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噁心

休息時間。

一得“解散”的命令,2班的大家爭先恐後地跑去拿放在操場邊樹蔭下的水瓶喝水。大家都板了一上午的臉,好不容易放鬆下來,都纏着教官問東問西。尤其是女生,使盡渾身解數撒嬌賣萌、軟磨硬泡妄圖減輕訓練強度。

奈何剛正不阿的教官紅着臉說:“賣萌可恥。”

女生們又逮着教官問有沒有女朋友,那一雙雙八卦得發亮的眼睛讓甚少接觸女孩子的兵哥哥險些招架不住。

不遠處席地而坐的鄭喬彬哪怕沒有看過去,也無法忽略那些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那個最突出、最活躍的、像是鳥兒啼叫般的聲音。鄭喬彬側目看去,便見湊得最近教官的江小蕙微仰着側臉。就算是側臉也能看到兩排閃亮的大白牙。江小蕙是他見過的笑得最多、最燦爛的女生 ,他總懷疑她上下嘴皮是不是從來沒有合攏過。

他不知道自他坐在那兒乘涼起,江小蕙一直拿餘光注意着他,自然也看到他臉轉過來。所以哪怕臉部肌肉要僵了也要端起那她認爲最是得體的笑容。然而沒一會兒,她的餘光就被兩個背影擋住了。

鄭喬彬把目光收回來,放到面前兩個女生身上。

汪曉琴踹了踹汪曉淇的腿,命令道:“進去點!”

“給哥點面子行不行?”汪曉淇嘴上不滿着,屁股卻是聽話地往後挪,腿也盤起來,留出一片綠蔭。

聽這兄妹對話,鄭喬彬不禁失笑。要是換做他,在楚夢這“妹妹”面前可是連面子都不敢要啊!面子哪有小命重要!他看着汪曉琴施施然盤腿坐下,他的視線從仰視變成平視,輕易就看到她額角、頸上密佈的汗珠,薄薄的T恤已被汗水浸溼,勾勒出胸前的波濤洶涌。

咳、脂肪多的人汗腺都會這麼發達的嗎?

“你們挪挪,謝謝。”

鄭喬彬回神,看到孫銘恩還站着沒位置坐,連忙像汪曉淇那樣把腿收起來,旁邊的邵樺也挪了挪位。

孫銘恩奇怪地看了看鄭喬彬臉上和耳廓可疑的紅暈,心道這怎麼熱得跟發燒似的。屁股方着地,便道:“楚夢咋樣了?你們把她送哪兒去了?”剛剛楚夢暈倒時,她只匆匆看到邵樺把楚夢抱到一邊,之後就不知道了。說起來如果楚夢知道自己被邵樺抱過,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暈倒了,我回來的時候還沒醒。”似是想到了什麼,邵樺曬成焦炭的臉上爬上了不易察覺的紅暈,“她在醫務室。”

孫銘恩一聽,臉上拿出憤恨的表情:“這小婊砸也太不仗義了,居然拋下我一個人去偷懶!”

“對啊!這種人!”汪曉淇一臉“同仇敵愾”地附和。

“管你屁事!”汪曉琴堵他一嘴。

“你們在說什麼?”江小蕙不知何時過來,在邵樺旁邊蹲下,笑得好不明媚。

突然被女生捱得這麼近,邵樺不自然地皺了皺眉,尤其是他看得出江小蕙的心思,被江小蕙和鄭喬彬夾在中間他更加不自然。

鄭喬彬看到喜歡自己的女生和別的男生靠得那麼近,說心裡不膈應是假的。雖然不見得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女生,但知道這個女生對自己有意思就總覺得她是自己的私有物品。當然,這種佔有慾他只會想一想,不會表現出來。他笑了笑,說:“在說楚夢。”

“楚夢?啊,對了!”江小蕙猛然想起什麼,“我得告訴玲姐呀!醫生說楚夢是什麼情況啊?我聽寶妮說她從早上就臉色不太好。”

汪曉琴看向孫銘恩。孫銘恩可跟她說了,楚夢這情況八成是女生的老毛病發作了。孫銘恩有些惱江小蕙在男生面前問害她不知道怎麼答,不過轉念一想,江小蕙是真的不知道楚夢的情況,而且也沒必要說。

“痛經。”邵樺有些猶豫地開口,“生理期。”

一圈人紛紛側目,不料他有如此勇氣說出對於他們這個年紀來說在異性面前會有點“禁忌”的詞。

江小蕙驚訝有好奇:“醫生跟你說的呀?楚夢這麼強悍的人也會痛經啊!還以爲只有我們這樣營養不良身體不好的纔會呢!”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賊羨慕楚夢。羨慕楚夢在男生面前展現了那麼嬌弱的一面,想必以後大家會特別關照她吧。

孫銘恩和汪曉琴聽這話覺得分外刺耳,汪曉琴更是忍不住懟道:“強不強悍跟身體好不好有毛關係!再說楚夢那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像是營養很良、身體很好嗎?”

幾個男生本沒覺得江小蕙的話有什麼問題,不過聽汪曉琴這麼一分析,就覺得怪異了。邵樺很快覺出江小蕙話裡的意思,心裡很是不齒。鄭喬彬則沒把人想得那麼壞,雖然他接觸過不少以類似故作可憐兮兮的女生,但哪個女生不希望被人呵護呢?當然,楚夢除外。汪曉淇更沒有想太多,只是因爲一向跟楚夢不對盤,便順着杆子往上爬:“對咯!就一弱雞!”

孫銘恩好笑地恐嚇道:“我會原封不動地把你的話轉達給楚夢的。”

江小蕙心中對汪曉琴拆她臺很是不滿,卻又無從發作,只好把氣嚥進肚子裡。

……

楚夢又迷路了。原本從醫務室到宿舍直接沿綠化帶筆直走就到了,愣是給她繞了個大彎,繞回到學生操練的運動場上去。正逢休息時間,綠油油的迷彩服東一塊西一堆地聚着。不管男生女生一個着裝,楚夢不止臉盲還分不清性別,根本找不到自己部隊。

下腹依舊隱隱作痛,頭上太陽又猛烈,簡直要命。楚夢邊沿着跑道走邊偏頭去識別人臉,沒有留意足球場上追逐打鬧朝她的方向跑來的男生。

突然只覺身側一熱,便撞上一個汗溼的胸膛,一陣濃烈不亞於孫其銳的古龍香水味撲鼻而來。

“shit!”楚夢下意識地罵了一句,反應過來時,頭頂的帽子已經摔地上了。要不是因爲痛經導致身體宛如被掏空,她非得一拳把這瞎子揍成肉餅。太特麼噁心了,沾了別人一身黏糊糊的臭汗。

“莫少,你小心點!”後面追上來的男生事後諸葛亮。

莫少軒撞上楚夢時正側頭和周立鳴說笑,事發突然,他並沒有聽到楚夢那句低罵。撞上人後才急忙退開,只見對方是個高高瘦瘦的短髮女生,刺目的陽光下一張小臉慘白兮兮。又正巧見對方的帽子落地,便彎腰撿起來,真誠地道歉:“對不起。”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楚夢看着把帽子遞過來的手,修長、筋脈清晰的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她忍不住擡頭去看對方的臉,卻只看到一個瘦削的下巴便被刺眼的陽光“勸退”了。她眼一眯把目光收回來,一把奪回帽子,用力拍了又拍上面看不見的塵土,才扣到頭上。擡眼見那沒長眼的傢伙還擋着道,沒好氣地說:“讓開!”

莫少軒側身讓道,定定地看她走遠。

“換口味了兄弟?”周立鳴鉤住莫少軒的肩膀,愣是把將近一米九的他拉低了十釐米,“打算泡學霸?”

“什麼學霸?”

“剛剛那個女生啊!”周立鳴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你不會連楚夢都不認識吧?”

“楚夢?”莫少軒迷惑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恍然大悟,“她就是楚夢?”原來她就是年級第一楚夢,名字裡也有個“楚”字,如果姓也算的話。

“怎麼樣?要挑戰學霸嗎?”周立鳴賊兮兮地說,“我覺得楚夢長得也還行,雖然比不上你那些前任,但貌似脾氣不比她們小哇!”

“去!我是那種只要是女生都撩的人嗎?”莫少軒一把推開損友。

“不是嗎?那你剛乾嘛盯着人家胸部看啊?”

“靠!你別血口噴人!”莫少軒被損友的爆炸性發言嚇得差點崩了優雅貴公子”人設,左右看看好在沒人留意他們的對話,“我看的是她的脖子!”他確實是在看人家脖子,因爲他發現她今天沒有戴那個雞心玉墜纔看得久了一點。之前兩次碰到她,一次在級部門口一次在書店裡面,都看到她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玉墜了。

不過就算只是看人家脖子也很引人遐想就是了。而且在一些文化裡頭,女孩露出修長白皙的脖子可是帶有性暗示的。

“原來是在看脖子啊!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口味那麼特殊,喜歡飛機場!要看也看7班的歐陽婉夢那樣的,要胸有胸……”周立鳴說得起勁。

莫少軒涼涼地來了一句:“我把你的話告訴‘蓮蓉’怎麼樣?”

“等我追到她再說吧!”周立鳴毫不在意地說,“而且我是給我兄弟介紹美女她管得着嗎?”

……

楚夢是被汪曉琴喊住的,休息正好結束,同學們刷拉啦地歸隊。楚夢默默地走到樹蔭下,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楚鈴拉着她左看右看,關切道:“我聽醫務室那邊說你回宿舍了,怎麼又跑出來了?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楚夢迷迷糊糊地點頭,心想:她本來就是想回宿舍來着。

“還有你媽咪說放了布洛芬片在你行李裡,一次只能吃一顆,不能多吃。”楚鈴囑咐道。

“哦。”楚夢敷衍地應着,被老師一路嘮叨回了宿舍。

中午的時候,老師給她打飯回來,是豐盛的教師餐。楚夢登時覺得她還能再病幾天。

孫銘恩提着一袋薑糖來她宿舍找她:“孫其銳給你的‘貢品’。”

楚夢毫不客氣地收下,顯然已經習慣了被投食。

然而時不時當跑腿的孫銘恩卻不習慣,尤其是現在孫其銳顯然已經發起了攻勢,便酸道:“你這小表砸,過得挺滋潤的嘛!什麼時候都有人供着!”

楚夢專心致志地享用午餐,眼神都沒賞一個。

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機刷着朋友圈的江海靈好奇地問了句:“孫其銳是誰?”

“以前跟楚夢同班的,好像。”陳晨想了想,說。

孫銘恩突然想到什麼,賊兮兮地湊近楚夢說:“你知道你暈倒後發生了什麼嗎?”

楚夢咀嚼的動作一頓,纔想起來這回事:對啊,她暈倒之後怎樣了?如果牛頓沒“詐屍”的話,她八成是和髒兮兮的跑道“親密接觸”了!難不成在1班的孫其銳能百里衝刺過來把她接住?——以前都是孫其銳把半死不活的她送校醫室的。

孫銘恩見楚夢臉色僵硬,頗爲好心地提醒:“邵樺好心把你扶住了,準確來說,是你撲人家身上了,人家不得已抱——住你。”她站在楚夢正前,當時向右轉時,餘光正瞄到楚夢向邵樺那邊傾斜,她當時第一反應是楚夢想整邵樺,比如碰瓷什麼的。畢竟以楚夢的性子,不分場合報私仇是常有的。

“……”楚夢想起來了,她失去意識前,是感到肩上有一股阻力的。怎麼會是邵樺?他不會是趁機報復吧?

“哎,對啊,是邵樺把你抱起來的。公主抱哎好羨慕!”霍明君下鋪紀婷婷眼冒桃心。

“公主抱得是讓帥哥來抱吧。”江海靈說。

“邵樺不醜啊,就是黑了點。但男生嘛,有男友力就成啦!”紀婷婷非常講求實際。

“你們真噁心。”楚夢“啪”地擱下筷子,已經吃不下飯了,“他就是想噁心我,你們也想噁心我!”

兩個女生嚇了一跳,想到楚夢暴躁的脾性,便不再出聲。孫銘恩瞅着楚夢難看的臉色,心知自己辦了壞事。本來是想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看看楚夢膈應的樣子。哪知楚夢對邵樺不是一般的厭惡,自己此舉更是給邵樺拉仇恨啊。

“是教官的命令,”心裡愧疚的孫銘恩把教官也拖下水,“鄭喬彬去叫醫生,總不能讓你躺地上等着吧。後來是擡擔架把你擡去醫務室的。”

“我覺得躺地上跟被他碰到沒區別。”

“……”

……

下午楚夢呆在宿舍,2班又有人要喊醫生了。

“你們身體素質怎麼這麼差啊?”邱教官讓陳寶妮扶着不舒服的江小蕙一邊涼快後,對剩下的人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我跟你們說,不管你們將來是要繼承家業還是考重點大學。你們還是重點班對吧,年級第一也在你們班對吧,這麼菜將來怎麼頂住高考的壓力啊?軍訓這樣,怎麼做年級的榜樣啊?”

“報告教官,年級第一早上已經‘身先士卒’了!”汪曉淇嘴欠地說。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肅靜!”邱教官喝了一聲,“上午暈倒的那個女生是年級第一啊,我還以爲是林黛玉呢!我聽說你們年級有個12歲的神童,是吧?”

說的是1班那個年級第九,憑藉各種競賽獲獎加分跳級。年級裡不亞於楚夢的一個“神話”。不過怎麼突然提起小神童?大家不明所以,靜待下文。

“人家只有12歲,跟你們參加一樣程度的訓練。差了三歲,咋跟差了三十歲似的。”邱教官在幾十個人樁子間繞來繞去,就是沒讓他們稍息。

雖然沒有嚴詞厲色,但也讓很多女生打消了借病休息的念頭。這老臉丟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