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凝遠。
當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我的魂魄時,我終於明白自己已經愛上隔壁那個善良愛笑的女孩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也說不好。我想,也許當她第一次對着我展顏微笑的時候,我就不小心把心遺失在了她的笑容裡了吧……
她是我房東的女兒——比我笑兩歲,甜美可愛、善良開朗,是我所見過的女孩中最美麗的一個……我一直以爲,能遇見她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就算到了現在,我也對此深信不疑。
我有一個破碎的家庭,我不知道我父母當初結合的理由是什麼,我只知道,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爭吵。
一個在父母的爭吵聲中長大的孩子,當然不會快樂,所以,我很少笑,個性也有點沉默寡言——從小到大,老師和同學都說我很孤僻、不和羣,我想他們是對的。
也許是命運的使然,父母離異後,固執的我執意一個人住——於是,我搬到了她家隔壁,於是,我遇見這個世上唯一讓我傾心的女子。
那一年,我17歲。
我想,最初的時候我對她的感覺還不能稱之爲愛情吧,那最多隻是一種喜歡——喜歡她對着我笑,喜歡她叫我凝遠哥哥,喜歡她纏着我問我數學題,喜歡從她身上飄散出的淡淡清香……只是喜歡久了,突然變成了“愛”。
和我正好相反,她很愛笑,而且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燦爛、純真、發自內心,每次她對我笑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在她可人的笑容下,我也常常會自慚形穢,所以,我很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優秀——曾經好幾次聽她說起,她希望有一天能跨進“北京大學”的校門,於是,“北京大學”也就成了我努力的目標。
我很努力的學習,很用心的讀書,我以爲這樣可以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然而在我拿到“北大”入學通知書的同時,卻發現她已經和一個叫做“破浪”的男孩產生了感情——當她臉紅着告訴我,她戀愛了的時候,我呆若木雞。
以前我不覺得,可是在那一刻,聽到她叫我“凝遠哥哥”時,那“哥哥”兩個字竟是如此刺耳,
哥哥?在她的心中,我只是“哥哥”?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捱了兩個耳光卻有苦說不出的啞巴——在父母的爭吵聲中,我學會了什麼叫“痛苦”,而在這一刻,我懂得了什麼是“心痛”。
她自從認識那個叫破浪的男孩後,變得一天比一天快樂——只是看着越來越快樂的她,我在欣慰的同時,卻又無法自制的心痛……然而,她卻突然有一天找到我,告訴我說她幾年前的“角膜炎”復發了,並且有失明的危險……
然後,她求我和她演一場戲,她說她不想拖累那個叫破浪的男孩,她說她想讓他忘記他——所以,她要求我假裝她的男友……
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拒絕不了,我最終同意了——於是我見到了破浪。
在海邊,我見證了她捨棄的愛情,見證了那個叫破浪的男孩胸口的疼痛——也見證了她在破浪離去時,所流下的眼淚……
我發現,呆在她旁邊的我,竟然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將自己的肩膀借給她,讓已經看不清東西的她,盡情地痛哭一場。
我是一路扶着她來和破浪見面的——由於“角膜炎”的復發,她的眼睛已經看什麼東西都模糊一團、看不真切了,因此她只能戴上一副墨鏡而由我做她的眼睛……
自從那以後,我再也沒看到她笑過,以前那種可以感染別人的溫暖笑容,再也從她臉上找不到了——我知道,不是因爲擔心眼睛的病,而是因爲那個叫“破浪”的人……
原本我以爲,或許在她和破浪分手以後,我便會有機會去取代破浪的位置;原本我以爲,或許呆在她的身邊,盡心照顧她、盡力安慰她,她會恢復快樂的……可是我錯了,我悲哀的發現,我並不能幫助她拼好她碎掉的心——因爲她的心缺少最後一塊拼圖,那塊拼圖的名字就叫破浪……
我決定去找破浪,把他帶回她的身邊……他也許醫治不好她的眼睛,但我相信,如果有他在她身邊,至少她的心,就完整了……
果然,她漸漸回覆了以前的快樂,可是,還是總有陰霾會爬上她的臉蛋——儘管她很努力地不讓別人發現。我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的眼睛。我知道,她很怕黑的……
就算讓我自己變瞎,我也不會讓她失明的。我知道她唯一痊癒的機會就是眼角膜移植手術,可是“眼角膜”的大量匱乏卻使她做不成手術,當我在鏡子裡看到自己那雙還算明亮的眼睛時,我做出了決定。
我去找她的主治醫生張醫生,求他能讓我把我的眼角膜捐給她,可是他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因爲國家明文規定不能活體捐獻眼角膜——除非眼睛失明而眼角膜卻尚完整……
在我第二次去找張醫生時,他終於答應了我的請求,同意我將我的眼角膜捐獻給她——因爲我把自己的左眼刺瞎了。
張醫生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怪物,他問我萬一我亂刺,把眼角膜損壞了而眼睛又瞎了可怎麼辦?我告訴他,不要緊,我還有一隻眼睛,可以再刺一次……
讓我欣慰的是,她的手術很成功,據說不用多久就可以重新看清這個世界了……可是我卻不得不離開——一是不想讓她看到現在的我而徒增傷心,二來先前爲了她向學校請的長假也差不多用完了……
我搬走了,搬到一個遠離她的地方——今後,她已經不需要我了,不需要我這個瞎了一隻眼的“哥哥”了,她需要的,是她那顆心的最後一塊拼圖,那塊可以讓她的臉上掛滿笑容的拼圖——那個叫破浪的男孩……
她的眼睛好了以後,我碰到過一次破浪,那是一次公交車上的偶遇——他知道我的左眼瞎了之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在我下車後,他探出車窗問我是不是捐了“眼角膜”給她,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這已經不安重要了……
采薇啊,有個詩人曾經說過——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邊,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可是,當自己明白呆在你的身邊愛你並不能讓你快樂時,我想最應該做的是把你推向可以讓你快樂起來的位置……
我會把我的愛全部收藏起來,而你,只要幸福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