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錯亂鴛鴦尚子真苦澀地笑笑,攤開手掌,是一串三把新鑰匙。
“哪來的?”
“公司購了兩套房子,給了我一套。”
“好嘛,你也該挪個地方了。另一套給了誰?”
“小閔,兩套在同一樓層,門挨門。”鍾潔立刻聽出尚子真話中有話:“好哇,兩個孤男寡女,萬一被資產階級思想侵襲,犯了錯誤怎麼辦?”
“吳總已經給小閔說了,讓我們在兩套房子之間開一扇門,合二爲一。”
鍾潔驚得眉毛倒豎:“她真是這樣說的?不行,我馬上去問她!”
“別。”尚子真一把拉住,“我……”
“是你他母的不愛吳姐,真的移情於小閔了?”尚子真痛苦地搖搖頭:“是她強行把我推在門外,硬塞給小閔。”
“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麼?”鍾潔動着腦筋,“小閔對你也太親熱了些。”
“但那都是小閔單方面的呀,我一直沒向她鬆過口。”
“你沒有把這一點告訴吳姐?”
尚子真爲難地搖頭:“怎麼好說呢?何況還傷着小閔。”
“你他母的笨蛋!”
“我想是的。”尚子真承認,“不管怎樣說,吳總已是腰纏萬貫的大老闆了,又年青漂亮,不會缺少才貌雙全的追求者。而我,畢竟只是個天涯飄泊的打工仔,語不驚人,貌不出衆,工作上還常常與她鬧彆扭,她憑什麼要看上我呢?”
“胡說八道!”鍾潔用力一下掙脫尚子真。“吳姐是這種人嗎?她什麼時候只把你當成打工仔看待?你等着!”
尚子真阻擋不及,鍾潔一陣風地衝出門去,刮進吳杏兒的寫字間。
“你買了兩套房子?”鍾潔怒氣衝衝,張口就問。
吳杏兒莫名其妙:“是呀,怎麼了?”
“一套給了小閔,一套給了尚子真?”
“是呀。”
“你讓他們把牆打通合二爲一?”
“是呀。”
“是呀是呀,你就知道‘是呀’!”鍾潔生氣地一口打斷吳杏兒。“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讓人家多傷心?”
“讓誰傷心了?”
“尚子真!”鍾潔雙手按在寫字桌上,氣勢洶洶地向吳杏兒俯着身體,“你難道不知道,尚子真一直都苦苦地戀着你嗎?”
“你別這樣凶神惡煞好不好,”吳杏兒小聲求着這個刀子嘴不饒人的姐妹,“尚子真……是一位好人。”她想法尋找着遁詞,“但愛情是雙向的呀,我一直把他當成朋友和合作夥伴,沒有其它的想法。”
“真的沒有?”鍾潔狠狠相逼。
“絕對!”吳杏兒硬朗了口氣。
就這一句關鍵的話,結束了一種可能,它使屋外的一個人徹底死了心。
這就是尚子真。
尚子真當然是對吳杏兒一片癡情,即使是你死我活的爭論,也是因爲對吳杏兒深深的愛。但男人的面子,阻止着他對吳杏兒公開的追求,特別是有了因救吳杏兒而使裘有勁大爲震怒的前科,他就更是把這一份愛,深深地埋藏於心底。
小閔是他的貼身部下,天南地北,兩人經常都在一起跑,如此一來,正像吳杏兒當時的初衷一樣,長期磨擦,必然會產生火花。小閔正當蓓蕾初綻的青春妙齡,不可能不對周圍的男人產生某些特殊關注,尚子真又是她接觸最多的頂頭上司,更不會不在她粉紅色的心靈日記中留下齒痕履跡,從佩服到崇敬,從誤解到傾心愛慕,是一條從惑然到必然的道路。然而,這還只是少女珍藏在心靈深處的一顆芽苞,她不自覺地壓抑着它,從未讓它透出半點春訊的芬芳。
不料就在處理“黑吃黑”事件中,尚子真如同一陣勢不可擋的暴風驟雨,蠻橫地衝進她心靈的沃土,毫無道理地掀開復蓋在上面的冰雪,使它在短短几天內,噴薄出奇跡般的蕊芽,開出粉紅色的花朵。尚子真彷彿一個神人,挽狂瀾於既倒,不但阻止了一場對公司來說是不可避免的災禍,還在小閔驚駭無助的茫然時刻,把她找回了公司,並使她出人意料地得到吳總經理的表揚,照樣委以重用。
小閔彷彿做了一場夢,又從夢中驚醒,她發現自己原來是多麼地愛着這種男子,並且一直在等待着某一輝煌的時刻,而這個時刻到來了,她的激情也就應該立即爆發。她不再猶豫、不再羞澀,以當代少女的勇敢,主動向尚子真發起了眼花繚亂的進攻。
奇怪的是,尚子真卻不應戰,他每次應邀而至,彷彿都是因爲擔心拒絕會傷她的心。他對她或明或暗的聲明裝聾作啞,不予迴應。她不清楚是哪方面的原因,如果是自身的不足,那她就努力改進,要讓尚副總對她刮目相看。如果是另有情敵,她也要與那人爭上一爭,她不是傳統的少女,她堅信自己的幸福是靠自己爭來的,等不得誰來恩賜。
尚子真對這些一清二楚,但吳杏兒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永遠佔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不幸的是,他聽見了剛纔吳杏兒與鍾潔的對話,他的希望死寂了。
先前鍾潔從他的寫字間衝出去時,他好難爲情,這不是派人去逼着人家就範嗎?不,他是一個把自尊當作生命一樣看待的男人,他不會輕易求人,特別是人家早就把你安排給另一個姑娘的時候。即使吳杏兒有了轉意,解鈴還需繫鈴人,也應該由她先說出來。
他在屋內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兩圈,撒腿跑出屋子,他要把鍾潔叫回來,他與她還有工作要研究,而不是讓她去與吳杏兒討論他與誰的婚姻。
就在總經理寫字間外,他一下站住了,他清晰地聽見她們正在談論的話題,然後,最後那兩句有份量的語言傳進了他的耳朵。
他不知是怎麼走回自己的寫字間的,他的腳好像被人灌了鉛,沉得擡不起來。
他看着窗外的藍天自雲。人也與白雲一樣吧,他想,大多數時候,是風兒在做着它們的主人。
然後他收回了思緒。他並非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器男子,他的事業已在南方開始,人生有得必有失,上帝很公平,不會予人兩全。那麼,他要在事業的大海中,輔佐他的船長吳杏兒,一同駛向勝利的彼岸。
總經理室的爭論,進入了白熱化,鍾潔爲了說服吳杏兒,不顧吳杏兒阻攔,強行給劉力霸打了電話。
劉力霸正好在家,他親自摘的聽筒。
“是力哥嗎?”鍾潔邊問邊把免提的聲音調小,“你看這事怎麼辦?吳姐硬把尚子真塞給小閔了。”
“尚子真與小閔怎麼啦?”劉力霸沒聽出鍾潔的意思。
鍾潔只好壓着脾氣,把發生的事情快速向他敘述一遍。
“亂扯蛋!這怎麼行,叫杏兒說話!”劉力霸在那邊連聲吼叫。
“力哥……”吳杏兒不知該對這位豪放的老同學解釋些什麼。
“你怎麼搞的?既然你知道尚子真對你是真心誠意,你爲什麼要這麼幹?”
“我,我……”
“別說了,我知道你是什麼心理。杏兒,你好糊塗呀,怎麼會把飛到手中的幸福,拱手讓給別人呢?你別看我跟尚子真那小子天生一對冤家對頭,見面就想打架,但靜下心一想,還真服了他。他是個好人!雖說這世道好人是做不得的,但嫁人找老公還是好人才行。現在除了狗,有幾個人能像尚子真那樣,對人忠心耿耿,啊?除了他,你又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老公?”
吳杏兒心裡亂如麻團,她本來就對尚子真懷着特殊感情,現在鍾潔和劉力霸交叉咋唬,更使她大腦不能自己作主。
“那、我,我該怎麼辦?……”
“馬上去找他,”劉力霸在那邊吼,“向他吐露真情!”
“可是……”
“可什麼是?又不是沒經過這種世面的小丫頭!你們兩人,‘明明白自我的心,都有一份真感情’,”劉力霸只差沒把那首流行歌唱出來了,“就他媽隔着一張紙沒有捅開了。又不像其他人,還得先試探一下虛實!叫鍾潔聽電話。”
鍾潔一把抓過來:“我是你老婆。”
“老婆你聽着,杏兒不敢去,你就押着她一起去,兩個人,她膽子大一些。一定要馬上給尚子真挑明,免得夜長夢多!”
吳杏兒被鍾潔拉着,推開尚子真的寫字間,只見尚子真神色安然地坐在寫字桌後面,安靜地讀一份企業文件。
“哦,吳總,鍾潔,”尚子真擡起臉,上面佈滿微笑,“請坐請坐。吳總有事嗎?”
鍾潔把吳杏兒推在前面:“有事沒事都要來。”她一捅吳杏兒的腰眼,“吳姐你說話。”
吳杏兒囁嚅着,眼光飄移,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終於什麼也說不出口。
尚子真靜靜地等着,不急不躁。他不知道她們所來何意。但他已沒有五分鐘前鍾潔出門時的驚慌。
“說呀,”鍾潔恨鐵不成鋼地催吳杏兒,“說我們教你的那些呀!”
吳杏兒可憐巴巴地看着地板,身體反而往後縮。她實在不能開口,特別是面對尚子真一以貫之的忠誠,她卻來個極不嚴肅的出爾反爾,這算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