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走了有好一會還沒回來,錦卿料想木匠也不會這麼快把這個東西打造出來,索性坐到了地上,不停的同老太太說話,怕她疼暈過去。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了,估摸着也是覺得看一個老太太躺地上哼哼沒啥意思。倒是阿瓜,一直陪着錦卿等在那裡,一直到中午,錦卿讓他回家吃飯他才走了。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了茶樓門口,一箇中年婦人和一個小姑娘出了馬車,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瞧了瞧地上的老太太,朝江辰的父親問道:“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江辰的父親嘆道:“母親從樓上摔斷了脖子,這位小大夫說她能治。”
中年婦人瞧了錦卿一眼,皺了皺眉頭,卻並未多說,左右環視了一圈,問道:“辰兒呢?又去哪裡瘋了?這麼大歲數了總不沾家!”
江辰的父親語氣中透出不高興,“母親都成這樣了,你都不關心一下,只顧着找你兒子!”江老爺話一出口,躺在地上的江老太太哼唧的更起勁了。
錦卿在一旁聽的八卦心思頓起,這中年婦人明顯是江辰的母親,只是看起來婆媳關係不大好,不然何以至於婆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做媳婦的也只是隨便掃了一眼?
江辰母親身旁的小姑娘看起來十二三歲,膚色微黑,圓圓的臉龐看起來很討人喜歡,見兩人要吵起來,連忙上前道:“爹,娘!在外面呢!”
張嘴就要吵的江母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搭理江父。錦卿一邊照看着老太太,一邊豎着耳朵聽八卦,這小姑娘可是個伶俐的,估摸着是江辰的妹妹。
見父母消停了,小姑娘跑到錦卿身邊,一雙黑亮的眼睛看着錦卿,笑道:“這位姐姐,你是鈴醫?”
錦卿瞧她說話和善,語氣中沒有半分輕視,心下對這小姑娘也頗有好感,笑道:“是啊,我學過幾年醫術。”
小姑娘眼神中頓時就流露出了羨慕,捧着腦袋學着錦卿的樣子坐在了錦卿身旁,說道:“真羨慕你啊,跟那些坐堂大夫一樣,真厲害!”
江母瞧那小姑娘坐在地上,頓時拉下了臉,不悅的喝道:“怎麼回事?一點規矩都沒有!”
小姑娘悻悻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了江母身邊。錦卿隱約聽到江母在低聲訓斥她,“沒規沒距的,別跟你哥一樣整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錦卿心中微微嘆口氣,這就是社會的真實形態,江家人或許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在他們眼裡,自己和阿瓜,可不就是上不得檯面的人麼。
就在這時,江辰捧着打造好的固定器氣喘噓噓的跑來了,抹了把汗,把東西遞給了錦卿。
江母心疼的掏出帕子給江辰細細的擦了汗,撇嘴道:“找個小廝兒去幹就行了,看把你累的!”
江辰小心的看了眼父親的臉色,見並沒生氣母親的話,才笑道:“下人笨手笨腳的,我怕他們看不懂這是個什麼東西。”
錦卿拿着固定器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與她設想的有些出入,大約是時間緊,她畫圖也畫的不夠仔細,不過還是能用的,便招呼江辰和他父親過來,一個托住老太太的腰,一個托住老太太的頭,錦卿小心的用固定器固定住老太太的脖子,讓江辰找了個擔架把老太太擡進了茶館裡。
見錦卿手法新奇,漸漸的又有人圍觀過來,紛紛嘖嘖稱奇,從來沒見過脖子斷了的人還能這麼救治的。
隨後,錦卿就跟着進了江家的順昌茶樓,在包間裡開了方子,交代小廝按照方子拿藥回來,她會做成膏藥,給老太太貼上。
江父猶豫不定了半天,終於還是上前問道:“小大夫,在下老母的脖子……”
“老太太只是骨頭斷了,好在沒有錯位,接好後應該是不影響生活的,但老年人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人生命力旺盛,能不能回到和之前一樣,那就不好說了。”錦卿如實答道。
從把老太太送進茶樓後院的房間後,江辰一直在包間裡看着錦卿開方子,此刻聽錦卿這麼說,也稍稍鬆了口氣,安慰父親道:“爹,這事也強求不得。”
江父點點頭,朝錦卿勉強笑道:“小大夫,我去看看老太太,您先等在這裡。”說罷便匆匆往後院走去了。
此時茶樓裡間只剩下了江辰和錦卿,江辰朝錦卿咧嘴一笑,雙手抱拳,鄭重的說道:“在下江辰,多謝你了!”
錦卿冷不防江辰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連忙站起來,還未說話,就看到包間的門開了,方纔的圓臉少女跑了進來,學着江辰的架勢抱拳,笑嘻嘻的說道:“在下江杏,也多謝你了!”
錦卿被這對兄妹逗樂了,拱手還禮,“在下顧錦卿,千萬別客氣,應該的。”末了又加了句,“不過診費還是要出的。”
一句話惹的江杏捧着肚子笑了起來,看着錦卿就覺得很是喜歡,跑到錦卿身邊晃着她的胳膊鬧個不停。
這當口上,抓藥的茶樓夥計已經回來了,錦卿在茶樓的廚房裡熬好了藥,剪下幾塊布做成了膏藥,放在火上烤的熱騰騰的貼到了老太太的脖子上。
見老太太還在小聲哼唧着,嚷嚷着疼,錦卿又小心的揉捏了老太太身上的幾個穴道,膏藥的熱氣和藥力慢慢的發散了,老太太抱怨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漸漸的睡着了。
錦卿忙的滿頭大汗,終於鬆了口氣,輕手輕腳退到了房間外,對江家人說道:“別讓老太太亂動,等後天我再來換膏藥。”
江父墊腳看了看屋裡,老太太果然安詳的睡下了,心下對錦卿也信服了幾分,便從袖袋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錦卿,笑道:“多謝顧大夫,今後還要勞煩您了。”
錦卿掃了銀子一眼,粗略估計得有個二兩左右的樣子,確實不少了,便笑着接了過來,朝江父拱了拱手,“放心,我一定負責到底。”
從順昌茶樓出來,太陽已經略微偏西了,已經錯過了午飯的點,錦卿肚子餓的都要鬧革命了,中午沒回去劉嬤嬤又要擔心,想到這裡,錦卿揹着藥箱快步的往家趕。
沒走幾步,錦卿迎面碰到了悶頭往這邊跑的阿瓜,叫道:“阿瓜!”
阿瓜擡頭瞧見了錦卿,連忙跑過來,關心的問道:“錦卿姐,老大他奶奶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了,一個月大概就能痊癒了。”錦卿笑道。
阿瓜小大人似的鬆了口氣,拍着瘦小的胸脯,自豪的說道:“看吧,我阿瓜舉薦的人就是好!”
原本是阿瓜自吹自擂的話,可錦卿聽了卻是心思一動,這會瞧見路邊有家點心鋪子,身上也還有些散碎大錢,便拉着阿瓜去了鋪子,各樣點心都挑了些,包了厚厚兩包。
“送你的,快吃吧。”錦卿將其中一包遞給了阿瓜。
阿瓜從小到大,也只有在點心鋪子門口流口水的份,老大江辰倒是不缺糕點,可江辰是個男孩子,心思沒細膩到這份上。
此刻見這麼大份的點心擺在了自己面前,阿瓜不禁嚥了咽口水,指着點心,不敢置信的問道:“給我的?”
“你不要?那我可要收回來了。”錦卿俯下身子,笑着拿着點心包在阿瓜鼻尖晃來晃去,像是逗一條饞嘴小狗一般。
“要!要!”阿瓜興奮的蹦起來,一把抱住了點心。
一路上阿瓜一邊吃點心,一邊口沫橫飛的跟錦卿扯着八卦,“我們老大啊,家裡可有錢了,咱們剛纔看到的那個順昌茶樓,就是他家的,不光是茶樓,西街上幾個鋪子都是他們家的!”
瞧阿瓜一嘴的糕點碎末伴隨着吐沫橫飛,錦卿下意思的就往邊上挪了一點,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家這麼有錢,幹嘛還來做你們老大?”
一提到這個問題,阿瓜頓時更激動了,得意洋洋的說道:“老大跟我們有共同理想,要做長安城的遊俠兒!鋤強扶弱,劫富濟貧!”
錦卿躲他躲的老遠,老早就後悔死了,不該給這小子買什麼點心的,吃一路噴一路……還劫富濟貧,麻煩你們老大江辰先把自己家劫了做個表率吧……
“只不過聽老大說他娘老是念叨着要他讀書,最好能考個功名,將來別人看他們家也能看的起。”阿瓜提起這個,似是失意的搖頭嘆道,“還說他娘和他奶奶關係差的不行,我看老大啊,以後跟我們玩的日子就少啦!”
錦卿拍了拍阿瓜的腦袋,嚴肅的勸他道:“這話你同我說說也就罷了,千萬不要跟別人說了。否則你老大知道你在外面編排他們家的私事,肯定會生你氣的。”
阿瓜點點頭,瞧錦卿並無生氣的意思,小心翼翼的笑道:“我也就只給錦卿姐姐說說。”
阿瓜把錦卿送到了家門口,才肯回自己家去。
劉嬤嬤早在家等的有些着慌了,見錦卿好端端的站在門口才鬆了口氣,抱怨道:“怎麼回來這麼晚?你到底去哪裡了?我找了幾條街都沒找到你!”
錦卿見劉嬤嬤的話跟泄了閘的洪水似的,連忙撒嬌似的撲上去,抱着劉嬤嬤嚷道:“餓死了餓死了!我中午飯還沒吃呢!”終於成功堵住了劉嬤嬤的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