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深非骨肉 (3)

布衣卻是悠閒自得地欣賞着風景說:“都說首善書院樓臺亭閣,別有洞天,果然詩情畫意,賞心悅目。”

“哎,見了你爺爺,可別忘了說我的事兒。”

布衣坐在亭閣的石凳上:“若是閒時月夜,觀此旖旎風光,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金榜上前拉布衣:“哎,我說,你怎麼不着急呀!”

布衣推開金榜,架起二郎腿:“既來之則安之。我爺爺若要見你,自會派人前來。”

書院大門口,金枝扮着鬼臉,兩手在耳朵上呼扇,嘴裡“嗷嗷”叫着。

一個醜陋的彪形大漢叉腰而立,任憑金枝如何裝神弄鬼,大漢的臉上都毫無表情。

金枝終於泄氣了,央求道:“這位叔伯,你就讓我進去吧。”

大漢理也不理。金枝瞪眼。

“前頭兩個,你如何放他們進去?”

“他們有名刺。”

“那名刺也有我一份!”

“他們是男人。”

“我也是……你,你看出來了?”

大漢忽然跨前一步,齜牙咧嘴,兇醜無比。

金枝嚇得“媽呀”一聲,抱頭逃走。

大漢笑了,更醜。

金枝跑到書院外牆牆根下,坐在地上喘氣:“斯文之地……醜漢把門……見……見鬼啦!”

忽然,她的眼睛瞪了起來,一塊大石頭就在眼前,她擡頭望望圍牆的牆頭,高出她兩頭。她彎腰搬石頭,石頭一動不動。金枝泄氣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忽然,她又瞪大了眼睛,石頭上出現了一雙腳,腳上的靴子雪白。金枝吃驚地朝上望。

一個文雅俊美的青年一身布衣,正笑意盈盈地瞅着她。

金枝的屁股朝後蹭了蹭,瞪着眼睛:“你……你是誰?”

青年欠下身來,仍是高出金枝許多,指着牆頭:“你要入內?”

金枝瞅着這個比布衣還要俊美的青年,點點頭,“我兩個哥哥,都在裡頭。”

“我幫你。”

青年跳下了石頭,彎腰將石頭搬了起來,放到牆根下。

金枝站起來:“你比我布衣哥還有勁兒。”

青年恭敬地:“請。”

金枝站到了石頭上,朝上一躥,雙手扒住了牆頭,回頭嚷:“快,託我一把。”

青年先一怔,但還是上前轉身蹲下,將雙肩擡舉着金枝的屁股,慢慢往上送。

金枝喊着:“高點,再高點……”

“姑娘……”

金枝雙手一鬆,一屁股坐到青年肩頭,雙手貼着牆壁,慌張地問:“你,你看出來了?”

青年朝上歪着頭:“姑娘,你還上不上了?”

金枝難爲情地:“我,我……”

青年笑道:“我可馱不住了啊……”

金枝忽然怒道:“你既是看出來,還,還這麼託我……”

“此言差矣,不是我要託舉姑娘,是姑娘要我託舉。”

“我……我要下來。”

“那我不管啦?”

金枝轉着眼珠:“反正也這樣了,你使勁吧!”

青年一挺身,金枝的身體躍上了牆頭,一翻腿,騎在牆頭上。

“哈!上來了!”她正要往裡跳,見青年的手伸向自己。

“你也要上來?”

青年微笑着點頭:“是。”

金枝伸出手,青年抓住縱身一躍,已在牆頭上。兩人對視着,金枝忽然臉一紅,指向牆內:“還得下去。”

青年縱身一躍,落在牆裡。他伸出手,金枝往下跳,被青年穩穩托住。

金枝臉紅紅地問:“你叫什麼?”

“我姓黃。”

金枝四顧,忽然手指遠處喊道:“他們在那兒!”

書院內的布衣和金榜看到了金枝,跑過來叫:“金枝!”

那青年跟着金枝一起迎了上去。

草叢深處,兩個殺手蹲着,疑惑地瞅着。

“奶奶的,讓我們來殺一個,怎麼有四個,到底是哪一個?”他們下意識地按了按腰刀,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反射出一束光芒。

布衣猛然拉住金榜。

金榜渾然不覺:“怎麼啦?”

布衣“噓”了一聲,警覺地環顧着四周。

青年也猛然拉住金枝。

“你怎麼不走了?”

青年也“噓”了一聲,像布衣一樣環顧着四周。

草叢中,一隻麻雀撲騰着飛起來。

布衣和那青年舒了口氣。

兄妹倆嘲笑道:“疑神疑鬼。”

布衣和那青年對視着,青年像是想起什麼,“像,真是太像了。”他聲音很低。

金枝爲他們介紹:“布衣哥,金榜哥,這是我剛認識的一個哥哥,姓黃。”

布衣上前一拱手:“原來是黃兄,幸會。”

那青年也拱手,笑道:“短褐粗服是衣,高冠博帶是衣,荊釵錦裙是衣,花團錦簇是衣,任他衣冠楚楚,怎比得眼前布衣?”

“嚯!”金枝道:“我以爲就我爹酸文假醋,原來還有更酸的。”

金榜一旁受不了的樣子:“老天爺,我就怕這個。”

布衣笑道:“這位黃兄,我這個妹子沒給你添麻煩吧?”

“布衣哥,你敢出我的醜!”金枝搶白着,臉卻紅了。

那青年瞅向金枝:“瓊枝玉樹,長林豐草,桃紅柳綠,春蘭秋菊,何等花枝我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金枝’。”

金枝朝他瞪眼:“你,剛纔的事……不準說!”

青年含笑鞠躬:“遵旨。”

金枝拉起金榜的手:“哥,咱不跟他們在這裡嚼舌頭。”朝一邊跑去。

青年瞅着布衣:“布衣兄,你我一見如故,到那邊一敘如何?”

“黃兄,請。”

二人朝與金家兄妹相反的方向走去。

草叢裡的兩個殺手沒了主意。

“奶奶的,究竟是哪個啊?”

“大人說,是個十分漂亮的後生。”

“你看到了,哪個不漂亮?”

繁茂的千年古柏前,青年忽然站住了:“布衣兄,就這裡如何?”

布衣擡頭仰望古樹:“松柏之茂,乾雲蔽日,都說獨木不成林,可見到如此參天古木,古人的成語怕是要改改了。”

青年點點頭:“根朽葉枯,根壯葉茂,樹木如是,人亦如是。”

古柏下有石桌石凳,青年示意:“布衣兄,請。”

草叢中,兩個殺手低聲商量着。

“你說怎麼辦?”

“總不能全殺了。”

只見一對青年坐在了古柏下。

“這裡是首善書院,不知布衣兄到此何干?”

“我爹是錦衣衛,祖父今日回京,我爹要我在這裡迎候。”

青年點點頭:“‘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秋水伊人,情深骨肉,霜露之思,我也感同身受。”

布衣驚道:“你也有親人在外未歸?”

青年現出難過之色:“是我生母……我在襁褓之時,她便去世了。”

此話牽動了布衣的心事:“我也是……爹說她死了,可我知道她沒死,可她到底在哪兒,我卻一無所知。”

青年深深地瞅着布衣:“你爹將你養育成人,定是十分辛苦。”

布衣點頭:“就像我親爹。”

“怎麼?他?”

布衣四顧,推心置腹地道:“此事我未曾告訴他人,就是金榜金枝兄妹也全然不知。”

“那你今日歸京的祖父,也不是你親祖父?”

布衣點點頭。

“那你親生父親是誰?”

布衣搖搖頭。

“骨肉離散,眠思夢想,望雲之情,碧海青天。布衣兄,你當比我更難過。”

布衣知己地瞅着青年:“我爹孃還活着,終是有望。你娘卻是死了,再也見不到……”

青年抓住布衣一隻手:“布衣兄,你我同命相憐,就結爲金蘭如何?”

布衣將自己的手疊在那青年手上:“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青年疊上他另一隻手。二人攜手而起。

“古人焚香結拜。”布衣說道。

“你我撮土爲香。”青年提議。

二人跪在古柏前,各自捧起一掊土。

草叢中,兩個殺手終於做出決定——

“先殺這兩個!”

“再殺那兩個!”

就在這時,只聽得書院中一陣朗聲大笑,楊漣一身平民布衣,笑朝古柏而來。

正待躍起的兩個殺手,重新伏地,大氣不出。

布衣和那青年手中捧着土,怔住了。

楊漣鬍鬚全白,猶是一派龍馬精神,到得近前,他很有興趣地瞅着兩個並排而跪的年輕人:“這是首善書院,不是水泊梁山。”

兩個青年站起來,布衣辯解着:“水泊梁山乃反賊巢穴,非首善書院可比。”

楊漣驚喜地環顧左右:“聽聽,他懂得這個,他還懂這個。”

金枝喊道:“布衣哥,還不叫爺爺!”

布衣聞聽撲通跪下:“孫兒布衣拜見祖父大人。”

楊漣兩眼淚光,猶是笑着,一把拉起布衣:“叫祖父就夠了,我還不是什麼大人,來,讓祖父好好看看你。”

不料,那青年突喝一聲:“聖旨下!”

衆人一驚,朝那青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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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已是聖旨在手,微笑着:“楊漣接旨!”

金枝喊道:“喂,黃兄,你搞什麼!”

那青年仍自微笑,捧旨面對楊漣:“楊漣,煌煌聖諭在此,你還不聽宣嗎?”

楊漣整衣而跪。

那青年展開聖諭,宣道:“股肱之臣,臣心似水,雖布衣江南,猶犬馬戀主,忠貞守望。特諭前大學士楊漣歸邸舊府,官復原職,六部九卿,悉歸統領,朕有大望焉。欽此!”

楊漣深深伏地:“臣領旨謝恩。”

青年趨步上前,攙扶起楊漣:“楊大人請起。”將聖諭交到楊漣手中。

楊漣滿臉喜悅,眼中卻是惑然:“你是……”

金枝喊道:“他姓黃!”

布衣一拍腦門,“皇……皇……皇!我這個蠢材!”

楊漣十分激動:“那你就是……”

那青年指呈“三”狀,微笑頷首。

楊漣要再跪:“三殿下!”

三殿下朱由校速將楊漣扶住:“楊大人,萬萬不可。”

楊漣感激地說:“三殿下親銜聖恩,老朽感激莫名。”

“楊大人功高望重,大明江山有福。”

楊漣遙想當年,感慨萬千:“三殿下,想起當年之事……”

朱由校趕緊攔住話頭:“當年之事,楊大人一秉大公,惟謹惟德,父皇已釋然於懷。我雖然年幼,大人無私之胸懷,常聽父皇念及,感同身受。今日見到大人,從此同朝爲臣,還望大人不吝教誨。”

“三殿下能這樣想,大明江山,才真是有福了!”

“楊大人,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三殿下請講。”

朱由校招呼道:“布衣,你來。”

布衣近前便跪:“草民布衣叩見三殿下。”

朱由校扶起布衣:對楊漣道:“楊大人,請允我與布衣結爲金蘭。”

“萬萬不可。三殿下,老朽知你情重於衷,然尊卑畢竟有別。”

“楊大人過於拘泥了。若非你早來一步,我和布衣已然結拜。”

“布衣一介布衣……”

“楊大人的意思,要我請父皇再頒恩旨,讓布衣脫下這身布衣?”

“不可不可,布衣尚無尺寸之功,不可壞了朝廷體制。”

朱由校拉住布衣的手,笑道:“那便是了。今日布衣是布衣,我這個‘布衣’卻是稍縱即逝,兩個‘布衣’結爲金蘭,機會實是難得。楊大人,你就應允了吧。”

楊漣無奈中現出欣喜。

朱由校見狀,不失時機地道:“多謝楊大人。”即執布衣之手,復至古柏前。

二人撲通跪下,再捧黃土,儀態莊嚴,同聲說道——

“朱由校(楊布衣)”

“皇天后土。”

“海誓山盟。”

“披肝瀝膽。”

“患難與共。”

“若違此願。”

“地滅天誅。”

二人將掌中黃土灑在一起,攜手而起。

馬蹄踏踏,衆人回首,楊天石正率一隊錦衣衛馳馬而來。行至近前,楊天石與錦衣衛們翻身下馬,楊天石望了父親一眼,先趨步至朱由校前施禮:“三殿下。”

朱由校笑道:“楊家三代,終於團聚,可喜可賀。”

布衣、金榜、金枝就要上前,楊漣攔住了他們。

只見宮裡的魏公公也帶人來了,他走到朱由校面前恭順地叫道:“小爺……”

楊漣上前拱手:“魏公公,別來無恙?”

魏公公回禮:“楊大人大喜。”卻是言不由衷。他轉向朱由校,“小爺,陛下有旨,請小爺立刻回宮。”

朱由校對布衣輕聲道:“看到了吧,一入宮門,全無自由,爲兄真是羨慕你呀。”

“三殿下……”布衣有了幾分拘謹,朱由校一繃臉。

“三殿下,三殿下,我就知道,什麼布衣之交,全沒指望……”

布衣無奈地說:“殿下……”

金枝忽然喊道:“你何時想玩,來找我們!”

朱由校臉上又有了笑意:“一言爲定!”這才朝等候一旁的皇家大轎走去,他在轎前一揚手,“你們玩吧,我走了。”

魏公公一聲喊:“起轎!”

楊天石與錦衣衛們翻身上馬,楊天石望望父親,楊漣點點頭,看他帶着錦衣衛們隨轎而去。

金榜羨慕地自言自語:“我還是想當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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