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喬淺初陪着常阿婆給穆爺爺餵了藥後才告別離開。
開着車往回走時,一路上她的腦海中都反覆迴盪着常阿婆對她說過的話。她答應她不會告訴別人,所以縱然之前抱了和唐一心商量的想法,也都就此作罷。
開往市區,街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喬淺初一皺眉頭,就在這時,車載電話響起。
她接了起來,是唐一心。
也許是心虛,唐一心在被蘇季青說了那麼一通後,一直都沒露過面。
“你現在在哪兒啊?”唐一心那邊有些吵,各種商店打折銷售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喬淺初一笑,回道:“剛從南煙爺爺家往回走。說起這個,你就沒有什麼對我想說的?”
“什麼想說的?”唐一心說這話的聲音稍遠了些,喬淺初聽到她接下來對小販說的一句“要一碗臭豆腐”,這話說完,她似乎將手機拿近了些,聲音又回到了之前的清晰,“啊,你說的是我將你流產前的事告訴給穆南煙聽?我這不是見你們之間有了誤會嘛,身爲你最好的閨蜜,見到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時,我不這樣做難道還能見死不救?”
交通恢復了流暢,喬淺初開着車穿梭在車流中,聽着唐一心充滿生氣的聲音,不由得一笑。
她突然開口,語氣難得認真地說道:“阿初,你也知道穆南煙是多麼出色的一個男人,縱然他現在的心在你身上,但也擋不住那些鶯鶯燕燕自己貼上來。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吧。所以你要儘快地從流產的那件事中走出來,該拍婚紗就拍婚紗照,該度蜜月就度蜜月,不要給那個賤人破壞你們感情的機會。”
喬淺初“恩”了一聲,問道:“你的傷好些了沒?”
提到這個,唐一心就氣得跺腳,“你是不知道那賤人出手多重,現在我的臉還疼着呢,剛纔去醫院看了下,幸好醫生說要是後期注意一點的話,是不會留疤的。”
“我現在開車去樓南。”喬淺初將方向盤一打,車子轉了個彎。
唐一心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結巴道:“你可別學我那麼沒腦子的往上衝啊。我見過那個女人,平心而論,外貌氣質一流,但是給我的感覺邪裡邪氣的,而且一副拿下巴看人的樣子,瞧着就討厭。”
“我是去找南煙,又不是專門跑去看她。”順着一條大道一直往下開了不到五分鐘,喬淺初對唐一心道:“就算遇到了,我也不會逃避的。”唐一心還打算說什麼,喬淺初眼看着要進停車場了,裡面信號不好,跟她說了一聲後,便收了線。
“哎呀,我這還不是怕你在她面前吃虧嘛。”唐一心看着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皺眉嘆道。一口咬掉一個臭豆腐,轉而滿足地眯眼。
律所的人只知道所裡面來了一位新老闆,而且還和大老闆是同學,國外鍍金回來的海龜。對於他們之前的恩恩怨怨,因爲現在穆南煙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喬淺初,所以衆人根本想都沒往那方面想。
前臺見過幾次喬淺初,馬上就將她認了出來,還和她打了招呼,問她是否需要通知穆南煙一聲。
“不用,我和他約好了的,”喬淺初笑道:“謝謝。”說完,往電梯口走去。
辦公室沒人。本打算給穆南煙一個驚喜的,誰知道她卻撲了個空。
沒辦法,喬淺初只有拿出手機來撥電話給他,問他在哪裡。電話通了,響起了幾聲嘟嘟聲,卻沒人接。響到第四聲的時候,聲音突然停止。幾乎是立刻,有條短信跳了出來--我在開會,等一會兒我打給你。
喬淺初回了一句“我在你辦公室裡”,發送成功後,她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自己倒了杯水,等他。
她轉臉看着外面,那大片透明的玻璃窗,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她像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起身,往穆南煙的辦公桌走去--臺式電腦的左手邊擺放着一個相框。
之所以這麼好奇,是因爲這個相框是才放上去的。她很想看看裡面的照片是誰。
喬淺初穩了一下心神,指尖觸到相框,伸手,拿起。
她怔住了,她能察覺到自己渾身如同過電般的那一顫動。穆南煙放在辦公桌整天看着的照片,是她和他在婚紗店一起試禮服時,他偷拍她的一個側面--嘴角含着笑,心裡懷着對未來的憧憬,穿着華美的白色婚紗站在試衣鏡前。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喬淺初以爲是穆南煙回來了。揚起笑容轉身,來的卻不是她等的那人。
對方顯然也是一愣。
她和柏蕊這算是第三次正式見面,她忍不住認真打量了她幾眼,眼睛是眼尾微微上翹的狐狸眼,翹鼻紅脣,一頭及腰的巧克力色波浪大卷發。即便身上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職業套裝,也難掩她身體優美的曲線。
果然如一心所說,柏蕊的確是很耀眼。第一眼看來,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貌都無可挑剔。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在這裡。”還是柏蕊先回過神來,客套道。
喬淺初放下相框,非常禮貌地注視對方,一笑說道:“能不敲門進來的人,我之前還認爲只有南煙自己呢。”
柏蕊勾了勾嘴脣。第一眼見喬淺初,她還以爲她是溫柔瘦弱,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可現在看來,她幾乎沒出過錯的判斷力在面對她時失了水準。
“我有事找他。”柏蕊抿了一下脣,見她站在穆南煙的辦公桌前,嘴角一勾,那笑越發能耀人眼睛。她往前走了幾步,在喬淺初剛纔坐過的沙發對面坐了下來,姿態端莊,可見沒有想着離開。
喬淺初見此,走到飲水機那邊拿了紙杯給柏蕊接了杯溫水端給她。
柏蕊盯着眼前嫩白的手指,粗粗看來,還以爲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可她知道喬淺初的身份,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普通小市民,連南煙的十分之一都當不上。就是這樣的她,現在卻被他寵愛着,將之前原本屬於她的愛全部傾注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她有點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喬淺初的手依舊保持着往前送的姿勢,“請。”
“你知道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嗎?”柏蕊接過紙杯,將它捧在手中,水不是很燙,她卻覺得有霧氣迷了她的眼睛,“我和南煙從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我們是對方的初戀,人生中幾乎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對方。我爲了他流產,醫生說我這輩子不會再受孕。他對於我來說是我的全部,僅剩的美好。可是現在你卻將他搶走,你覺得我該不該討厭你?”
喬淺初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坐在了她的對面,端起剛纔接的溫水喝了一口,這才緩緩答道:“人要往前看,我不是南煙,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一旦做出的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而你剛纔也說了,十年的感情,”她一笑,笑容卻沒有溫度,“能讓南煙捨得割捨掉的十年感情,你說要是沒有什麼特殊原因的話,他會這麼絕情麼?”
所以,柏蕊一定是隱瞞了很關鍵的事。而南煙出於某種原因考慮,也一直沒將真相說出來。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是被喬淺初說中什麼一樣,柏蕊突然若有所思。好在喬淺初根本不討厭這樣的沉默,因爲比起沉默的尷尬,她更不喜歡和柏蕊對話。
恰在此時,穆南煙手裡拿着文件推門進來了。
見到他,喬淺初這才覺得自己的四肢恢復了靈活,脊背放鬆下來時,才漸漸感覺到一陣痠痛。
他也沒想到喬淺初居然和柏蕊共處一室,而且看錶情,似乎柏蕊更加沮喪一些?
“你來律所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穆南煙看了一眼柏蕊後便收回目光直接朝喬淺初走去,“爺爺和常阿婆的身體還好吧?爺爺有沒有乖乖吃藥?”
一連問了兩個問題,喬淺初點頭,又點頭,“還是老樣子,今天爺爺的情緒還不錯,哄他吃藥時沒費多大勁。”
柏蕊一直被兩人當成了透明人,親眼看到穆南煙對喬淺初所表現出來的親暱時,她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一痛,這原本都是屬於她的幸福啊!
她站起身,臉色有些蒼白,但絲毫不示弱地笑着,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文件夾,眼睛裡面只看得見穆南煙一人,道:“南煙,我來你辦公室有事想要和你談。關於上次工人施工時意外死亡索賠案的case,我想接手。”
穆南煙點頭,禮貌而疏離地笑着,答道:“這個案子張子善在跟,你要接手的話直接找他談吧。”說完,他似乎是不想多加理會柏蕊,轉而笑着問喬淺初晚上吃什麼。兩人約定好後,穆南煙拿起辦公桌上放着的車鑰匙,也沒和柏蕊說再見,攬着喬淺初的腰直接便離開了。
柏蕊轉身,目光定定的落在重新被關上的門上面,忍了許久的她,在無人看見的時候,淚水終於還是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