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敢的。”顧雲箏笑起來,立時變得興致勃勃。
霍天北看了看廚房裡現有的食材,選出火腿、絲瓜,“從易到難,慢慢來。”
他當然不會像下人那樣不知所措,從洗菜、切菜開始教起,示範之後便讓顧雲箏親力親爲。
顧雲箏的刀功沒問題,習武之人雙手都特別穩定,精準度更不需說。她一面切菜一面問道:“你是不是要教我做蒜爆火腿和炒絲瓜?”
“對。”霍天北看着她高高興興的樣子,情緒也隨之更好,“每天教你一兩道菜,多說一個月你就出師了。”
“那你說話可要算數。”顧雲箏瞥他一眼,“不會耽誤你麼?”
“不論早晚,騰得出這點功夫。”
“嗯!那就好。”顧雲箏爲此信心滿滿,開始憧憬未來,“等我學會了,有時間就給你們做菜吃。”
這樣暖心的話,聽的人比說的人還要期待。
炒菜時,霍天北只是在一旁指點,要她自己動手。
菜放入熱鍋裡的時候,會飛濺出油星,這讓顧雲箏有些發慌,生怕濺到臉上。之後便因此亂了章法,慌手忙腳起來。
霍天北好笑不已,可這是不可避免的,只能等她慢慢習慣。只是特別喜歡這種時候的她,沒了鎮定,不能從容以對,只有附和她這年紀的一些小性子,神情很是豐富。
到最後,兩道菜出鍋,盛入盤中。
顧雲箏用筷子夾了一片絲瓜,送到他脣邊,“快嚐嚐。這可是我第一次親手炒出來的菜。”
霍天北品嚐之後卻不說話。
“怎麼了?”顧雲箏忽閃着一雙大眼睛,很是忐忑。
霍天北還是沉默。
顧雲箏連忙親自品嚐,細細品味,自己覺得還不錯,可他這反應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跟他那個怪脾氣的師父一樣,對菜色要求太高?她小聲問道:“你覺得很難吃麼?”
霍天北就在這時拍拍她的臉,笑,“不錯,有點天分。”
“原來是在嚇我啊。”顧雲箏打了他一下,“害得我提心吊膽,以爲自己不是這塊料呢。”
“怎麼會。”霍天北把她擁到懷裡,“也不看看是誰的夫人。”
顧雲箏笑出聲來,隨後忙催促他去更衣用飯,“別耽誤了去總督府的時辰。”
這一日早間的餐桌上,當然也擺上了顧雲箏做的這兩道菜。熠航早些時候吃過了,過來給兩人問安的時候,見他們胃口都特別好的樣子,便又坐到了餐桌上,吃菜的時候顯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味道好像跟平時不一樣,不過也很好吃。”
顧雲箏笑着看身側一大一小大快朵頤,心情奇佳,這才發現下廚原來是這麼好的一件事。
此後一個來月,霍天北一有時間就陪顧雲箏悶在小廚房裡,力求讓她每日都有進步。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有這天分,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做菜的整個過程。若是有天分卻沒這份興致,做出來的飯菜便會讓人覺得差了點什麼。
顧雲箏廚藝精進的同時,女紅也慢慢摸索出了門道,如今已經能輕輕鬆鬆繡出絲帕等小物件兒。
表面上在循規蹈矩做賢妻,私底下,她也從沒忽略過門外事。通過燕襲、青杏之口,陸陸續續得知了雲凝、霍天北等人的動向。
遠在京城的雲凝,一日也沒閒着。她身在宮中,頭號勁敵便是皇后,首要之事自然便是扳倒皇后及其黨羽。
雲凝那副早已被自己弄得此生都難以生養的身子,在與皇后的較量中起到了作用——皇后見雲凝日日得寵,又不知其原有,自然會設法將麝香等物送到雲凝身邊。雲凝便將這機會利用起來,且將事態逐步激化,讓皇上開始厭惡皇后。
說起來,那昏君不論怎麼說,對雲凝還是有一點真心的。自雲凝進宮到如今,日日在雲凝宮中就寢,誰惹到他的寵妃都會予以嚴懲。這樣一來,皇后的好日子自然是到了盡頭。
昏君在得知雲凝的身子難以懷孕之後,不但沒有嫌棄,反倒愈發憐惜,認定皇后已經惡毒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雷厲風行地把皇后打入了冷宮,根本不管前朝會不會因爲廢后而生波瀾。
只是,宮中爭寵勝敗容易分出,重臣卻不會輕易被波及。皇后的黨羽想要剷除,還需時日。
而云家冤案,這麼久可算是毫無進展,負責查案的官員不過是每日欺上瞞下。早就料到了這些,顧雲箏聽了還是氣悶不已。
至於霍天北,命封地官員妥善安置流入西域的災民、流民的同時,開始招兵買馬,麾下將領日夜練兵。
他說過,男人都有野心。而在這種世道爲官爲將,與其耿直愚忠,自然不如逐步穩固自己的地位,增加自己的羽翼。
誰都看得出,天下就要陷入動盪不安的時期,到了那一天,沒有人會管你是忠臣是奸臣,只在意你會不會威脅到別人,結局不過是強者勝弱者死。如此,顧雲箏情願他做梟雄之首。
除了這些,顧雲箏還得到了關於祁連城的一些消息。
這日上午,她剛聽青杏說完祁連城的事,祁安便過來請她去醉仙樓一趟。
如今祁連城找她必然有事,她爽快應下,即刻前去。
祁連城要說的是靜寧公主的事情:
“我在民間找了幾個紈絝子弟,據說有一位與侯爺眉宇有些相似,公主很是中意,便將那人留在了身邊,一路上走走停停,遊山玩水。那人巴望着做當朝駙馬,平日裡當然是對公主百依百順,到西域邊界時,兩人已然難捨難分。”
顧雲箏聽得啼笑皆非,“那後來呢?”
“後來,公主帶着那人回往京城去了。”祁連城笑道,“你日後儘可心安了。”
顧雲箏道謝,心裡想的是,所謂情意,在有些人心裡,原來是很容易就變心的。轉念又想,也對,一見鍾情走至相濡以沫的有情人,從來是可遇不可求,再說那位活寶公主變了心最好,否則,頭疼的可就是她與霍天北了。
隨後,祁連城又道:“此次請你過來,也是爲了道別。”
來之前,顧雲箏聽青杏說了,雲凝一番動作之後,受益最大的人就是祁連城——隨着皇后被打入冷宮,當初無影覆滅的事被人翻了出來,力求讓皇后在冷宮裡耗盡一生。
昏君不會反思自己當初爲何聽從皇后讒言除掉無影,只會在這時對皇后爆發雷霆之怒,命人尋找在那次事件中僥倖逃生之人,要爲他們翻案昭雪。
有了這前提,再加上雲凝適時地道出祁連城當初的救命之恩,祁連城回京爲官之日自是指日可待。
這一次,祁連城算是運氣不錯。因爲霍天北的目的是將整個西域控制在自己手中,不會由着祁連城長期留在這裡發展勢力。在爭鬥發生之前離開,於情面、前景都無壞處。
此刻,顧雲箏笑問:“是不是要回京?”
祁連城頷首,“的確是。”隨即神色微黯,“一個人一輩子求的東西,可多可少。如今我只能求一條不可撼動的官途。來日不得已之下,興許會與霍天北爲敵。”
顧雲箏笑意溫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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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間的爭鬥,不可避免,我也只是先一步設想到了最壞的局面——但願不會。”祁連城看住她雙眸,“如果我說,我到何時也不想你爲難,甚至想護你周全,你相信麼?”
“……”相不相信都無用的事,也就不需回答了。她看看天色,“我該回去了。”
祁連城也不挽留,“來日京城見。”
“好。”
走出酒樓,上馬車之前,顧雲箏駐足望向樓上。
一扇窗大開着,祁連城就站在窗前,也正凝望着她。
這便是塵世緣,不論情分深淺,總是聚散無常。
她笑着揮手道別,踏上腳凳,上車回府。
冬日的夜色總是早早就降臨。霍天北迴往正房時,下起了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隨風飛舞在天地之間。這樣的場景,使得每所院落的燈光都充盈着暖意。
走在正房的抄手遊廊裡,春桃上前稟道:“侯爺,夫人在小廚房呢。”
霍天北便尋了過去。
暖暖的燈光之中,顧雲箏正在做春捲,是今日章嫣教給她的。將小黃魚掐頭去尾,只用中間的魚肉。處理好的魚肉用春捲包起來,放到油鍋裡炸,到顏色金黃時即可。
專注恬靜的神色,嫺熟的手法,這樣的她——“有時真不敢相信,你會變成現在這樣。”他走到她身側說道。
顧雲箏在他說話時才發覺他進門來了,先是一驚,隨後才笑道:“變成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還用問麼?巴不得你永遠是這樣。”
偶爾,她也會這麼想。
霍天北又道:“明日我得去綏安,估計要十餘日才能回來。”他說話的時候,留意着她的神色,希望看到哪怕一點點的不捨,也希望她會說“我陪你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