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風吹着覺得分外爽快,吹得樹葉颯颯作響,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傾心的髮絲,慢慢地纔開了口:“傾心,你知道學醫代表着什麼嗎?也許以後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想睡多久睡多久,想要什麼時間出去就什麼時間出去玩,也許你要一整天都泡在藥房裡,或者整天辨別着各種各樣的藥材,傾心,你受得了嗎?孃親並不想讓你那麼累,懂麼?”
“孃親,傾心知道會很累,就像哥哥一樣,每日都要看一大堆的書,要跟着夫子上奇怪而又嚴肅的課,可是傾心不怕,因爲傾心要治好孃親,不能只讓哥哥一個人保護孃親,哥哥累的時候,可以換傾心來保護孃親。”傾心小小的聲音從我懷裡傳出來,“況且,舅舅曾經說過,孃親很聰明,是個奇女子呢,將來傾心也要做一個奇女子!”
我摸了摸她的頭,有些好笑,若是可以,我寧願我的女兒不需要這般小,便開始琢磨以後的事情,希望她能平安喜樂地過完一輩子,可是那都是希望,現實是——我這個做孃親的太不合格,讓他們早早地接觸了世間的悲傷,“是嗎?可是孃親覺得,奇女子,沒什麼好的呢,傾心只要是孃親的乖女兒就好了。”
“嗯,傾心一定乖乖地做好孃親的心肝小寶貝。”嘴甜的可以,說完自己一個人咯咯地笑着。
慕醉明顯地沒有來辭別,也許是昨日的打擊太嚴重了,傾心一個都不要,那麼流景那邊,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處,現在這般模樣出現在兩個孩子面前,也不大好,便默不作聲地走了。
本以爲慕醉走了,這個院子便能安靜些,不過好像非我所願,真是比以前熱鬧多了。
珍娘來的時候,傾心正窩在我懷裡,細細地給我揹着人體穴位,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耳力好了不少,院子裡多了一個人自然能知道。
“夫人,珍娘打擾您的清淨了。”她還是我的記憶中那般禮數週全,儘管聲音中帶着的殺氣難以掩蓋,“珍娘這次來,是有事想要詢問一下夫人,煩請夫人告知,公子在哪裡?”
我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公子”是蕭瀾,有些難以理解她的問題,自從兩年前臨水樓一別,我便再也不曾見過蕭瀾,更別提知道他的下落了,“我不清楚,並沒有見過他,更何況,我這副模樣怎麼可能見到他?”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公子明明那日就離開小木屋了,怎麼可能你沒見過?外面是各種關於你身份的傳言,他聽說了你被人劫走之後,便尋過來了,說是要去救你,怎麼可能你沒見過?”珍娘似乎是在也維持不住那一身的典雅,整個人聲音中都帶了哭腔。
我擔心嚇着了傾心,便讓她先去書房再看看穴位,剛剛背的不太流利,“我確實沒見過,至於囚禁我的地牢,連光都沒有,怎麼可能見到他?不過,若是你是在擔心的話,我倒是可以問問袁肅。”說實話,蕭瀾的一身功夫雖然沒有出神入化,但是一般人傷他,也不大可能,我的心裡雖然稍稍歇歇,但是若是其中摻雜了弄影,那麼蕭瀾他沒有什麼防備,便……
袁肅本來是要跟着慕醉前去張掖的,但臨行前考慮到孩子也在這裡,便將他留下了,現在問起話來,倒也快一些。
“公主,屬下不清楚情況。”袁肅的語氣猶疑了許多,比起以往。
“你胡說!那一日明明就是你將消息送給我家公子來着,你不知道,還會有誰知道?你說啊,我家公子現在在何處?他這兩年身子不大好,你們簡直是黑心腸的,擺明了讓我家公子去打個頭陣,真是好毒的心計!”珍娘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在一旁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流景也讓我支回房去了,我的身邊有彩雲,不會出什麼事,可是珍孃的話卻讓我心口一滯,緩緩開口問道:“袁肅,我現在是個瞎子,你有沒有謊報,我也不清楚,但是希望你對一個瞎子說一句實話,蕭瀾在哪裡,還有剛剛珍娘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那一日是他將消息遞給蕭瀾的,什麼叫打頭陣,什麼叫好毒的心計?
“公主,這……屬下一時跟你說不清楚,不如公主等大王從張掖回來再談這件事?”袁肅的聲音顯得很是爲難,想必是先前慕醉交代過。
“袁肅,你是不清楚,蕭瀾跟我的關係,還是太過清楚?”頓了一頓,“這樣吧,袁肅,我也不逼你說了,我親自去張掖問你主子便是了。彩雲,收拾收拾,交代下去,我們去一趟張掖,讓兩個孩子在這裡待着。”
袁肅急得趕緊打斷了彩雲要應答我的話,“公主,您千萬別去,大王走之前才交代過,要照顧好您,您去了張掖,這不是讓屬下爲難麼?”
“那我走也爲難你,不走也爲難你,袁肅,你要我怎麼做?”我冷聲問着,在逼着袁肅做選擇,“你現在不說,我去了張掖自然會知道,難不成,你覺得你能攔得住我?”
“屬下不敢,只是這……那一日大王擔心您的安危,只能先讓別人過去救您,可是思來想去,只有蕭公子的下落,因此屬下就將消息送過去了,後來蕭公子應該是去救您了。”袁肅說得極快,彷彿早些說完,他便能早些脫離我的苦海。
“那麼,蕭瀾人呢?他現在在哪裡?”
“這,這,公主您饒過屬下吧,屬下真的不能說。”袁肅急得連哀求的招數都用上了,“公主,您還是等大王回來了,再問他吧。”
“袁肅,我再問一遍,蕭瀾在哪裡?”
“公主……蕭公子,蕭公子,那日我們趕到的時候,蕭公子他已經……受傷太嚴重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那一日見您安全後,便傷重不治,去了。大王擔心影響您的恢復,便沒有在您面前提過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蕭瀾他,死了?”我右手一個不穩,剛剛支起的身子便又軟在榻上,腦子裡一片渾渾噩噩,怎麼會,那個男子就這麼去了?爲了救我?
珍娘聽了袁肅的話,早已經崩潰,在一旁不停的呢喃着。
“彩雲,收拾一下,我們去張掖吧。”我抓着彩雲的手,才微微感到一陣安心,慕醉命人將消息遞給蕭瀾,是真的因爲他沒有時間去救我,卻擔心我的安危?還是,其實是他的手段,故意拖着隆裕?我不清楚,不清楚,慕醉的心思如海一般深,我猜不透,猜不透。我現在只能正正當當的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彩雲顯然也是不同意我去張掖的,這一路的顛簸,別說一個正常人,更何況我身上的傷尚未痊癒,這麼一番折騰,鐵定是難受極了。“夫人,您要不等大王回來了再問他,省得您跑這一趟,多受罪,嗯?”
“不了,我不趕過去問問,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心裡因爲蕭瀾的死荒涼着,我怎麼可能還能躺在這裡,等待着慕醉回來再問問清楚?更何況,珍孃的心裡恐怕現在是連殺了我的心都有了,每每蕭瀾受傷,幾乎都是因爲我。
“慕詩雪,你真是好命啊,嗯?有這麼多的男子爲了你前仆後繼,爲什麼爲什麼要牽扯到我家公子?你知道嗎,若不是你是他的心,他的命,我真是想一刀捅死你,然後我再去見公子。你知不知道,這兩年來,他一直一直在暗中關注着你,看着你生活的平靜,他便覺得心滿意足,怕你見到他心煩,每次總是暗中看你幾眼,再回小木屋,一回去,便是不停地調香,說是你以前最喜歡的香,還每日看着那架琴,那把簫,可笑,到最後,他死了,你也沒能正眼看他一回!”珍娘被袁肅攔着,這纔沒能衝到我的軟榻前。“你有那麼多男人,爲什麼偏偏不放過他!”
“你這女子,怎麼說話呢?我家夫人的清譽是你能損害的麼?更何況,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家夫人的‘那麼多男人’了?”彩雲急得衝上前去便給了她一耳光,清脆的聲音響起,院子裡總算是能安靜下來了,“這一巴掌,教會你,別說不該說的話!”
我急急地喚了一聲:“彩雲,回來。”轉而對着珍娘道:“我的愧疚僅僅只限於蕭瀾,你的無理取鬧,只怕他見了,也不會喜歡。更何況,你以爲我鐵石心腸,他去了,我不難受?他是我心底碰都不敢碰的一塊,年易呢,讓他帶你走吧,至於蕭瀾的事,我會有個交代的。”揮了揮手,示意袁肅將人帶出去,吵得我腦仁子疼得厲害。
“夫人,您當真要去張掖?這路途遙遠的,您身子受不住啊,不如奴婢派個人過去,免得您顛簸,怎麼樣?”彩雲有些焦急地扶着我,“您看看,坐都坐不穩了,怎麼去那般遠的地方?”
“彩雲,我要求個心安。”慕醉,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