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氣得一路回家,只差沒把油門當剎車使,所幸,不曾交通肇事。
期間,秦昊追來亡命追魂CALL,湯圓不過草草應酬了兩句,便掛斷了。他再打來,她便索性不接了。
龍城一品,她是決計不住了。她一路飆回租住的小區。
上回門鎖被小癟三動了手腳,她還不曾去換。原計劃是等疑犯悉數落網,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再搬回去,換鎖徹底翻篇。
可如今,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她抽出行李箱。如論如何,拉薩之行,她是逃不過了。明天,她肯定得扛着行李去公司,一下班便出發。
時值隆冬,拉薩該是何等冰天雪地!
她把最抗凍的衣服都塞進了箱子裡,鼓鼓囊囊的,竟是連個小小的洗漱包都塞不進了。她癱坐在地板上,左組合,右組合,橫豎還是塞不進去。
啪——她煩躁地把洗漱包扔到了一邊,砸在了牀腳。她雙手插鬢髮裡,胡亂地揉了揉。她當真是氣爆了。那茜怎麼對她,她都無所謂,競爭嘛,原本就是殘酷的。
可是——
她的心鈍鈍的,又泛起一絲悶痛,連鼻眼都酸了。她趕緊捂住眼睛。
你這個沒臉沒皮的慫貨,你竟然是要哭了嗎?醉酒的是你,犯渾的是你,不知死活對那個男人動心的是你!你怪得了誰啊!他說要你做女朋友,你就以爲他對你情根深種了?你活了二十好幾,還這麼幼稚,怪得了誰!
他之前就在你背後捅過刀子了,那封律師信雖然不了了之,但你看不出那就是把刀嗎?這次,他再捅你一次,有什麼稀奇?人家的哈尼馬上就要重獲自由了,他們馬上要雙宿雙飛,不,早就暗度陳倉了,你以爲你算老幾!
湯圓懊惱地一遍遍在心底罵慘了自己。越罵,她就越心堵,可酸酸的淚意,總算是勉強堵了回去。只是,這樣堵着,直熬紅了她的眼。她就這麼捂着,一直捂着。
叮咚——叮咚——門鈴響。
她懶於理會,還是這麼捂着眼睛,一動不動。
叮咚——叮咚——門鈴鍥而不捨。
她終於忍無可忍,趿上拖鞋,氣鼓鼓地大步走到了玄關。到底是快遞?還是推銷?不管是誰撞槍口上,休怪她不客氣。
她憤然從貓眼望了出去,頓時怔住。
怎麼會是他?
叮咚——叮咚——
門外的張慕之,面色焦急,摁着門鈴不撒手。
湯圓捂額,無可奈何地開了門。
“圓圓,真是你回來了?!”張慕之滿臉驚喜。
湯圓掌着門把手,堵在門口,絲毫沒有請人進屋的意思。她點頭:“嗯。你怎麼來了?”問完,她就恨不得咬舌。
果然,張慕之的回答,證實了她的猜想:“我看到你房間的燈亮了,所以……”他有點尷尬:“我沒其他意思,我就是——”
“算了。”湯圓疲沓地打斷他。她看一眼他頭上的繃帶,到底沒忍心說狠話。她嘆:“謝謝關心。回去吧。”她
指指他腦袋上纏繞的繃帶:“好好養傷。”說罷,她就要關門。
“圓圓!”張慕之啪地擋住了大門,“你還沒吃吧?我也沒吃。不如一起。”
湯圓想都沒想,就搖頭:“我懶得出門,隨便下個麪條就打發了。拜拜。”她就又推門。
張慕之還是用肘子死死當着大門:“呃——那不介意請我吃碗麪吧?”他故作可憐兮兮狀:“我家冰箱裡什麼都沒有。除了泡麪,還是泡麪。”
湯圓不耐地看着他。“你——”她張嘴想狠狠說點什麼的,卻終是無力地吞了回去。心情已經糟糕透了,她不想再給自己雪上加霜了。她鬆開門把手,讓開了道:“進來吧。”
張慕之明朗一笑,走了進來。“麪條,我來下吧,留學時,同學都說我的雜醬麪做得好,你嚐嚐,點評一下。”他捲起袖口,躍躍欲試狀。
湯圓看一眼他,已經不知作何感想了。她清醒得很,她不該容這個有婦之夫進來。可是她今天真是累了。清者自清。她犯不着爲了別人的目光,這樣來爲難自己。她橫豎又不會跟他發生什麼。
“隨便吧。”她指指廚房,“麪條應該有的,冰箱裡的東西,估計是不能吃了。”她搖頭,轉身就往房間走,邊走邊說:“你看着辦吧,我很忙,就不招呼你了。”
張慕之笑得一臉陽光:“你忙你的。好了,我叫你。”
湯圓看着滿地狼藉的行李,苦笑着搖搖頭,盤腿坐在了地板上。她翻開手機,查問度娘,拉薩的天氣,又求助旅行攻略,看看這個季節應該帶什麼衣服御寒。
一番忙碌,她壓坐在行李箱上,才總算把鼓鼓囊囊的箱子壓平,強行拉上了拉鍊。
呼——她無精打采地長舒一氣。正此時,手機響。
她低瞥,不禁冷笑。
竟然還有臉打過來!
她冷冷地接了起來,語氣近乎民國電臺裡的機械播音:“喂,項總,您好。有何貴幹?”
手機那頭頓了頓,才道:“打給我什麼事?我剛剛在會上,不方便。”
湯圓翻了翻眼皮子,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乾笑道:“不好意思,不小心撥錯號碼了。”一番“惱”徹心扉的掙扎,她已然決定不追究了。她沒立場,沒權利,追究,只會給自己添堵,還丟人現眼。
“這麼拙劣的藉口,太假了。”是項鄴軒一貫清冷的口吻。
湯圓撓着頭髮,怒火已燒到了嗓子眼,她的聲音都燒得有些沙啞,語氣卻故作平淡:“項總,說笑了。不好意思,我正忙着,沒事,我掛了。”
“等等。”項鄴軒的語氣聽不出急切,卻隱隱聽得出不悅,“秦昊沒接到你。你幾點回?”
幾點回?他怎麼就認準了她還會回去?笑話!
湯圓忿忿地咬了脣,只有這樣,她才能忍住不發飆。她深深嚥了一口氣,才道:“哦,我已經回家了。是這樣……”她又幹笑,“前段時間,謝謝你收留,改天再請你——”她頓住,彷彿恨不得立馬與他劃清界限,連句客
套話都不願意再作糾纏的感覺,“吃飯。我落在客房的東西,改天,我約好秦昊再去取。”
“什麼意思?”項鄴軒徹底冷了聲。
湯圓在心底悶悶哼了哼,可面上,她還在乾笑:“打擾你太久了,實在過意不去。而且風頭已經過去了。這裡……”她環顧四下,目光落在窗簾縫隙露出的漆黑夜幕:“很安全,連只蟲子都飛不進來。”
“你在生氣?”項鄴軒的語氣,聽不出來是問句還是陳述。
“沒有!”湯圓斷然否道。她即便氣死了,也不會承認她生過一絲半點的氣。她憋得胸悶,一隻手都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我不知道亞男跟你說了什麼,我只解釋最後一次,錢盛楠離不離婚,與我毫無關係。”項鄴軒語氣裡滿滿是隱忍的不悅與不耐。
這算蓄意狡辯,還是間接心虛承認?湯圓揉了揉小心臟。她告誡自己,項鄴軒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啊?錢盛楠愛離不離!
她深吸一氣,繞開了話題:“項鄴軒,你別以爲你用那茜,攪黃了我的案子,我跟不了張和張藥房這條線,你妹妹的婚姻就安然無恙了。”她當真被逼得忍無可忍了:“你妹夫現在就在我這兒。”她徹底豁出去了:“不是我願意的。我頂多只能管好我自己,我管不住別人!憑什麼他們兩口子鬧離婚,要鬧到我工作都沒得做,你不覺得欺人太甚嗎?”
“張慕之在你那裡?”
在湯圓看來,項鄴軒不談那茜,就是在避重就輕。她更加忿忿:“你們兄妹情深,我理解。可是——”她挺直了腰桿,刻意硬了硬聲線,“護犢子,不是這樣護的。我不是怕了榮巧巧,纔跟張慕之保持距離的。不插足別人的婚姻,這是我做人的底線。”
她越發硬了硬聲音:“可是,這不代表我要躲着誰,躲到連正常工作和正常社交都不要了。我不妨告訴你。大醫療課題,我做定了。張和張大藥房的線索,我也跟定了。哪怕你把那茜拉進來,設置各種障礙,我都不會放棄的!”
“你現在在哪?在你租的房子裡?”項鄴軒似乎完全與湯圓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湯圓全然不顧他在說什麼。她橫豎只是想表明立場罷了。她一鼓作氣:“你背後放箭的做法,實在是忒——low,忒不夠朋友。”
項鄴軒總算正面迴應了。他清冷糾正:“我們不是朋友。”
湯圓噎住。頃刻,她氣得渾身都直哆嗦。她咬牙,悶着點頭:“對!你說得對!”她又開始眉眼泛酸。她反倒笑了:“哪有朋友滾牀單的啊。我們也就是——”她頓住,眉眼好酸好酸。
她捂了眼:“酒後亂性而已。”她已口無遮攔:說到這個,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妹妹,讓我撲倒你,攀上你這棵大樹啊?你替我謝謝她,再見!”
她猛地掛斷電話,肩膀都氣得有些微顫。她深呼吸,強平氣息,才抽開手來。
可立時,她就怔住。
房門半開,張慕之呆立門口,俊臉慘白,與頭上的紗布,渾然一體的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