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和?”白衣少年顯然被這個詞說的有些摸不着頭腦,明明是極其簡單的一個詞,可是理解起來卻很吃力。
這個講和,指的又是哪一方面呢?
“是啊……”白錦瑟認真點頭,“我白錦瑟不會再嫁,我這一輩子都是你宴鈞的妻子。我們還有一生的路,如果就這樣吵吵鬧鬧一輩子恐怕還沒等到壽終正寢就直接吵架吵死,那多不好?儘管沒有感情,但這份和諧就已然足夠。你怎麼看?”
宴鈞略一思考,旋即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道:“說這麼多不還是求本少爺別生氣了嗎?放心好了,本少爺沒有那麼小氣!什麼一輩子啊講和啊壽終正寢歪寢的,本少爺都不懂這個!一開始的時候本少爺是對你有偏見,但以後都不會有了你放心吧,因爲本少爺覺得如果不把你當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來看待,你還挺順眼地。”
白錦瑟:“……”
直白的話語與純淨的笑顏是最爲白錦瑟所欣賞的,少年向來心直口快直言不諱,有什麼說什麼,這點總好過那些滿肚子彎彎繞的人。他雖然有紈絝之名,但除了敗家一點,其餘都還是可取的。
酒壺很快見底,白錦瑟也失去了繼續飲酒的興趣。招呼了一聲宴鈞,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白錦瑟從前的閨房,和衣而睡。
而這個夜晚,卻是她嫁給宴鈞以來睡的最輕鬆的夜晚。想說的話都說盡,該解釋的都解釋過,她期待着明天,她希望會有所改觀。
父親也該頤養天年了,與宴鈞的感情可以稱之爲零,自己需要一條路來爲自己的未來打下保證。宴府不能靠,宴鈞靠不得,能靠的,唯有自己。算計的再遙遠一些,將來身爲庶子的宴鈞是要分家出去的,這麼大的家業將來打點照看的肯定是男人。若是與宴鈞講和,也可以慢慢將自己的學識教給宴鈞,免得他日後分家出去受人欺瞞……
感情還未確立,她反倒先思考起了相夫之事。只是……她想要改變宴鈞,宴鈞真的會接受她的幫助嗎?同時心底又有一道聲音在嘆息,不接受也得接受啊,父親是要靠自己,未來的幸福也靠自己,她怎能不努力?
離別之時,最是傷感。白錦瑟與白遠道兩個人皆是心事重重,還是宴鈞打起了圓場,“嘿!這纔多遠的路。夫人若是想岳父,可以常來探望啊。岳父要是想錦瑟了,就派人到宴府找錦瑟過來,一家人吃頓飯也都很平常啊。都不要傷心了。”
若不是深知宴鈞的本性,這一口一個夫人叫得如此順口,只怕要讓人誤會了。白錦瑟聽了宴鈞的話,從悲傷中走出,連忙出言安慰白爹。又是一陣依依惜別,帶着宴府標記的馬車到底還是行駛了。白錦瑟頻頻回頭探望,可是馬車漸行漸遠,終是什麼都看不見。
離了白家的宴鈞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賴在車廂的一角,死活都不再動。白錦瑟還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中,一時間也難以自拔。
回到了宴府的兩個人都是一副話不想多說的模樣,大夫人也過來問過了,白錦瑟用一番模棱兩可卻也挑不出毛病的話將大夫人打發了回去,直接倒在牀榻上休息了去。
沉寂了許久,忽聽身邊傳來輕笑。白錦瑟偏過頭來,卻見那脣紅齒白的美少年正滿臉笑意地
盯着她看。白錦瑟被看的心中發毛,她總覺得這笑容不懷好意。
“野女人,你說本少爺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該如何感謝本少爺呢?”
早知道宴鈞會索求回報,白錦瑟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看着他,問道:“你想要什麼?”
見白錦瑟有回報之意,少年的雙眼立即放光,晶晶亮亮,虔誠道:“你把你的武功教給我吧,就這樣決定了吧!”
居然是爲了這個?白錦瑟想也沒想地就搖頭,乾脆道:“不可。”
被拒絕的宴鈞臉色頓時垮下來,滿臉的不悅。
“你是在害怕本少爺學會武功之後比你厲害吧!哼,小心眼!”
白錦瑟坐起身,宴鈞見此也跟着坐起來,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眸光閃閃,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轉動,撅起的嘴巴盡顯稚氣。
“我沒有這樣以爲,恐怕這樣想的人是你。我不想教給你是有原因的,武功這種東西是用來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或者強身健體,而非如你一般腦子裡儘想一些歪門邪道不務正業的,你敢說你學了武功不是出去打架?”
被白錦瑟直白的反問噎的半句話也說不出,由於尷尬所致,少年的臉色還有不自然的紅暈。但被驕縱出來的少年跋扈性子又豈是短時間內能更改得了的?
前一秒還在尷尬中的宴鈞下一秒就轉爲了張牙舞爪的模樣,他朝白錦瑟大喊大叫道:“本少爺用來幹什麼還要你來管嗎!再說,誰告訴你本少爺是出去打架的?本少爺就不行學來強身健體嗎!你說是我那樣想,我還說……我還說是你在認爲我要出去打架呢!哼,你這過河拆橋的臭女人,你不想教就不教,本少爺還不稀得學呢!”
宴鈞吼完這些話後還不待白錦瑟說什麼,就直接穿上鞋衝出了屋子。門“砰”的一聲響,將還有些發愣的白錦瑟扯回了現實,他們怎麼又吵起來了?三句半的功夫就又因爲小事拌嘴,這次究竟是白錦瑟的錯還是宴鈞的錯?
已經打算好這一生要和平而過,原來光是一廂情願還不夠。白錦瑟悵然搖頭,這樣的宴鈞,該如何成長?
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喜怒哀樂,一切如常,只是朝中有一件事可忙壞了衆大臣。宮中皇后的生辰將至,屆時會邀請文武百官攜家眷前去慶賀。按理說這種宴會並不適宜帶太多家眷前去,偏生這個皇后到了一定年紀,就特別喜歡給小一輩的說媒拉縴。
這皇室的宴會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有待字閨中的女子和適齡未娶的男子都是積極參加的對象,畢竟在這種宴會上看到哪個出衆的人,他日就可找媒人說親,若能這樣成了,也是一樁美事。
而這一個月以來,藉着上回白錦瑟拒絕了宴鈞教習武功的請求這個由頭,大夫人可是橫眉冷對,就像白錦瑟對她家兒子怎麼着了一樣,變着法的爲難白錦瑟,時不時還拿小話來擠兌她。不知道別家婆媳是否也如這種相處模式,白錦瑟對此頗感頭疼,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錦瑟已經儘量不出現在大夫人的眼前了。
宴相平日極少見得到,甚至有時連晚宴都不在;至於老夫人,如果沒有大事平常都是深居簡出,爲了清靜,就連小輩的請安都免了。可是這回大夫人和老夫
人強強聯手,一致認爲娶白錦瑟爲正妻就是個無用的擺設,入府這麼久圓房的次數爲零不說,甚至不會照顧夫婿,不懂溫柔,總之白錦瑟在兩位長輩的眼中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皇后的生辰宴是相親的好機會,有別家未嫁的嫡女庶女只要品行好,有學識有氣度,未嘗不可求親娶進府,哪怕是爲妾也無妨,只要寵愛足夠,這一輩子也值當了。若是肚子爭氣爲宴家填個孫子,那就再好不過。總而言之,宴家絕對不會虧待了那位未知的小妾。
這消息雖然只是在私下暗傳,但抒夕又不是聾子,老嫗也不是傻子,這事兒自然而然就傳到了白錦瑟的耳中。
聞訊的白錦瑟淡定吹走漂浮水面的茶葉,淺飲一口,氣定神閒。
“迎娶小妾就去娶,又威脅不到我們的正房位置。本來就是一個庶出,娶進一個嫡出庶出也都無所謂了,將來的孩子還不是個庶子?再者說,伺候了個把月你們還不清楚麼?咱們少爺那是還不懂閨房之事,宴府也有意沒有過早教授,以宴鈞的性子,一年半載是不會懂得的,不必擔心。”
話畢,也不管抒夕那羞的頭都擡不起來的反應,悠悠地喝着茶水。
這話說的恁地露骨,尚未婚嫁的女子聽來這些免不得要羞上一陣子。白錦瑟倒是無所謂,可在抒夕想來卻很難爲情。早知道小姐這樣說,她、她就不和小姐說這事兒了!
“可、小姐,那您和少爺總不能一輩子都不……不……那個啥吧?再怎麼說也是您的夫君,小姐這樣打算可要不得。”抒夕由衷地說。
白錦瑟一臉從容淡定,“一輩子長着呢,能安生兩年就先安生着,等少爺什麼時候娶進了小妾學會了閨房之事再議論此事也不遲。”
“……”抒夕被白錦瑟的話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滴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有神。又沉默了一會兒,抒夕期期艾艾,幾次嘴脣嚅動,最終都把話給嚥了下去。
白錦瑟也察覺到了不對,擡起頭時正好看到抒夕那副爲難的樣子,便問道:“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不必猶豫。”
抒夕想了又想,一咬牙一跺腳,還是將話給說了出來:“小姐,這次進宮不單是給少爺選個妾室,還是爲了……爲了給大少爺選個嫡出的小姐爲正妻!”
摩挲着茶杯的手瞬間僵硬的不知該往哪兒擱,白錦瑟的目光一滯,仍是保持着擡頭看着抒夕的動作和神態。靜默半晌,終是嘴角漾開了一抹清淺笑容,微微點頭轉臉,輕喃道:“是這樣啊……可不,他的確是到了認真擇選妻子的時候了,若再不成親,他就要老了呢。”
時光靜好,誰曾與君戲語:若是將來有外因阻止你我,該當如何?若是等到人已遲暮,白髮蒼蒼,伊人還遠去未歸,又會怎樣?
又是誰淺笑如玉,擁她如懷,聲音低沉清雅,叫人沉醉。他說:那時陽光溫熱,歲月靜好。可你還不歸,我怎敢老去?
呵……曾經啊。都已經物是人非嫁作人婦,還扯這些個傷感痛心的無稽之事做什麼呢?不是已經認清現實向命運低頭了嗎,怎麼還作他想……
只可惜,諾言已老人卻未老,青絲依舊心已遲暮。她嫁人,他娶妻,何嘗不是最好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