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們爲什麼不直接去找他?”白僳藏在牆角,指了指遠處還在等電梯的人。
“這個……”祁竹月壓低了聲音,“我們之前開會不是說過了嗎?你沒聽嗎?”
白僳回憶了一下,感覺自己應該是開小差去了。
祁竹月只好壓着嗓門,用簡短的語言解釋道:“首先是上面不同意我們直接找,只能換個方法接近;其次……他之前都不在國內。”
特殊部門的這個小隊倒是想過偷摸直接上門,可目標人物不在國內,他們手再長要伸到國外去也很麻煩。
“所以,顧隊私底下給我們行了個方便。”通了通關係把白僳塞進活動中,還把祁竹月也放了進來,想到這,人類女性感慨道,“顧隊真的是個很好的上司。”
白僳聽了,想了想那位面容嚴肅的人類領導,他贊同這個看法。
那名姓顧的人類上司他後來又見了一面,對方非常主動地給了他一些消息,並說同另一個小隊的交涉工作已經在進行了,會想辦法把塞進那邊後續的任務中。
“我也理解你的遭遇,只不過……似乎那邊的隊伍提到你的名字,反應有些奇怪。”
年紀稍長一些的人類是這麼說的,他的眉眼中似乎還有幾分困惑,但人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太久,只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白僳的肩。
白僳……白僳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態,他好像知道那個小隊對他反應奇怪是爲何,不過這都是後話。
時間回到現在,他們看到了那名小領導進了電梯。
白僳已經走入了樓梯間,而祁竹月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便趕到了門口。
數字在一級級往上蹦。
白僳站在樓梯口,深呼吸一口氣。
他活動了兩下肩膀,擡頭看着樓梯扶手間的那條縫隙。
跑上去?如果有人在看,白僳或許會用這個最笨的辦法,但現在的話……
霧氣籠上了監控探頭,屏幕只看到閃了兩下,彷彿信號不良,接着便恢復了,成爲了靜止畫面。
在現實的樓梯間內,原本站在那的黑髮青年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團難以描述形狀的白色軀體在那抖動着,眼球一枚枚綻開,都在朝上看。
下一秒,蓬鬆着的白色綿軟擠入了樓梯扶手的縫隙間,就這麼穿越過欄杆的間隙,一層又一層地向上穿行。
電梯在一旁垂直上升,白絮也在這邊走直線。
不多時,電梯停下了,白絮也停下了。
被白色包裹在正中央的手機屏幕亮了兩下,通訊錄裡來自祁竹月的消息發送給他,發了九這個數字。
內裡的眼球在盯着屏幕看。
外部的眼球在盯着牆體看。
灰白色的牆面上粉刷着的正是九這個數字,在人類發來消息後沒幾秒鐘,白色已經凝聚回了人型。
黑髮青年站在那,按了按剛剛長好的脖子,並把方向轉錯的左手給掰了回來。
這之後他才跨出樓梯間,從牆邊探出一點點視線,看着需要他關注的人類走出電梯,並朝着客房的區域走去。
人類走出去並拐過一兩個彎,最終掏出門卡掃進了一間房間內。
房間號好像是……924。
確認完房間號白僳便退了回去,在電梯那等了會,很快就見到祁竹月乘坐另一側的電梯坐上來。
看人來了,白僳給她報了個數字:“是924,現在你要怎麼辦?”
黑髮青年努努下巴,示意了那人前進的方向。
“嗯……”祁竹月沉思了一會兒,“先靠過去看看。”
說是靠過去,實際上是打算去偷聽。
怪物跟在後面,滿臉好奇地看着人類女性掏出了各種設備,有科學的也有非科學的手段,目的便是探聽房間內的動靜。
不過還沒折騰多久,走廊上傳來了推車的聲音,滾輪咕嚕嚕地與地毯發出摩擦聲,似乎是保潔人員推着車子靠近了。
祁竹月神經一緊,正轉頭尋覓着躲藏的地點,卻不想有一股力道從邊上傳來,拉了拉她的衣袖——是白僳。
黑髮青年指了指922的房門。
人類女性剛想給他使個眼神問他是什麼意思,就看到白僳去922的房門鎖上摸了兩下,接着按住門把手朝內一推。
門推開了。
發生了什麼?祁竹月呆呆地想到,然而等她被連帶着她那堆放在地上的東西一起推入房間內,都沒弄明白白僳做了什麼。
這是一間有人住的房間,只是房間入住的客人暫時不在房內。
行李箱攤開着擺在地上,裡面的東西只取出了一半,像是忽然有事匆匆離開,給人隨時會返回的感覺。
“等……我們這樣好嗎?”祁竹月問道。
“都要做竊聽的事了,你們(人類)還在乎這個嗎?”白僳困惑地問,人類這是薛定諤的道德感嗎?
他所說的話中間頓了下,但祁竹月沒時間在意。
她認爲白僳說的話有幾分道……不,是歪理吧。
白僳看了看房間,又看了看祁竹月,沖人保證道:“你先做你的工作吧,如果有人進來我來解決。”
祁竹月聽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追問怎麼解決。
人類只好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帶來的那些設備,以期望能夠探聽到隔壁房間的動靜。
酒店的牆壁挺厚,到底是花了大價錢建造的新建築,隔音效果不錯。
祁竹月一樣樣裝備試過去,都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換張臉換個身份去裝作客房服務了,她手裡一枚像耳朵一樣的聽筒收到了聲音。
人聲斷斷續續的,模糊不清,祁竹月擰着耳朵邊緣按了又按,彷彿在調整收音頻率一般。
終於在摸到某個骨節時,對面說一句話,至少有半句是能聽清的了。
隔壁的人在打電話。
打電話的人語氣激昂且情緒激動,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祁竹月忍不住湊近牆面。
“……我都說了我不——你什麼意思……當時不是你們要求……是、我是先跑了……什麼?你說什麼!”
“……我告訴你,這麼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你當心我把你們那些破事……陀……”
後面的聲音一下子雜亂起來,似乎是房間內的人摔砸了什麼東西,悶響蓋過了說話聲,接着人踢到了什麼,有重物墜地的動靜。
……等、等一下。
祁竹月猛地擡起頭。
當她的耳朵脫離了人耳形狀的聽筒後,她發覺剛剛的聲響是從她背後傳來的。
人類女性僵硬地動了起來,脖子一格格往後轉,她看見了不遠處的黑髮青年。
黑髮青年站在房門口,正彎着腰,伸出兩條胳膊,從地上抱起什麼往裡拖行着。祁竹月幾乎要發出尖叫,可她很快按耐住了自己,冷靜地問:“白僳,你這是?”
“嗯?”被詢問者發出了疑惑的鼻音,“如你所見,解決進來的人。”
幾分鐘前,有人的腳步聲靠近了。
白僳很輕易地辨別出這是922房間主人的身影,他等在門口。
來人走到房門口正準備掏卡,不料一低頭,他的房門沒關上,開了一條縫。
人的第一反應是後退半步,接着猶豫要不要握上門把手,還是直接去喊人過來一起查看有沒有進賊。
人正猶豫着,白僳決定幫人選擇。
在人類觸碰上門把手的一瞬間,白僳將門朝內拉開了,人類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被慣性帶着朝內倒去。
驚叫即將脫口而出,來人眼中映入了一張面色偏白的男性面容,對方脣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的樣子。
接着來人繼續朝前倒,與之相對的是白僳高舉的手腕,手掌做刀在人類頸間重重地劈了一下,乾脆利落地將人劈暈。
人倒地的聲音與隔壁重物落地的聲音一同響起,造成了混淆。
之後白僳便伸手將人拖了進來,順便把門關上,這下徹底是不會有人外人來打擾了。
祁竹月欲言又止。
人類女性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呼了一口氣,快步走過去將手中的道具塞給白僳,並大膽地把白僳往牆那一推。
“你去繼續聽吧,我來看看這人的情況。”
畢竟白僳是前面在直播平臺的活動中剛把體重倍殺他的壯漢一手推下去的怪力選手,加之他在溫家村徒手拆過不少東西,祁竹月生怕白僳下手沒個輕重,把人給敲出事情來。
白僳不介意和人換個位置。
黑髮青年朝牆邊走了兩步,一牆之隔的對話在他耳朵裡聽得清清楚楚,他甚至不需要道具輔助。
但爲了裝樣子,他還是附耳貼了上去。
隔壁他們要找的電視臺的小領導,他確實有問題。
白僳不瞭解祁竹月具體聽到了些什麼,但從她略微皺起但沒更進一步的動作來看,關鍵的都沒聽見。
陀川,他清楚地聽到隔壁的人類喊了這個詞。
似乎是對某個羣體的指代,他還聽到了一個耳熟的名字,那個在溫家村事件結束後,被溫榮軒所反覆念道恨上的名字。
原來,他們都認識啊。
白僳拍了下手。
他轉過頭,喊了聲祁竹月的名字,將檢查地上普通住客的人類女性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什麼?”祁竹月昂起頭,“對了,那個‘耳朵’一定要貼緊一點聽,千萬不要隨便鬆手,不然它會融到你的皮——”
女性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發現自己說晚了。
白僳鬆了手,那枚耳朵形狀的聽筒在脫手的瞬間便衝着離得最近的人體飛去,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便整個化了進去……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耳朵”化了一半,還剩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明明快要鑽進白僳的身體中了,它卻停駐了。
不但停駐了,留的那一小截尾巴還開始顫抖。
如同碰到洪水猛獸一般——事實上確實是遇見了,它鑽入了“人”的體內,它看到了一隻盯着它看的眼球。
眼球,爲什麼“人”他體內會有眼球?
具有靈異特性的物品其實不會思考,它只有着本能反應,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整隻退出了“人”體的皮膚之上。
“啪。”皮膚的主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被擊中的“耳朵”即刻變得扁平,失去活力般摔落到地上,白僳再彎腰將之撿起。
隨後,他偏過腦袋,目露疑惑:“你剛剛還要說什麼?”
祁竹月張了張嘴,默然地看着被白僳撿起並捏在指尖的那枚“耳朵”,回道:“沒……沒什麼,你前面喊我有什麼事嗎?”
“哦,我就是說。”白僳指了指牆的另一面,“聽到他提到陀川了,關係還很親密的樣子,好像還在聊我們要查的電視臺那事。”
“所以,要現在過去嗎?”他繼續問道,“現在過去的話,應該能把人抓個正着?”
“啊?”
祁竹月沒有跟上白僳的節奏。
她愣愣地手一鬆,把手裡擡着的男性的腦袋重新磕到地上。
先是後頸手創,再是後腦子被撞,這位無辜的住客想必短時間之內都醒不過來了。
來不及對無辜人士道歉,祁竹月站了起來,她的視線看向牆壁,彷彿在越過厚厚的牆體直接看向另一邊。
這就,聽到了?
她剛剛聽的時候怎麼什麼關鍵詞句都沒捕捉到?等等等等……那個“耳朵”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神奇的畫面?
一時間接收到的信息有點多,大腦在緩速運作處理中。
“祁竹月?”見人類反應遲遲,白僳又喊了一聲。
隨即人類女性比了個稍等的手勢,她鴨舌帽下的柳眉輕斂,沒幾秒鐘便做出了決定。
祁竹月說:“好,我們現在就——”去隔壁……咦?
人類女性知道白僳力氣很大。
溫家村她見識過手提實木棺材當棍棒用,日常裡的一些細節也能透露出,可這絕對不代表着眼前這一幕也在她的接受範圍內。
這可是……空手,不,徒腳。
如果把面前的人換成某位夏姓警員,再搭配上他自身的能力,這個畫面可能會和諧一點。
黑髮青年懶得再拐出去再走門了,他能聽到電話交流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從隔壁人類說的話中可以聽出,他與電話那頭交流不悅,有改變行程計劃的打算。
這可不行。
雖然有私底下去找人的選項,但白僳還是打算把人留下來。
畢竟……藉由人類的手還是比較省事的?
他擡腿對着牆面踹了一腳,加以一點特殊操作,牆面轟的一聲斷開了,卻沒有碎裂,更沒有整塊摔落到地上。
那一大塊牆體像被施加了什麼減速的法術,輕輕地“飄”落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黑髮青年緩緩收回腿,說道:“話怎麼說來着,開門……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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