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生辰趕得巧,恰逢民間過七夕。從早上開始,就有老媽子過來教習白錦瑟和宴鈞一些繁瑣的宮廷禮儀。
對於百年宴府這種大家族來講,面子是最最丟不得的,所以對於宴鈞和白錦瑟的說教是特別多的。
從談吐舉止到站立行走,從吃飯喝茶到衣着與神態,那真真是苛刻到了極致。白錦瑟勉強聽得下去,倒是宴鈞幾次聽的睡着了去,叫人無奈搖頭。
着裝與髮式都是由有經驗的老媽子幫忙準備的,這種場合要注意的可多着呢。就拿着裝來說,要華貴大氣,卻又不能落了俗套,讓人瞧了笑話宴府之人沒有品味;而妝容必然要精緻豔麗,但看起來一定要粉黛薄施卻又不失禮數,明顯要精心準備卻又不能壓住了皇后等一干後宮妃嬪的美貌。
爲了晚上的出宴,白錦瑟整整準備了四個小時才叫那老媽子滿意。而這個四個時辰對於白錦瑟來說,簡直比跟人比武還要累。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看着鏡中人嬌豔清新的妝容,流雲鬢髮,芙蓉柳面,一頭烏黑秀髮挽成了精緻的凌虛髻,額間黃色花鈿輕繪,憑誰見了不稱好一個絕色佳人?
“二少奶奶,先吃一些墊一墊,一會兒進了宮斷斷不能多吃。宮宴的時間比較長,可別餓壞了肚子。”陳媽媽遞給白錦瑟兩張餅,好心地提醒道。
白錦瑟自知她不會騙自己,聯想到那麼多費心勞神的規矩,她就對宮宴沒什麼希望。在那種規矩多到數不過來的地方,佳餚再美味卻不能多動筷又有何用?白錦瑟接過餅,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哎,多吃點罷,幸好媽媽我還沒給你用脣紅,不然這妝可就糟蹋了。”
進宮所帶的賀禮已經由大夫人早早備好,自然就不需要白錦瑟操心什麼。白錦瑟同大夫人共乘一輛馬車,宴塵與宴鈞共乘一輛馬車,待到規定的入宮時間,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勻速在街道上行駛。
白錦瑟悄悄掀開車簾看去,發現不止宴府一家馬車在,同時還有別家的馬車在朝皇宮趕去。只是那些車伕在看到馬車上宴府的標誌之後,就自動給宴府的馬車讓開了一條路。
暗喟了一聲不愧是百年宴府,帝都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當真不是吹噓出來的權勢。
“一會兒入宮,你要多多照顧鈞兒。他自小就不喜歡入宮參加這種宮宴,你在他的身邊千萬要控制好他的情緒,可別出了什麼差錯。”
“是,婆婆。”
白錦瑟順從地接道。
閉目養神的大夫人睜開眼,斜睨着白錦瑟:“你現在是宴府的二少奶奶,宮宴上你也莫要失儀,做出什麼有辱宴府臉面的事來。有人願意說什麼,就任別人說了便是,不要與人計較。”言畢,大夫人重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白錦瑟不傻,當然知道大夫人又是在嫌棄自己的出身了。就算學識足夠,可是自己的出身和教養總會讓人輕視了去,不是出生在大家族的孩子,很少有讓人高看的。用他們這些大族的話說,就是一羣沒教養的庶民,難登大雅之堂。
而階級二字自古以來就是這麼嚴重,已經刻在骨子裡的尊卑分明無法讓他們看清誰好誰壞。落在他們眼中的也只有背後的姓氏、家族、背景等等,這腐朽了的時代,該將由誰來改變呢?
她在沉默着,對於大夫人的話雖然心中不喜,可也沒有表現的太明顯。她生長在這個時代,只能按照這個時代的準則去辦事,喜歡或不喜歡不是由她一個人說的算,她必須照辦。
一路通暢無比,
直達皇宮正門口。經過侍衛的檢查,方纔准許通行。馬車在固定位置停下,大夫人與白錦瑟按尊卑先後下車,而按照宗族,大夫人須得由宴塵陪伴而行,白錦瑟只能在後面和宴鈞默默跟隨。
在大夫人身邊跟隨的大丫鬟寶珠悄悄對白錦瑟使了個眼色,示意白錦瑟一定要記得之前學會的禮儀,並且照顧好宴鈞。
可是白錦瑟的眼卻不自覺的落在了宴塵的身上。
他今日一襲白衣翩然無塵,俊朗的五官是那樣的好看,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總是會討人歡喜的。白錦瑟垂下眼眸,想到今日的生辰宴上會給他挑選妻子,胸腔就像悶了一口氣上不來一樣,有些難受。
三步之遙,卻似咫尺天涯。她的手是放在他弟弟的手中的,而不管他將來握着的女人是誰,都不會是她白錦瑟。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所謂的帝都愛情佳話,閨閣少女羨豔的情愛,到底是沒有善果。
入了宮之後,每個人的心都很緊張。第一次走進這繁華不失大氣的巍峨宮城,卻顧不得細細打量每一處設計的精巧,只顧低頭走路不可亂看,免得失了禮數被人笑話了沒見過市面。
與自己手掌交疊的那隻手有些溼膩,白錦瑟偷偷看過去,卻見宴鈞的臉色有幾分不自然。飛揚跋扈的他也會有這種時候?白錦瑟再次對他有了認識,看來大夫人之前的誡言還是有見地的。
此時月上柳梢,但皇宮中卻是燈火通明,映射大地如白晝。一般皇宮中的大型宮宴難免要從早忙到晚,只不過那樣太鋪張,一年中也就那麼幾次。皇后貴爲國母,當然不能從簡。宮宴在晚上,也是對皇后的一種尊重。
只不過,到底是尊重皇后,還是隻對天下百姓的一種作秀、尊重的只是皇后背後的勢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宴府的人到場之時,時間正好,人也來了大半。有早來的人彼此相熟就熟絡地交談着,小一輩的就退到角落處交談着。大夫人常年掌管宴府一切大小事務,威儀自然不用多說。從一腳踏上了紅毯開始,就已經有人暗中打量大夫人以及身後的白錦瑟等人。
這種目光對於大夫人自然習以爲常,可是對白錦瑟來說難免有幾分不自在。大夫人從容落座,身邊坐着的乃是嫡長子宴塵,至於宴鈞以及白錦瑟,也只能坐在第二排的位置。
嫡庶尊卑,在這時顯得如此分明。
大夫人一身孔雀綠色的華貴雲服,灰白雜色的頭髮一絲不苟梳在腦後,頭戴上好墨綠色無暇美玉,髮式雖簡單,卻極其尊貴。
這時坐在一旁的一位夫人熟絡地轉過臉,與大夫人客套起來,“呀,宴夫人可許久不跟我們姐妹一起打牌了,幾個月不見,咱們幾個還是老樣子,夫人你可越活越年輕了呢。”
大夫人掩嘴輕笑,回道:“不行了,歲數大了不服老可不行,哪裡還年輕。”
“宴夫人這話說的可太謙虛了,同樣的歲數,你看我們眼角這皺紋都要堆到一起了,再看看夫人您,哎喲喲,富貴顯年輕啊。”
“……”
對於長輩們恭維客套的家常話白錦瑟毫無興趣,側過頭看向一旁的宴鈞,少年對這種宮宴顯然並不感冒,跪坐的腿顯然有鬆垮之勢。
白錦瑟捅了捅宴鈞,示意他忍一忍。宴鈞避開了白錦瑟的手,低着頭看着膝蓋。
“這還沒到時間,小輩們不必拘束,可以去找同輩們玩耍一會兒,可不要跑遠了。”
大夫人突然側過頭來說話,嚇得白錦瑟心一跳,但還是及時地迴應了一聲是。
宴鈞聞言如獲大赦,臨走之前還不忘拉走白錦瑟。而宴塵還是端坐在那裡,紋絲不動。
www ⊙ttκan ⊙c○ 剛走沒兩步,就聽和大夫人攀談的劉夫人在後面道:“宴夫人,那個就是你新娶的二兒媳嗎?看起來也是個知書懂禮的啊。出身是差了一些,但是樣貌品行可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呢。她未出閣時,有多少名門少爺想求娶她進門都被拒絕了,哎,大抵是都不合眼緣吧。”
再說什麼,白錦瑟就聽不到了,不過這樣議論的話可多着呢,白錦瑟沒興趣知道。
被宴鈞拉着走開,白錦瑟倒沒反抗着什麼。不過又害怕他們走遠,她及時停下並止住宴鈞,兩個人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池塘邊,月色清幽,荷花朵朵飄香。
“幹嘛走的這麼快?”白錦瑟不解地看着他。
不過話音剛落沒多久,白錦瑟貌似已經知道是爲什麼了。因爲在他們剛纔來的方向跟來了一個年紀與宴鈞相仿的少年,只是目光陰鬱,氣質內斂,怎麼看都不像好惹的人。最關鍵的是,他的身上穿的是銀白色四爪蟒袍,那是南承國皇子的裝束!
“喲呵,跑得比兔子還快,倒教本皇子以爲是誰?原來是你這膽小怕事的小輩!看見本皇子還不速速跪下磕頭!”
皇子的容顏無官爵的平民不可以隨意直視。宴鈞與白錦瑟只是出身尊貴,但對於皇室來說,也就是個平民。所以白錦瑟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曲身爲這位皇子行禮,“民女白錦瑟見過皇子殿下。”
然而顯然地,白錦瑟並不是這位皇子想要刁難的目標,他的目光一直不離宴鈞,看着他那隱忍而不能發作的臉,這皇子就覺得身心異常舒暢。
“草民宴鈞見過十五皇子。”
宴鈞的刻意忍耐與怒火,就在他身邊的白錦瑟最先感受得到。原來眼前之人是十五皇子,如果她沒記錯,他乃皇后的兒子。按照宗親禮法來講,如今的十五皇子,將會是日後南承的儲君,執掌天下的男人。
白錦瑟心中隱隱猜測,宴鈞是否和這個十五皇子有過什麼過節,否則爲何他一出現就出言爲難宴鈞?
“你這是什麼態度?本皇子難道不值得你尊敬嗎!不行,再對本皇子施禮!”
比起飛揚跋扈,原來宴鈞真不算什麼!那頤指氣使的神態,輕蔑的眼神,白錦瑟對這位皇子的評分很差,連起碼的忍耐與氣度都沒有,將來如何擔當這治國大業!
白錦瑟心中都如此難平,更何況是向來就欺負別人慣了的宴鈞?這種氣他怎麼受得住!可是……對方是南承的皇子!這氣他不受也得受!
宴鈞咬着牙,不得不再次彎腰對十五皇子鞠禮:“草民宴鈞見過十五皇子!”
“哦?是誰見過本皇子?”
“草民宴鈞。”
“前兩個字本皇子聽不見,你大點聲給本皇子重複一遍!”
“草民!”
“哈哈哈哈。”十五皇子發出一陣得意大笑,旋即換上一副陰翳面孔,陰沉地道:“沒錯!你就是草民!而我,乃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如有任何不服,那就是在挑戰皇家的威嚴!”
白錦瑟暗中搖頭,這樣的皇子早晚會被其他人從高處拉下來,踩在腳下。心高氣傲不說,甚至極其得意忘形。大器難成。
正想着,卻聽這位十五皇子話鋒一轉,指向了白錦瑟,道:“帝都之凰白錦瑟嫁給了你這等人?當真是可惜!嘖嘖,不過本皇子看你這小娘子倒是十分可人,不如宮宴結束直接留下隨本皇子回宮玩上兩天啊?啊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