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若繁君的婚事沒有那麼大張旗鼓,今兒也不會落得出大笑話的地步。敏君眉梢一挑,雖說對於繁君所言頗有幾分不以爲然,但還是點了點頭,笑着道:“不說這些閒話了,明日過去,除卻說話之外,還得幫着她們預備一番。說着大伯不是後日,也是這兩日,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是什麼緣故,能有個什麼結果,也是看着陛下聖裁啦。”
繁君點了點頭,也覺得這話說的不錯。兩人又是商量了明日如何說話,如何行事,說完這些,敏君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站起身來笑着道:“在這裡閒坐了半日,也該是回去了。不然我那屋子半日見不着我,只怕要出來尋了呢。”
繁君聞言點了點頭,將敏君送到院子裡頭,眼瞅着她慢慢的消失在花木扶疏之處,方迴轉過來。邊上的碧綾見着,忙伸手攙扶,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屋子裡來後,繁君揉了揉眉頭,便是道:“這新鮮的針線活兒也得了兩三樣,花色都還妥當,不用理會。將我舊日做的活計取出來,我們翻找翻找,湊個四色針線,想來也就好了。”
碧綾笑着應了,轉過頭看着一側的紅綢站在那裡正沒事兒做,便將她叫了過去,兩人一併將繁君近來做的針線活兒尋出來,放到榻上。而繁君坐在那裡揉了揉眉頭,側過臉打了哈氣,也覺得眼兒發澀,手指發酸,便站起身來道:“你們不必急,慢慢尋出來就好,我先回房歪一歪,過個把時辰再叫我起來。”
這碧綾聽了,越發得歡喜,立時笑眯眯的應了。繁君瞅着她滿臉笑容,心裡也是一陣柔軟:這碧綾真真是貼心貼肺的,說不得日後要與她一個好前程,也免得辜負了這一段情分。
這繁君是做此想法,另一側的敏君也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擡頭就是看着錦鷺預備打發人去尋自己,當下笑了笑,將人給散了:“不過出去時間長了些,哪裡用着如此大張旗鼓。”
“瞧姑娘說的,您說去院子裡走走,多半也就小半個時辰就回來的。今兒都快一個多時辰了,奴婢能不擔心嗎?”錦鷺一面幫着青鸞扶着敏君,待得她坐下,又端了一盞茶過去:“這不是想着您在哪裡耽擱了麼?若是出了點事兒,可怎麼得了。”
“好好好,我知道錯了。”敏君笑着接過茶盞,抿了兩口,便是擱下:“原是走累了,瞅着繁君那裡近,便過去坐了坐,又說了一會子閒話,便耽擱了時辰,也忘了使人過來與你說一聲。待得想起來,我這不立時趕回來麼。”
錦鷺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麼,只端了點心過來,讓敏君吃點墊墊肚子:“姑娘日後早點兒想起來就好了。也省得奴婢牽腸掛肚的。”這話之中還透着一點子生氣的意思。還是敏君略微有些心虛,知道這次人帶的少,又走得時辰長了些,錦鷺擔心也是自然之理,便好言好語答應了,又逗了她幾句話。這錦鷺方漸漸轉回來。
此後,照着往日與孟氏請安,用膳,陪着說笑,這一日也便過去了。第二日去了那邊的徐家大宅一趟,幫着璧君婉君兩人收綴一番,又是陪着開解開解心思,說談半日,敏君繁君回來後,就是預備着見那尚寧未來娘子的母親,張家的劉氏夫人於下晌子一個合適的時辰過來了。
敏君繁君早就準備妥當,一色的衣衫都是淺色的,首飾也不多,不過樣式精巧,妝扮精緻得體。待得張氏一過來,孟氏使人喚了她們過來,她們便不疾不徐地搭着丫鬟的手,徐徐而來。
張氏擡頭看着敏君繁君一對姐妹花踏入屋子裡,眼前頓時一亮,心裡也生出幾分喜歡來。這敏君身着淡粉折枝玉蘭紋的衫子,玉色百褶裙,烏壓壓的髮髻簪着一支嵌玉金釵、兩支雲紋小玉簪,並不露多少奢華,但也顯得秀麗素雅,並不顯得太過鄭重。繁君則選了藕荷色紗衫,白綾裙,髮髻上也就插着一支五彩蝶戀花金釵並一朵紗花,與敏君並肩而立之時,真真是相得益彰,各有秀色。
“府上兩位姑娘真真極好,瞧着容貌身段,我那女兒竟是比不得了。”張氏先前還想着自家女兒是嫡出的,配個庶出的略有些不足,但想着孟氏言談行止不差,又有自家老爺的話在,方心有不足地許了。此時瞧着徐家兩位姑娘,容貌極好,又有孟氏這麼個出挑的母親在,這性子言談,才幹本事想來都是不差的,這會子倒略有些擔心自家女兒過來做媳婦,說不得會被人看低了去。
孟氏聽得這話,自然是歡喜的,但她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自然不會將這場面上的恭維話全然當真的,面上帶着笑,可嘴裡少不得推辭:“當不得這般話。我瞧着穎玉卻是比她們兩個嫺靜些。這兩個丫頭原是見了客方斂神屏氣的,平日裡再不會安安靜靜的。不過心地倒還好,也是極喜歡與人說話的,旁的不說,先前得了貴家姑娘送與她們的荷包針線,也自己備下了幾樣做回禮。想來待得媳婦進了門成了大嫂子,必定是姑嫂和睦的。”
這話一說,張氏心裡立時生出幾分歡喜。說來女兒出門,嫁與人家做媳婦,一個愁的是婆母,第二個便是小姑子刁難了。這徐家家風瞧着不錯,兩個姑娘也是眉眼溫和,柔婉平順的模樣,並不是像是那等愛刁難挑剔的。細細想來,這一門婚事,頭一個婆婆素來名聲便好,第二個那徐尚寧也是頗爲上進,家裡也有幾分權勢,第三樣小姑子也是和氣人的模樣,她心裡轉了一圈,越發得高興,忙就是拿出一車的好話,笑着恭維半晌。孟氏也是有來有往陪着說笑半日,見着那張氏漸漸有些想要將話頭轉到婚事的細故上面,便隨口尋了兩個藉口打發了敏君繁君兩人。
這邊張氏見着心中暗自點頭,果是經歷老道會做事的當家奶奶,原都是有心人,竟不要再說什麼拐着彎的話纔好。心裡這麼想着,她將手中端着的茶盞擱下,一面用帕子擦了擦嘴,笑着道:“親家太太,要不咱們便早些定了婚事,也是完了一樁心事。日後,這些兄弟姐妹的大事兒也好早些辦了。”
“這話說得很對,我家老爺那裡也是發話,說着頭一個算沖沖喜的意思,第二個也是爲弟弟妹妹做打算兒,第三個,說這有些諱忌,可也是想着夫妻和睦,子嗣上的事也是慎重的好。”孟氏自是點頭的,這事她們早就暗地裡有了默契,此時明白說起來,自是一發得和合:“只不過,到底也不能太急了些,沒得委屈了孩子們。該是有的,都備妥當了,咱們做父母的纔是安心,到時候呀,再定一個頂好的黃道吉日,風風光光,明明堂堂地拜堂成親,這以後的日子也就和和順順,再無不妥了。”
“親家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想的,雖說着緊打理,可也不能急得露了行,外頭的人瞧着也不像,孩子們也是委屈。只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自孩子七八歲的時候就差不多該是有準備了,想來大件兒都是齊全的,倒也算省了不少力。不然,若是急着辦事兒,可不得忙個滿府腳跟兒打頭。”張氏用帕子掩住嘴,一面笑着說話,一面打量着孟氏的形色,見這她也是點頭稱是,並無吃力的樣子,心裡頭暗暗歡喜——看來這徐家雖說是庶出的長子,可也是早就有些準備了,想來這事兒也能早些齊全。
孟氏自然也是明白這張氏的意思,當即笑着將府中一些準備說道說道,尚寧的屋子在何處,大小如何,都是點了點,這素來的規矩,女方的嫁妝都是要加上就着房子打造的傢俱。此外,又是說了些旁的細事,雖說不大齊全,但張氏暗中思量,這事兒倒是全了大半兒,可見不是嘴上說着好看的。她心底更是滿意,忙就是與孟氏說道好了何日定庚帖,何日過來丈量房子,又是推算一番,眼下是三月底,四月不好聽,也是急了些,竟便定在五月裡中下旬的時候完婚。
此間種種,孟氏與張氏可是好一陣細細商量。說了大約近兩個時辰,兩人方說定了大致的事兒。
“說來,貴家的姑娘可真真是可人意,聽說都是訂了婚事?”說完這大事兒,張氏心滿意足,便笑着與孟氏說些家常的閒話:“可也算我們這些人家沒福氣,不然娶了這麼個模樣性子的姑娘做媳婦,日後必定是高枕無憂的。”
“卻也當不得這些話,這說起來,也是我的傻想頭。”孟氏擺了擺手,雖說沒聽出來這張氏是真的如此想,還是對妹妹早訂了婚事哥哥卻落在後頭心存疑慮,只滿臉笑着道:“這哥兒的事原並不必十分着急。一則,年歲尚小貿貿然定下婚事,不是說會移了性情,也怕那些屋子裡的丫鬟存了不好的心思。雖說不少人家的公子也都這麼過來的,可哪些有幾個好的?又是傷身,又是壞了心情,還傷陰德,竟不大好。二來,這男子不同女子,原是要讀書上進,有個前途了,方能有好親事的。倒是姑娘家,卻真真該早些選定人家。這一來麼,慢慢挑的總比後頭急急選的好,自己心裡也放心。次則,姑娘年歲小,性情未定,有些時候總有些天真勁兒,早些訂了婚事,原就是終身已定,想着以後要管家理事,心頭難免緊一緊,便是我們做父母的不說,她暗地裡思量的時候,自然也會更用心些。這夫榮妻耀,自古而然,誰家的姑娘都是聽過見過的,心裡有個成算,自然也好些。”
張氏聽得這麼一番細緻入微的話,倒是愣了半晌。說來她也算是個明白人,做事兒說話沒什麼可挑剔的,但這兒女事上卻是比孟氏糊塗了些,總覺得孩子還小,並沒有這般規劃。此時孟氏徐徐道來,她心裡一想,也是覺得應景——自家的女兒是好的,這徐家雖好,可徐尚寧到底是庶出的,她還是覺得有些差了一點,若是早些打算,是不是會更好些。還有自個那兩個兒子,也早就有了通房丫鬟,瞧着便不如這徐尚寧上進,或許也是差了這麼一點?
心裡頭這麼想着,她到底還是要臉面的,且孟氏雖說是日後的親家,但也不算十分相識,自然不會提一點半滴的,只面上笑了笑,道:“親家說的話倒是頗有幾分道理,比我這萬事不打緊的強多了,怪道這兒女都是極好的。不過,這婚姻之事,也是月老籤的繩,咱們爲人父母的,盡心盡力盡人事,旁的也要看緣分天定這四個字的。”
“正是這話。”孟氏也不反駁,她先前不過想着將事兒圓過去,並沒有爭強誇耀之心,見着這張氏彷彿有些別樣的心思,便立時笑着道:“說起這些,我那兩個姑娘也不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家——這挑挑揀揀多了,旁人瞧着不像,連着自家也有些不妥當的。原是素日有些往來的人家,我還沒說什麼,就早早問了我的話,可不就是緣分天定?也是這般緣故,我想着寧哥兒的事一準也是有緣分的,這不,正說到親家這邊兒。”
張氏聞言也是點頭,笑着道:“也是。這恰恰好就是對上了,可不是月老做的緣分?貴家原在燕京可也有四五年,還總沒個定數,一打回來,就是兩下對了頭,這也是極難得的呢。”說及這裡,她越發得覺得稱心,連着神色也頗爲真摯起來。
這番,兩下都是齊全,兩人又是說了幾句場面的話。這張氏見着時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辭。孟氏留了兩句,見着她執意要走,便也沒再多說,只將她送到外頭,眼瞅着這張氏的車轎去了,方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