若是自己在撫卹金、湯藥費上的手腳被發現了,也不可能帶着外人來啊。寺內的審計還不到日子,也不可能出問題,老方丈這是要鬧哪出?
左冷禪與方正素來不對,二人居然能同路而來,而且彼此的親隨部隊完好無損,也是着實讓人費解。只見方正身邊隨行的,乃是少林寺圓字輩十八羅漢;而左冷禪身邊護衛的則是嵩山九大太保,外加二十八將;沖虛道人身後則帶着武當紫霄宮兩大高手,清虛、成高。在這三位正派大佬身後,還有百十餘名身穿紅夷全身鐵甲的大漢,個個身高體健,模樣卻非我天朝苗裔,一看便是紅夷番鬼。
少林雖然佛門廣大,但是對於番鬼一向敬而遠之,難道是嵩山派的援兵?據說左冷禪信了洋教,還取了個什麼尼古拉?左的教名,這些夷人番鬼,多半便是左某的同道。看這架勢,難道是要跟魔教總決戰了?
看這些人生的身高體闊,一看便是孔武有力之人。方本不敢大意,急忙調十八堂口精銳子弟前來,待會若是打起來的話,也好以多爲勝。方正大師面沉似水。進門便詢問戰情。
方本道:“回方丈師兄,師弟這幾日裡親領大軍。幾次攻入金山寺內。奈何後援不繼,只能孤軍奮戰。賊人人多勢大。又負隅頑抗,小弟衆寡懸殊,難以取勝。雖有心捨命殉身,又恐弟子損失過大,有傷出家人慈悲之意,無奈只得帶兵撤出。方丈師兄你來了就好了,弟子們見了您,渾身上下就似有了用不完的氣力,些許傷患也覺不出疼痛。不吃不喝也覺不出飢餓。您且在這休息,師弟這就帶着一干親信弟子,連夜攻寺,到明天早上,我就不信拿不住任盈盈。”
左冷禪冷眼旁觀,此時笑道:“方正大師果然了得,門下弟子忠心耿耿,捨身護法之心,左某全都看在眼裡。再見貴寺僧衆手中的兵器。似乎有不少還是軍械,還有的高僧身上都有甲冑。有此堅甲利兵,整個河南,您還怕的誰來?恭喜大師。賀喜大師。”
沖虛道長這個武當掌門,與王守真那個武當掌門,沒有絲毫可比性。他頭上連個真人封號都沒有。只好跟着方正幫閒,混口飯吃。自然要維護自家靠山的體面。反脣相譏道:“左盟主,您這話就差了。要說威名。如今整個大明朝,也是你嵩山派名聲最大。鎮嵩軍勾結魔教,糜爛地方,如今把邊軍都招來了。左家與鎮嵩軍的關係,也有趣的很那。”
“道長此言差以。鎮嵩賊是鎮嵩賊,左家是左家,二者怎能混爲一談?自鎮嵩賊倡亂以來,我左家宗族前仆後繼,浴血殺賊。罹難者不下幾百人,得賊首級六十七顆。賊酋柴雲升,亦在其中。這些可是有朝廷認可的文書在,道長不可不察。如今我左家組建嵩山討逆軍,編練義、勇、仁三營。皆爲朝廷效死,將來銓敘功勞,自有朝廷封賞。到時候怕是還要寄食於開封、洛陽二府,錢糧應支,還需方正大師多多幫襯纔是。”
方本見方丈不理自己,左冷禪又與沖虛鬥口,便又問了一句,“方丈師兄,小弟是不是這就去點動人馬,連夜進攻?師兄遠來,鞍馬勞乏,可要小弟爲您準備齋飯?”
方正將臉一沉,“師弟,你出家多年,然一個嗔字,卻始終勘不破,實在讓爲兄失望。魔教妖女雖然歹毒,但她也是人,那些魔教教衆更是大明子民,不過受了魔教妖人的蠱惑,走上歧途而已。能夠救一些,便要救一些,怎麼能隨便講打講殺?貧僧平日對你們的教導,難道你都忘了麼?出家人慈悲爲本,所學武藝,不過強身健體,保家衛國之用,不是用來製造殺孽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師弟,你需要加強研讀佛經,化解胸中的戾氣,否則於己大有妨礙。”
方本在心裡將方正的祖宗幾代挨個問候了一通,但表面上,仍舊必恭必敬雙手合十“多謝方丈師兄教誨,小弟頓開茅塞,真如同當頭棒喝一般,日後修行定然一日千里。”
他不知師兄吃錯了什麼藥,怎麼一下子改了口徑。金山寺裡的庫藏,可不是普通的物件。那裡面有大批的糧草、軍械、還有費了天大力氣弄來的幾門佛郎機。有了這些東西,便是遇到魔教妖人的大軍,也足可一戰。只是少林寺一時還沒找到會用火器的人,加上官府自鎮嵩軍起事之後,于軍械上查禁的十分嚴格,這火器更是作死,只好先寄存在金山寺裡。這回都落到了魔教手上,好在魔教也不會用,否則這些天不知要多多少傷亡。
這些暫且不提,單是裡面的藏珍,有許多是不屬於少林寺,而屬於方正大師的。那能說不要,就不要麼?方丈之前不是還說,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一定要拿下金山寺,活捉任盈盈,讓她到少林寺聽經三年,化解胸中戾氣麼?怎麼今天口風就全變了?
可是自從圓智、通顯勾結魔教事發,被處以極刑之後。現在的少林寺還處於敏感期,任何忤逆方丈的言行,都可能被冠以同情魔教的危險分子名義,而受到少林寺內部僧人的監控,甚至不需要任何罪證就可以逮捕到戒律院受罰。因此方本在這種大環境下,哪還敢亂說亂動,只是點頭而已。
他這不等明白過來,只聽外面又是一陣戰馬嘶鳴,接着就是甲葉摩擦之聲,十幾條漢子闖進大帳之內。正中一人,生的身材高大魁梧,盔甲鮮明,進門來,就咧開那血盆大口,哈哈笑道:“方正老和尚,你這話說的挺有意思啊。我老杜在外面就聽見了。練武不爲了殺人?那還練了做啥?練功夫,不就是殺人用的麼?你說對不對麼?”
方正對這粗魯武夫倒是十分恭敬,急忙起身迎接,“杜將軍,你也到了。這便好了,有您在貧僧也就放心了。”
“那是,你就放心吧,我老杜可不是自己來的。五千邊軍兒郎,我全都帶來了。其中光馬隊就有兩千,還有炮隊。這位大和尚,說要去攻打什麼金山寺?要不要交給我來辦?幾百門佛郎機架上去,一通炮轟,任是什麼都剩不下,你看怎麼樣?”
方正神色如常,只是雙手合十不住念着罪過。他心中有數,這位杜鬆杜將軍面粗心細,這話說的厲害啊。五千邊軍,百門佛郎機,皆不可信。他纔不信朝廷會派這麼多邊軍來到河南,鄭國寶更不可能派這麼大一支部隊駐紮懷慶府。據他掌握的消息,懷慶方面駐紮的邊軍總數只有兩千,能跟隨杜鬆到這的,最多不會超過一千人。
但即使是一千邊軍,也不是少林所能應對的。雖然少林號稱僧俗十萬衆,僧兵萬人。但這與五千邊軍一樣,都是用來騙人的假數,裡面是攙了大量水分的。
攻打金山寺,保護少林佛產,對手是人神共憤的魔教。在這種大義名分下,自己這可以動員出四千多僧俗來包圍金山寺,真正賣命的,卻還是那千把潰兵。要是讓他們去對抗朝廷官健,這些僧俗武裝恐怕會先跑一半,再要是對抗邊軍,那剩的人能不能有五百都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