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意被山青安排在萬聚樓視野最好的一間雅居內,今日冰堯城四方城門大開,南來北往的客商一下子全都涌了進來。
這一次,因爲羌吳國攻打大禹朝的北疆,又因爲冰堯城封城和之後羌吳國二十萬大軍攻城,他們都被迫停留在大禹朝的邊城之地,而且本以爲這次北行會血本無歸,沒想到北疆大捷,羌吳國戰敗,冰堯城又重新開城門,趁此機會他們又在邊城之地購置了不少貨物拿到冰堯城來換金子。
冰堯城在所有商人的眼中那就是淘金之地,哪怕這城裡規矩很多,他們也願意千里迢迢跨越千山萬水地來此地做生意。
冰堯城重新煥發了生機,而且今日尤其熱鬧非凡,大街上掛滿了紅綢彩燈,冰堯城的人們都穿上了嶄新的衣衫,或許新城主不是他們心目中最稱心如意的人選,但四大家族推選出來的人他們也定會擁護,更何況這次對付羌吳國的大軍,新城主也出了不少力。
“大小姐,您坐下看吧,這是穀雨姐姐和我剛做好的點心,快嚐嚐!”翠兒從萬聚樓的小廚房端來一大盤的點心,她發現羅雲意自從懷孕之後便胃口大開,尤其喜歡吃甜一些的點心,而且每次吃的都比尋常要多。
“好!”原本站在窗邊的羅雲意回身坐在了椅子上,順手拿起點心吃了起來,不知是自己真的餓了,還是穀雨的手藝今日精進不少,她覺得這點心好吃極了,而隨後進來的穀雨又端着一碗滋補的湯水放在羅雲意的面前,羅雲意端起喝了一口,然後笑看着兩個人說道,“翠兒,穀雨,你們一起去外邊逛逛,買一些冰堯城有特色的東西回去給大家做禮物,穀雨,多選一些,家裡小姐妹也多!”
“大小姐,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讓穀雨姐姐留下吧!”翠兒畢竟是冰堯城本地人,又是孟家培養出來的得力大丫鬟,對於城內的鋪子也算是知道的不少,現在近身伺候羅雲意的就她和穀雨兩個人,所以必須要有一個人留下才行。
“不用,你們都去吧,穀雨也好好逛逛,無聞有派人保護我,立秋也在外邊守着呢,不會有事的!”羅雲意笑着對兩個人說道。
“是,王妃!”穀雨倒是沒有多說,轉身就朝外走去,翠兒張嘴想說什麼,也只得恭敬地對着羅雲意行了一禮,然後跟着穀雨出去了。
等到兩個丫鬟離開之後,羅雲意並沒有繼續朝窗外望去,而是將窗戶給關上,現在時間還早,距離塗凌的接任大典還有一段時間,不能在場觀禮雖然有些遺憾,但很多人不想自己在場那就算了。
“王妃,有客人到!”門外,立秋的聲音輕輕響起。
“請進來吧!”羅雲意坐在桌子前又給自己面前的空茶杯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而等到門推開之後,她起身對着來人施禮,“臣羅雲意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吧!”葉祁也不再強求羅雲意在外邊要喊自己“三哥”,羅家人的倔強性子他多少都是瞭解的,羅雲意願意恪守君臣之禮那就隨她吧。
兩個人重新落座之後,羅雲意並沒有先開口,葉祁也是先飲茶然後保持沉默,似乎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們兩個人還沒有單獨私下見過面、說過話。
“意姐兒,我知道在你心裡因爲莊氏的死對我有心結,但當時我也有我的苦衷,玲瓏和菱溪也多虧有你的照顧,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麼隔閡!”葉祁看着羅雲意說得情真意切。
“殿下,作爲臣子,我理解你當時的選擇,但作爲一個女人,我替莊姐姐覺得委屈,直到臨死那一刻,她心心念唸的除了兩個女兒就是你,她是帶着遺憾離開的,而我卻無能爲力救下她,與其說我是對殿下的心結,不如說我是對自己的責怪,所以我與殿下之間也不存在什麼隔閡,至於玲瓏和菱溪兩位公主我是真的喜歡,也希望自己能不辜負莊姐姐的所託,將兩位公主當做親人看顧。”羅雲意看着葉祁同樣真誠地說道,然後又目光直視着他問,“殿下在接任大典之前特意見我一面,不知究竟有何事?臣是個直腸子也不喜歡猜來猜去,殿下有事不妨直說!”
“意姐兒,想必你已經從修哥兒嘴裡得知我來冰堯城的真正目的,你是大禹朝的戶部尚書,應該很清楚國庫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冰堯城有金脈,而這裡的金脈會讓大禹朝的國庫變得更加充盈,而現在金脈就掌握在孟家人手裡!”葉祁目光灼灼地看向羅雲意,絲毫沒有隱藏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他就是想要冰堯城的金脈。
“殿下是想讓我得到孟家的金脈?”羅雲意看着他,太子葉祁的野心從他的眼中一覽無餘,而這種野心的外露其實也是一種坦誠,不然以葉祁的心機謀略,自己在他眼中只會看到平靜。
葉染修和塗凌在演戲,葉祁何嘗不是也在演戲,這場戲就看誰的演技最好最真了。
“不錯,我希望你能成爲孟家的下一任家主!”葉祁定定看着她說道。
“殿下就不怕嗎?”羅雲意握住茶杯的手一頓,如果自己不接管孟家,葉祁是不是要用另外一種方法開始對付孟家了呢?
“怕!”葉祁的回答倒是讓羅雲意又一愣,接着就聽他說道,“自古功高蓋主、兔死狗烹之事從不少見,我在怕,我知道你們也在怕,你們怕我無容人之量,怕我一旦掌權便會誅殺忠臣良將,我則怕忠臣變逆臣,良將成反賊,到時候國不安、民不寧。君臣之間若無信賴之心,那將比外敵入侵更可怕,所以因爲彼此的這種‘怕’,我不會強逼着意姐兒你和修哥兒去做什麼,咱們就來一場賭局如何,賭一賭這君臣之間的‘信’與‘諾’?”
“殿下想怎麼賭?”羅雲意臉上帶了笑容,葉祁將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賭一賭也無妨!
葉祁也笑了,他看着羅雲意說道,“第一局,咱們就賭這冰堯城孟家手裡的金脈,你是大禹朝的戶部尚書,我是大禹朝的太子,現在我以太子身份命你將金脈拿到手,而之後這金脈裡的金子該如何用,你,一個人說了算!”
“殿下的意思是讓我把孟家的金脈拿到手,然後金脈就歸我所有,你這個大禹朝的太子不會過問,那麼皇上呢?滿朝的文武大臣呢?”羅雲意聽完葉祁的話依舊目色平靜,真正的金脈早在她的手裡,孟家守護的那幾座金山依照孟冬生的意思也是巴不得早點兒脫手,所以拿到金脈對現在的她來說易如反掌。
“我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至於其他人,今日這場談話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如果這是場對弈,那麼執棋的便是你和我!”葉祁意味深長地笑着說道。
“好,這場賭局我應下了!”羅雲意抿嘴一笑,他要贏得是一片臣子的忠心,而她要贏得則是君主帝王的信任,這場賭局最好的結局自然是雙贏,她很期待最後的結果。
因爲還要參加塗凌的接任大典,葉祁也只在雅居地待了一會兒便出去了,羅雲意有些睏意,便躺在雅居里睡了起來,沒想到這一覺竟睡到了午後,別說是接任大典,她連城主府的午宴都錯過了。
等到一覺醒來,就看到葉染修半躺在雅居的軟塌上歇息,而自己翻身下牀的聲音將他驚醒了。
“對不起,吵醒你了!”羅雲意一臉抱歉地看着葉染修說道。
“沒什麼,我只是見你沒醒,在這裡暫時休息一下,餓不餓,我讓穀雨給你送些吃的?”葉染修微笑着走近羅雲意,然後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沒那麼嬌氣!”雖然享受夫君的疼愛很幸福,但動一動就要被扶着,羅雲意會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我現在下地幹活都沒事!”
“回京之後你安心養胎,戶部的事情自有其他人會接手的,田莊的事情也交給別人來管,等你生了孩子養好身體再說其他的事情!”羅雲意回京之後的大體安排葉染修已經想好了,總之是讓她休息、休息多休息,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我不同意!”羅雲意直接搖了搖頭,“阿修,我是懷孕,而且我懷孕之後又沒什麼不良的反應,可以正常工作,如果我的身體真的負荷不了,我會知道怎麼做的,我明白你是擔心我和孩子,但你也要相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好不好?”
看到羅雲意眼中撒嬌意味的祈求,葉染修知道他的堅持和原則在她面前持續的時間只會到此爲止,沒辦法,這輩子遇到她,自己註定是要不斷被改變的。
“我相信你,我也會看着你的!”葉染修溫柔地將她摟入懷中說道。
“謝謝你,阿修!”羅雲意回摟住他的腰身,然後又擡頭問道,“今日塗凌的接任大典順利嗎?”
“順利,一切都很好,太子是不是來找過你?”葉染修問道。
“嗯!”羅雲意在他懷裡點了一下頭,然後將自己和葉祁的談話內容都告訴了葉染修,雖然葉祁說了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弈”,但站在他們身邊觀棋的可不是一個人,參與的也不是一個人。
聽完羅雲意的講述,葉染修沒說什麼,只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就行。
到了這天晚上,塗凌老早就來到了孟家大宅,而且他發現不止他來了,孔若飛和郭林也在,這兩個人自然是聽說羅雲意今晚要做大餐來蹭飯的。
“也不知今日會有什麼好吃的?”郭林一來到孟家就想溜進廚房,但今天有人把他給攔在外邊了,說是羅雲意不許其他人亂進廚房,以免影響她今日做菜的心情。
“姐姐給我做的自然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你們待會兒只許吃一點兒,剩下的都是我的!”塗凌霸道地說道。
“憑什麼!”郭林立即瞪起了眼,他是怕塗凌沒錯,但遇到吃的問題,他還是有些膽量的,只不過塗凌冷眼邪氣一掃,他立馬又蔫了。
“你們要知道,今日是我的接任大典,你們之前在城主府已經吃過宴席了,這頓飯本就是姐姐送給我的禮物!”塗凌掃了一眼孟家大廳圍坐的一圈人,葉祁這個太子來就算了,連司空圖也來這裡湊熱鬧,他很想趕人,但剛剛羅雲意讓人傳話,說來者皆是客,今晚都有的吃。
“你可是堂堂城主要不要這麼小氣,同喜同樂同吃這纔是你城主該有的作風!”郭林又大着膽子頂了一句,爲了吃他真的膽子都肥了。
“我這人從不大方,誰要是搶了我的東西,我不但會把東西百倍千倍地搶回來,還會讓對方體會到什麼叫悔不當初、痛不欲生,不是你的千萬不要覬覦,否則吃撐了會死人的!”塗凌話是衝着郭林說的,但在場的都是人精兒,他這話裡有話該聽懂的都聽懂了。
“只要能吃,死了也甘願!”郭林卻有些傻咧咧地回道。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就在這時,羅雲意笑着走了進來,“大家快入席吧,可以開始了!”
一聽羅雲意說要開飯了,塗凌和郭林兩個人最激動,然後大家都在廳內一張大圓桌上坐了下來,緊接着便有孟家的下人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一尺多高密封嚴實的大肚酒罈。
下人們將這些酒罈放在每位客人的面前,並好心提醒先不要碰酒罈,因爲此時的酒罈是熱得,很容易被燙到,然後又有一些下人端來了酒和簡單的幾道下酒小菜以及米飯、饅頭之類的主食。
“酒菜已經上齊,大家可以開吃了!”羅雲意與葉染修坐在一起,她的面前同樣放着一個未開封的酒罈。
“姐姐,就這些菜嗎?”除了眼前這個奇怪的酒罈子,塗凌發現桌子上根本就沒有令他胃口大開的喜歡吃的東西。
“沒錯,這就是我今日祝賀你正式接任冰堯城城主的禮物,這是主菜佛跳牆,可是花費了我不少功夫和心思,現在大家可以揭了封口享用了!”羅雲意今日雖只做了一道菜,但可比一下子做十幾道菜還要費時間,而且味道絕對的好。
“佛跳牆?”一聽這名字就很有意思,郭林已經忍不住先伸手去揭了,不過塗凌還是比他快一步,等到第一個酒罈的封口打開,一股濃郁的葷香撲鼻而來,把人的五臟六腑五覺百味都衝擊得像巨浪襲來,太過震撼了!
“這——這就是佛跳牆?”郭林對着壇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管熱氣是不是燙到他,光是這香味他都能聞一整天。
“不錯,‘壇啓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說的便是這佛跳牆,而且這一罈佛跳牆我總共用了近三十種食材,更有特製的其他輔料,做成這一道菜可是要好幾個時辰,你們慢慢品嚐吧!”
羅雲意麪前的封口葉染修已經幫她揭開,頓時又有一股葷香四溢而來,緊接着桌子上的壇口一個接一個地被他們的主人打開,很快廳裡的濃香飄散到外邊,不一會兒孟家大宅都是佛跳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真的是飄到了牆外引得過路的行人都駐足癡迷地聞了起來。
“這菜真好看,我都捨不得下筷子了!”看着面前打開的佛跳牆,董敏兒拿着筷子遲遲下不去手,只這樣看着也是一種賞心悅目的感受。
“我也是!”春芽嚥了咽口水,她很想吃可又捨不得破壞這佛跳牆的美感。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郭林已經吃了一塊冰堯城無刺的冰魚在嘴裡,閉起雙眼揚起頭一副心醉神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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