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最大的錯事
朱媽媽口吐血沫的怒目圓瞪倒地之時,月洞門外,一個身影跌跌倒倒的往這邊跑來,人還沒近前,便尖着嗓子喊了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天賜少爺推了三奶奶,三奶奶這會子已經見紅了!”
聲音如巨石落,“砰”一聲,激起了千層浪!
正抱着朱媽媽哭倒撕聲力竭的朱氏,聽到小丫鬟這一聲喊,整個人如同被雷劈過一樣,先是目瞪口呆的怔在那,腦子裡只反覆響着小丫鬟的那句“三奶奶這會子已經見紅了”的話。
朱氏懷裡的朱媽媽還沒有當場嚥氣,她同樣聽到了小丫鬟的喊聲,她想讓夫人快去三奶奶那邊,怒力的擡着脖子想要開口,卻不想她一張嘴,便是大口大口的鮮血冒了出來。
手上是滿滿的膩滑,鼻腔是濃郁的血腥氣,朱媽媽痛苦的聲音刺醒了怔着的朱氏,她霍然擡頭,目光如刀似劍的盯着滿臉鮮血同樣怔忡的葉明霖,一字一句說道:“葉明霖,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葉明霖被朱氏那恨不得啃其骨噬其肉的目光盯得一個瑟瑟,待再聽到朱氏那咬牙切齒不似人聲的話語時,慕的就想起多年前朱氏五子死時,朱氏同樣跟他說了一句這樣的話,當時他日防夜防,卻還是沒防到明珠會死在父親手裡!
現在……葉明霖的目光落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的朱媽媽身上,又回身看到已經跑到跟前正大口喘着氣,一臉淚水的小丫鬟身上。
這個小丫鬟有幾分眼熟,隱約記得好像是楠哥兒媳婦身邊的。她說,天賜把楠哥兒媳婦給推了?楠哥兒媳婦這就要生了,天賜怎麼會去推她呢?
陰謀,這一定是個陰謀!
她們合起夥來,要把鈺兒和他媳婦孩子置於死地!
爲什麼?
他已經失去明珠了,爲什麼這些人連鈺兒還不肯放過?
爲什麼?
葉明霖回頭,目光冰冷的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原本就是嚇得手足無措,這纔來報信的,不想一到跟前,便被葉明霖那樣駭人的目光盯着,原本就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會子一嚇,“撲通”一聲便跌坐在了地上!
“賤人!”葉明霖一聲悶喝,衝着軟倒在地的小丫鬟擡腳便踢了過去,“賤人,我讓你亂說……”
“啊……”
七、八歲的小丫鬟哪裡經得住葉明霖這樣下死手的狠踢,只幾下便抱着頭在地上打滾,嘴裡連聲喊着,“老爺饒命啊,老爺饒命啊,奴婢沒有胡說,大夫人親眼看着的,這會子正派人去請了三爺和九爺回來……”
楠哥和羽哥兒要回來?!
葉明霖腳下一頓,怔怔的站在那,血紅的眼睛瞪着地上的小丫鬟,鼻翼一張一息的,原本儒雅的五宮扭曲不成人樣,猙獰如獸。
小丫鬟趴在地上,嘴角淌着鮮血,嗚嗚的哭着。
先有朱媽媽受暴而死,後有小丫鬟被打得口吐鮮血,雙福院裡的下人不由同時感受到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悽悽感。
以至於變化突起時,所有人都只能怔怔的看着,甚至連尖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畜生,你去死吧!”
一聲怒喝橫空響起。
緊接着衆人便看到自家夫人手裡不知道揣了塊什麼,狠狠的砸向了站在那喘着粗氣的自家老爺頭上。
“卟”一聲,悶響。
葉明霖先是感覺腦後漲漲的痛,他搖了搖頭,眼前便似乎有點花,下意識的,他伸手往腦後去摸,一摸,一手的黏滑。
他把手伸到眼前,觸目的鮮紅一入眼,他身子一晃,然後擡頭朝朱氏看去。
只是,他頭才擡起,朱氏又是一掄手,沒等葉明霖看清楚,朱氏砸過來的是什麼東西,額頭一陣巨痛,終於眼前一黑“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地方,離朱媽媽只差一臂距離的!
“夫人!”
匆匆趕來的魏紫正巧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等她再看到地上倒着的朱媽媽時,立刻對圍着的下人喝道:“還不快去請大夫,都愣在這幹什麼!”
下人們似乎這纔回過神來,頓時驚慌着要作鳥獸散。
“慢着!”
朱氏清冷的喝聲響起。
“夫人!”
魏紫顫瑟瑟的上前,想要拿掉朱氏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拿到的拳頭大的鵝卵石。
只是,不待她上前,朱氏已經將那塊鵝卵石“啪”一聲扔到了一邊,然後回頭對怔立在原地的下人們一字一句說道:“老爺不小心摔倒了,你們都看到了?”
摔倒了?!
摔倒了!
魏紫眼見衆人三魂好似失了二魂半般愣着,當下提了聲音,說道:“夫人的話都聽到了沒?”
“聽到了,是,奴婢們都看到了,老爺是他自已摔倒的!”
朱氏霜冷的眸子沒有溫度的撩了眼衆人,沒有誰敢正視她的眼,所有人在對上她的目光後,齊齊低下了頭。
連老爺都敢擊殺,夫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朱氏回頭撩了眼地上的朱媽媽,對魏紫說道:“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大夫。”
“是,夫人。”
魏紫便分吩咐人下去請大夫,又讓人將朱媽媽擡回屋裡。
因着朱媽媽一直都是睡在朱氏屋外的耳房裡,在院子裡並沒有她自已的屋子,可現在這副樣子顯然是不能擡去朱氏屋裡的!
魏紫想了想,便對下人說道:“擡到我屋裡去吧。”
“是,魏紫姑娘。”
婆子擡着朱氏去了魏紫的屋子。
另一廂擡着葉明霖的婆子朝魏紫猶疑的看了過來,“魏紫姑娘,老爺……”
葉明霖擡哪裡這可不是魏紫能做主的!
魏紫只得朝朱氏看去,“夫人……”
“擡我屋裡去吧!”朱氏淡淡道。
魏紫連忙吩咐下人,把葉明霖擡去朱氏屋裡。
地上躺着的小丫鬟也被人扶了起來,正要送回芮氏院裡。
“等等!”
扶着小丫鬟的婆子便瑟瑟的朝朱氏看來。
朱氏卻是徑自走到小丫鬟跟前,冷聲問道:“大夫人是不是在三奶奶那?”
小丫鬟忍痛點頭,回頭道:“回夫人,是的。”
“大夫人已經使人去請三爺和九爺回來了?”
“是的,這會子應該快到家了。”小丫鬟說道。
朱氏這才擺了擺手,示意婆子把小丫鬟送走。
熱鬧的院子,隨着各人的散去,一瞬間便清冷了下來。
魏紫看向朱氏,輕聲勸道:“夫人,三奶奶那,您是不是該去看看?”
朱氏搖頭。
魏紫不由便大驚。
三奶奶可是懷着孩子的,又到了快生產的月份,女人生孩子本就艱險,更別說這會子還是出了意外!若是夫人不過去,三爺會怎麼看夫人?!
“夫人……”
朱氏搖頭,輕聲說道:“三奶奶那,有大夫人在,不會出什麼差子,我先把這裡的事了了。”
這裡的事?
魏紫疑惑不解的看向朱氏。
朱氏卻是沒有再看魏紫,而是轉身往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對魏紫說道:“大夫來了,讓他先給阿媛看看。”
先看朱媽媽?!
魏紫嘴巴差點張得能吞下個雞蛋。
只是沒等她說出意見,朱氏已經進了正屋,不多時,魏紫便看到屋裡擡老爺進去的四個婆子退了出來。
魏紫正要進屋去侍候,這個時候,耳邊卻響起朱氏的聲音。
“沒我的話,誰也不許進來!”
魏紫腳步一頓,僵在了那。
正在魏紫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時,雲紅悄悄的走到魏紫身邊,扯了把魏紫的袖子。
魏紫疑惑的看向雲紅,雲紅搖了搖頭,示意魏紫別出聲,帶着她往一邊走,等離正屋有些距離了,雲紅才壓了聲音對魏紫說道。
“魏紫姐姐,要出事了!”
要出事了?
傻丫頭,這明明就是已經出事了好吧!
見魏紫不以爲然,雲紅急得扯了魏紫,趴在她耳邊,把朱氏之前那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話跟魏紫說了。
“魏紫姐姐,”雲紅急得眼睛都紅了,“你剛纔是沒看到,夫人那樣子好嚇人!現在夫人又不讓人進屋侍候,你說,夫人她……她會不會……”
魏紫這會子心已經是提到嗓子眼了,朱媽媽對夫人來說,那是不亞於三爺和九爺的份量,卻被老爺這樣虐殺,夫人只怕拼了命,也會替朱媽媽討回個公道!
“夫人,她會不會把老爺殺了啊?!”雲紅終於問出了她想問的那句話。
“雲紅,你現在立刻去門房,見着九爺了,立刻把九爺請到夫人這裡來。”魏紫略一沉吟後,便說道:“我去請夫人,就說朱媽媽想見她!”
雲紅連忙點頭。
若是夫人真把老爺殺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知道了這樣大的醜聞,哪裡還有活路啊!
雲紅飛一樣的跑去前了前房。
魏紫轉身朝正屋走去。
正屋的屋子裡,朱氏看着被安置在外室榻上,雙目緊閉滿臉是血的葉明霖,木然的臉上,忽的便綻起了一抹譏誚的笑意。
“葉明霖。”
牀榻上的葉明霖,眉頭緊皺,無聲無息。
好在朱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朱氏垂眸,盯着自已手上已經凝固的血漬,她似乎還能感覺到那股溫熱。
那是阿媛的血!
“葉明霖,我都已經不想再恨你了,只想過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呢?”
榻上的葉明霖,眼皮子似乎動了動。
朱氏靜靜的看着,然後起身去了內室,不多時,手裡拿了一個手掌心大的白瓷瓶出來,打開瓶蓋,倒出一粒烏黑的藥丸。又返身走到桌邊提了桌上的茶壺,茶壺裡的水晃到手上,那些乾涸的血漬便變得重新黏滑起來。
榻上的葉明霖慢慢的睜開眼,入眼的陌生,讓他一時怔了怔,他想坐起來,只是才一動,整個人便頭暈目眩的歷害!
“醒了?”
耳邊響起一道清冷卻足以叫他膽寒的聲音。
葉明霖不能側頭,那會叫他眩暈的難受,只能側眸看去。
等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朱氏時,他立時擰了眉頭,正要開口說話,朱氏卻是搶在他前裡,開了口。
“你我之間只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這場恩怨糾纏就結束不了!”朱氏站在葉明霖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目光還略顯茫然的葉明霖,挑了挑脣角,冷聲道:“是時候該結束了!”
葉明霖看見了朱氏捏在手指上的那個藥丸,心頭一震的同時,人便也漸漸清醒過來,只是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朱氏已經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頜。
“唔……”
葉明霖掙扎着,手用力的朝朱氏抓去。
朱氏頭一偏避過葉明霖伸來的手,捏着藥丸的手對準葉明霖的鼻子狠狠的砸了下去。
“唔!”
葉明霖發出一聲痛呼,朱氏那隻沒有拿藥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了葉明霖的喉嚨。迫使葉明霖張開了嘴,另一隻手上的藥丸便被她塞進了葉明霖的嘴裡。
“唔……唔……”
葉明霖掙扎着,只是,他一個剛遭受重創,此刻又被朱氏打中鼻樑,哪裡能抗拒得了使了渾身吃奶力氣的朱氏,他越是掙扎,越是想要嚎叫,嘴裡的藥丸便越快速的滑過了喉嚨進了肚子裡。
朱氏抓起被她放在一邊的茶壺,對準葉明霖的嘴,便不要命的灌了起來。
“咕咚,咕咚……”
葉明霖和着鼻腔裡的血,大口大口的嚥着。
最後,朱氏手一鬆,將塞在葉明霖嘴裡的水壺往地上一砸,然後,退開半步,冷笑看向她才一退開,便趴在牀上摳喉嚨的葉明霖。
“別枉費心思了,那藥入喉即化,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朱氏說道。
葉明霖動作一頓,他趴在榻邊,衣襟上的水滴滴噠噠的往下滴着,目光驚懼的看着朱氏,“毒婦,你給我吃了什麼?你說,你給我吃了什麼!”
“放心,死不了的!”朱氏垂眸盯着自己往下滴着血水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大半輩子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覺得我會這樣輕易的讓你死嗎?”
葉明霖看着這樣的朱氏,只覺得越看越心驚,越看,心越涼。
“君英,你不能這樣對我……你……”
“不要喊我的名字!”朱氏垂眸,冷冷的看着葉明霖,“那太叫人噁心!”
話落,轉身便欲離開。
葉明霖眼見朱氏要走,伸手便想要上前去撕扯她,只是他卻驚駭的發覺,手根本就不停使喚,很快,不但是手不停使喚,他想喊住朱氏,嘴巴才張開,聲音也發出來了,但卻是一片渾亂的“啊、啊”之音。
怎麼會這樣?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葉明霖又驚又駭,腹間一陣緊縮,他還沒來得及從驚愕中醒過來,便感覺身下一片溼熱,緊接着便聞到一股騷臭的味道。
他……他失禁了!
朱氏皺了皺眉頭,看着葉明霖身下洇開的那一大片溼意。
她怎麼忘了這一岔!
大夫說過的,服下這藥的人,不但四肢癱瘓口不能語,眼不能語,便是連大小便也不能自控!看來,她得考慮擡個姨娘上來了!
“啊……啊……啊……”
葉明霖憤怒的喊着。
朱氏皺了眉頭,正欲開口,門外響起魏紫的聲音。
“夫人,朱媽媽那邊快不行了,您快去一趟吧!”
朱氏聽到魏紫的話,身子一晃,要不是她扶住了一側的案几,只怕便要重重的砸倒在葉明霖身上!目光一擡,對上憤怒幾近瘋狂的葉明霖的眸子,朱氏脣角嚼起一抹冷笑,似說給葉明霖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
“阿媛,我沒有讓你白死!”
葉明霖聽到朱氏幾不可聞的輕吶聲,幾欲魂飛魄散!
這個毒婦,她竟然爲了個卑賤的奴才,對他下這樣的毒手!
朱氏擡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對魏紫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轉身便欲離開,但眼角瞥到葉明霖時,卻又步子一頓,垂了眼眸,輕聲說道:“葉明霖,你已經這樣了,你還怎麼去護那個賤種呢?你說,楠哥兒若是沒事,我就權當爲天麟和他弟弟妹妹積福,若是有事……”
朱氏沒往下說,但其間意思,不言而喻!
葉明霖瞪大了眼。
朱氏笑了笑,轉身便走。
門外,魏紫本還待再叫,但一擡頭,便看到朱氏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眼見朱氏身上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慘烈,心裡不由便鬆了口氣。
朱氏,見魏紫往裡張望,挑了挑眉梢,淡淡道:“三奶奶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要不,奴婢使人過去看看吧?”魏紫說道。
朱氏點了點頭,芮氏出事,她這個正經的婆婆沒去,卻讓魏氏衝在了前頭,只怕,這根刺是種在楠哥兒和芮氏的心裡了!
魏紫聽到屋子裡葉明霖“嗯嗯啊啊”的喊聲,不由便狐疑的探頭往裡看了看。
朱氏步子一頓,對魏紫說道:“你讓人去看看三爺和九爺回來了沒,要是回來了,讓他們請人進宮去請個太醫來,老爺不知道剛纔摔到哪了,話也說不出來!”
魏紫連忙應了一聲是,正待轉身去尋人,卻見雲紅從外面匆匆跑過來。
“魏紫姐姐,三爺和九爺回來了,三爺去看三奶奶了,九爺往這邊來了!”
魏紫便朝朱氏看去。
朱氏步子頓了頓,抿了抿嘴,輕聲說道:“我先去看看阿媛,九爺來了,讓他先去屋裡看老爺吧!”
“是,夫人。”
魏紫應了一聲,使了個眼色給雲紅,雲紅連忙又匆匆退了下去。自已陪着朱氏去了東廂房,看朱媽媽。
請來的大夫正忙着給朱媽媽施針,只葉明霖那一腳顯然用盡了一身的力氣,便是大羅神仙也迴天無力,一個小小的大夫又怎能起死回生?
眼見着朱氏走進來,大夫連忙起身,上前揖禮,“夫人,在下學藝不精,還請夫人另請高明。”
朱氏擺了擺手,對魏紫說道:“你請大夫去看看老爺,我送阿媛一程。”
“是,夫人。”
魏紫請了老大夫去正屋。
老大夫原以爲府裡就一個病人,怎麼會想到,這家正正經經的男主人還病倒在主屋,屋裡沒有一個人侍候,一進屋子,便是一股騷臭之味。不由,便擰了眉頭,心裡裡直道奇怪!
魏紫顯然也發現了異常,但她在朱氏身邊侍候多年,只一瞬,雖則內心驚濤駭浪,但轉眼卻是一臉愁苦的對老大夫說道:“我們老爺摔了一跤,原以爲傷勢不重,所以才請了先生您先去那邊屋裡,誰想……”
老大夫點了點頭,上前,給葉明霖把脈。
且說,魏紫屋裡,朱氏遣了屋裡的婆子,讓她們全都退到抄手遊廊處,她則在睜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的朱媽媽身邊坐了下來。
朱媽媽同樣口不能言,只能目光悲切的看着朱氏。
“阿媛,”朱氏苦笑着擡頭朝朱媽媽看去,只是目光才擡起,眼裡的淚便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阿媛,怎麼會這樣?”
朱媽媽想搖頭,只是她使盡一身的力氣,也動彈不得分毫!
只能,看着朱氏,眼裡的淚水如泉水一般,沽沽的流個不停。
朱氏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的拭着朱媽媽眼角的淚,輕聲說道:“阿媛,你別擔心我,他以後再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了!”
朱媽媽眼睛眨了眨。
朱氏便翹了脣角,含笑說道:“剛纔,我已經把那個藥給他服下了。”
朱媽媽眼睛便瞪得圓圓的,看向朱氏。
那顆藥……但轉念想想,卻又覺得,這樣挺好的,老爺倒下了,他就再也不能爲難夫人了!
朱媽媽對着朱氏笑了笑,張了張嘴,只是發出的聲音卻不成語。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朱氏攥緊了朱媽媽顫抖的手,放在臉邊,哽聲說道:“阿媛,你放心,我會改的,我對楠哥兒好,對羽哥兒也好,我疼他們,我也疼他們的媳婦,只要是他們喜歡的,我都喜歡,只要是他們願意的,我都支持!”
朱媽媽眨了眨眼,眼裡綻起一抹淺淺的歡喜,只是眸子裡的光卻是越來越渙散。
“阿媛,我錯了,我早該聽你的,我不該使性子,是我害了你!你說得對,只要我願意,我有一萬種收拾他們的法子,爲什麼要拼得自已一身是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世人常說,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可是,見了棺材才落淚,到了黃心才死心,豈不是遲了?這其間所付出的代價,又豈是一句,錯了,便能挽回的!
“阿媛,阿媛,你不要死……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阿媛,求求你,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活着還有個什麼意思啊……”
朱氏哭倒在朱媽媽漸漸冰冷的身上。
……
葉羽才進屋子便聽到了朱氏尖利不似人聲的哭聲,他步子頓了一頓,走在他身後的雲紅連忙上前,輕聲說道:“九爺,是夫人,朱媽媽她……”
葉羽點了點頭,腳下不停,直接去了主屋。
主屋裡,老大夫已經替葉明霖清理後傷口,上了藥,又仔細包紮了,正拿了筆在一邊寫方子。擡頭見葉羽自外走了進來,連忙放下筆起身揖禮。
“九爺!”
葉羽點了點頭,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榻上雙目空洞如同被人挖去靈魂的葉明霖,一眼,便收了目光,看向老大夫,問道:“大夫,我父親他怎樣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
朱氏把葉明霖砸了這事,雖說朱氏有話吩咐了下去,不許下人亂說,但葉羽這卻又不同,他才進門,便有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到了他面前。
眼見,老大夫搖頭,不由便忖道:以她娘那身子力氣,還能砸成什麼樣?怎的,老大夫卻是一副回無無力的樣子?
“九爺,二老爺摔倒的位置不對,傷了腦部的血管,若是發現的早及時施針說不得還能挽救一二,現在……”
“現在如何?”葉羽擰眉。
“現在便是施針也晚了,日後就好生的照料着吧!”
葉羽只一頓,便醒過神來。
點了點頭,對老大夫說道:“有勞大夫,我去看看我爹。”
“九爺請!”老大夫連忙退到了一邊。
葉羽便拾步走至葉明霖榻前,看着睡在榻上,見他上前,目光漸次清明,清明過後,便是怒火洶涌的的葉明霖,葉羽扯了扯嘴角。
兩個人一輩子相恨相殺,便是這樣的結果嗎?
葉羽沒有出聲,而是在葉明霖身邊坐了下來,直至身後響起老大夫告辭,魏紫送人出去的聲音,他才緩緩開口。
“父親,您知道您一輩子最大的錯是什麼?”
葉明霖沒有張嘴,他緊緊的咬住嘴脣,目光狠歷的看着葉羽。
最大的錯嗎?
他最大的錯,就是在朱氏生下他們兄弟倆時,沒有把他們在馬桶裡溺死!纔會讓朱氏有所依仗,敢這樣對他!
“想來,你也不知道的。”葉羽垂眸,盯着自已袍角的那一抹纏枝蓮花,嘲諷一笑後,說道:“父親,你這輩子最大的錯,不是你沒有堅持娶董姨娘,也不是你娶了母親,而是你不應該娶了母親後,生下我們!”
葉明霖目中便有了一抹冷冷的譏誚和憤慨。
是啊!
他這輩子最大的錯,便是不該生下這樣的孽障!沒有這兩個孽障,明珠怎麼會死?他又怎會淪落至此!
葉羽看在眼裡,同樣譏諷着看向葉明霖,不用葉明霖說,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想着什麼!
“您怕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葉羽想了想,輕嗤一聲,淡淡道:“想來,往後我也不可能有什麼機會在您跟前開誠公佈的說話了,今天,索性就把話跟您說個明白吧。”
“您不娶母親,也會娶另外的女人,因爲您無力對抗祖母,您也同樣還會有子女,因爲對您來說,睡不睡那個女人與愛和不愛無關,既然娶回來了,總是要睡的!睡了,自然便會有子女!”
葉明霖瞪了葉羽,不明白,他說這些幹什麼!
葉羽對上葉明霖的目光,笑了笑。
可見,他的父親果然除了讀書歷害點外,其它的真的是一無是處!
“一個女人她可以自認倒黴嫁了一個不愛自已的男人!她也可以忍受那個男人提了褲子便翻臉不認人!但是,她們不能容忍的是,在她們生下那個男人的骨肉後,那個男人不但仍舊無視她,甚至連親生骨肉都能忽略!”
葉羽擡頭看向葉明霖,“父親,您現在知道自已錯在哪了嗎?”
“啊……啊……”
葉明霖伸着舌頭,費力的嘶吼着。
葉羽搖了搖頭,目悲憫的看着仍舊執迷不悟的葉明霖。
“好了,我還要去見三哥和大伯父,出了這樣的大的事,總要商量個章程出來。”話落便站起身,忽的又想到一事,葉羽步子一頓,垂眸,居高臨下的看着葉明霖,“父親,百年後,您可要跟董姨娘葬在一起?”
葉明霖目光一怔。
跟明珠葬在一起?
明珠她沒有葬進葉家的祖墳!
那他豈不是死後都享受不到葉家後世子孫的供奉?
“還有,這次就趁便把家也分了吧!”葉羽眉梢嚼了抹冷意,淡淡說道:“葉鈺爲什麼回京都,回來的目的又是什麼,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嗎?”
“啊……啊……”
葉明霖憤怒的吼叫着。
不能分家,現在不能分家,分了家,鈺兒怎麼辦?他要做的事還沒做成!
葉羽留下聲吼得聲嘶力竭的葉明霖,大步離開屋子。
“九爺!”
纔出屋子,便遇上送了老大夫回來的魏紫。
葉羽步子一頓,對魏紫吩咐道:“找人去把父親身邊侍候的小廝尋來,讓他們給父親洗洗身子,換身乾淨的衣服。”
“是,九爺。”
魏紫纔要退下,葉羽又喊住了她,看了眼東廂房的方向,說道:“母親跟朱媽媽素來親厚,朱媽媽去了,母親怕是一時緩不過來,你多年顧些。”
魏紫連忙應下。
葉羽便又轉身急步離開了福雙院,往葉楠的院裡趕裡去。
從福雙院出來,葉羽急急便往東邊葉楠的院裡走,走到僻靜處,一個挺秀身影從角落裡走出來。
葉羽步子一頓,擡頭看着那人。
陽光正好,淺淺的金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將他如芝如蘭的優雅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微微擡起頭,看向葉羽毛,“九弟,父親和母親怎麼樣了?”
葉羽挑了挑眉頭。
“父親不慎摔倒,傷了腦子,大夫說迴天無力!”
“怎的不請太醫?”葉鈺擰了眉頭看向葉羽,“總是要多請幾個大夫的,我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缺請大夫的銀子嗎?”
“當然要多請幾個太醫!”葉羽點頭,“我已經讓人去宮裡請小傅太醫了!”
小傅太醫?!
葉鈺挑眉看向葉羽,那張毫不遜色葉羽的臉上,眸子裡有着一閃而逝的瞭然和憤怒。
“七哥,我正要去三哥院裡,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纔回來,還沒去看過父親,等看過父親,我再去三哥那!”葉鈺說道。
葉羽點了點頭,“那我不耽擱七哥了。”
話落,拾腳便走。
兄弟兩人背道而離在擦肩而過的剎那,兩人的目光都飛快的掠了對方一眼,下一刻,卻又重新看向了遠處。
葉楠的院子裡。
芮氏已經被安排進了產房,產房外,不僅是魏氏,就連樓氏,古氏,席氏也都到了。除了大伯母魏氏,其它幾人輪番進出着早就被收拾整齊用來作產房的西廂房。
葉羽才一進屋,便看到他三哥,葉楠正在院子裡來回的踱着步子。
“三哥!”
葉楠回頭看向葉羽,擰得能夾死蚊子的眉頭,並沒有鬆開,而是輕聲問了句。
“母親那邊怎麼樣?”
“朱媽媽不行了,父親因爲摔的地方不對,大夫說怕是後半輩子得躺在牀上靜養了!”葉羽簡單的說道。
葉楠聞言,不由便怔了怔。
摔得這麼歷害?
正欲再問幾句,問個清楚,不想,這時候西廂房響起芮氏撕心裂肺的嘶喊。
“順珍!”葉楠幾步走到了西廂房的門外,急急的朝裡喊道:“順珍,你別怕,我就在外面!”
屋子裡芮氏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葉羽撩了眼葉楠,轉身朝坐在正廳裡的魏氏走了過去。
“大伯母。”
魏氏點了點頭,示意葉羽坐下,笑了笑,說道:“看看你三哥,又不是第一回當爹,還弄得跟個毛頭小子一樣!這女人生孩子,又不是樹上打個果子那麼簡單,偏他急得跟個猴似的!”
葉羽笑了笑。
魏氏便對屋裡侍候的吳媽媽說道:“你去替九爺沏盞茶來。”
“是。”
吳媽媽退了下去,同時也將屋裡侍候的小丫鬟都帶了出去。
葉羽待吳媽媽等人走遠了,他這才擡頭看向魏氏,輕聲說道:“母親身邊的朱媽媽沒了,父親摔得地方不對,風癱了!”
魏氏默了一默。
這消息,吳媽媽早就讓丫鬟去打聽清楚來報與她聽了。
至於,葉明霖是摔的是砸的,她自然也是一清二白的。魏氏想了想,擡頭看向葉羽,“羽哥兒,你有什麼打算?”
葉羽扯了扯嘴角,對魏氏說道:“大伯母,趁着這個機會,把家分了吧!”
魏氏到沒有絲豪的意外,從芮氏讓人去請她,她在花園裡遇見芮氏被葉天賜推倒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分家,怕是要提前了!
“晚上,你伯父回來,我們把這事商量下,看怎麼個分法吧!”魏氏說道。
葉羽點頭,對魏氏說道:“大伯母,您還得遞個貼子進宮!”
“我知道,你放心,纔出事,我便讓人遞貼子了,這會子貼子應該已經到了皇貴妃手裡。”魏氏說道,“不出意外,明天皇貴妃就應該會給回話。”
葉羽點了點頭,話說到這,有些事,即便不說,彼此也是心知肚明瞭。比如,芮氏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上慕容歡,又比如葉天賜怎麼就會出手推了芮氏!
只是,這一串的事情下來,怕是請羅青果入府的事就得推一推了!
他這邊想着,魏氏正好也說了起來。
“羽哥兒,你看,這麼多事湊一堆,短時間內怕是不能請羅姑娘入府了,不如,等你三嫂生下一這胎,辦滿月的時候,一道請了她和文夫人,你說怎麼樣?”
葉羽點頭。
“不急,大伯母還是把精力用在進宮上面!”葉羽說道。
魏氏笑了笑。
心道:“也不知道是誰,眼巴巴的讓人找人上門說媒,又要挑日子請人過府。這會子,到是說不急了!”
“明珠樓那位,你有沒有想過,怎麼辦?”魏氏看了葉羽問道。
明珠樓那位,指的是誰?
當然是慕容歡!
葉羽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道:“這事,等大伯母進了宮,看看宮裡貴人的意思,再說吧!”
魏氏想了想,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只是讓人把他們看了起來。並沒有……”
魏氏的話還沒說道,便被外面吳媽媽的聲音打斷。
“夫人,七爺跪在了門外,您快去勸一勸吧。”
“鈺哥兒?”魏氏擰了眉頭朝葉羽看去。
葉羽挑了挑眉梢。
之前遇上葉鈺的時候,可沒看到他有來這裡跪的意思啊!
“出去看看吧。”葉羽對魏氏說道。
魏氏點了點頭,讓葉羽扶着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裡,葉鈺果然直挺挺的跪在了葉楠腳下,任人怎麼換也不肯起來。
“七哥!”葉羽鬆開扶着魏氏的手,上前幾步,屈身去扶葉鈺,“你這是幹什麼?三嫂正在生死關頭,你這樣跪在這裡,傳了出去,讓人怎麼說!”
“是天賜娘作錯了事,我來替她向三哥賠罪的!”葉鈺擡頭看向葉羽說道。
葉羽便擰了眉頭說道:“七哥,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既然你也知道七嫂做錯了事,原該回去好好管束,怎的卻跑到三哥這裡來跪了?還一跪不起的!您就不怕傳了出去,讓外人笑話,咱們葉家白白的教書育人,卻是連自家人都約束不好?”
“我不是……”葉鈺連忙辯解道。
“我們做兄弟的自然知道你不是想要以親情挾迫兄長,可是外人會怎麼說呢?”葉羽一邊說着,一邊手上略略用力,便將葉鈺扶起喊了丫鬟上前,“來人,送七爺回去。”
便有丫鬟上前,“七爺,奴婢送您回去。”
葉鈺一張如玉的臉上,頓時青紅交替。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一聲略帶哽意的喊聲。
“娘,娘,娘您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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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些話即使在留言裡置頂,可仍舊有人視若無睹。
那就在這裡,再說一遍吧。哪裡看請在哪裡留言,不要影響作者碼字的心情。
一天三毛錢,扔地上,你都不願撿。爲什麼卻偏偏要來咯應我這個悲催的網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