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別以爲把助理讓給她用,她就得感動得痛哭流涕。這種靠金錢買來相送的關懷,不耗費半點時間和心血,最是一文不值。
“不是,真不是,你做得很好,沒哪裡不滿意的,真的,秦昊,我特謝謝你。”湯圓爲了安撫秦昊,頗是費了不少脣舌,“我就是今天工作忙,得趕早,昨天忘了告訴你,記起來時,已經太晚了。”她憋在格子間裡,嗓音壓得低低的,扯謊道,“不說了,開會呢。先掛了。”
“那老時間信通大廈樓下等你,送你回家,別再放我鴿子了。”秦昊囑咐。
湯圓只想掛斷電話,便胡亂應承下來了,反正她的車就停地下車庫,開溜,容易得很。
這一天,頻頻走神,頻頻出錯。湯圓沮喪極了。待到臨下班最後一刻,頂層凱文召喚,她才發現,運氣這玩意兒,都是痛打落水狗的。
其實,在她剛剛邁入凱文的辦公室,看見那茜那刻,她就已知情況不妙。
“湯圓,是這樣。”凱文雙手交握,斟詞酌句的招牌表情,“大醫療專題,人員配置上,做了些調整。你和那茜雙劍合璧,相信一定能大放奇彩。”
湯圓始料不及,有些懵在當下。
那茜淺笑着搶白:“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扭頭,對湯圓,笑容無害,“對吧,圓圓?”
圓圓?湯圓一直覺得,人前姐妹情深,人後刀光劍影的橋段,只在宮鬥戲裡有,卻不料自己竟然捲入了真人版演出當中。她訝異地看着那茜,腦袋卻下意識地配合着點了兩點。
那茜凌傲一笑,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這是要握手的節奏?湯圓木然地伸手,立馬就被那茜一把奪過去,並不怎麼友好地握了握。指節處傳來一陣緊繃的夾痛感,湯圓周身一凜,睜大那雙杏花眸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那茜。
那茜冷冷勾脣,不甚掩蓋厭嫌,輕甩開了她的手。
凱文分明捕捉到了這場暗鬥,卻皮笑肉不笑地點頭:“期待你們的好成績。”他扭頭對那茜道:“我還有幾句話交代湯圓。”
那茜勝利者姿態十足:“嗯,那我先下班了。拜拜。”
玻璃門鏗地合上。
湯圓只覺得,心頭似鏗地堵上了一塊巨石,推不走、擡不掉。週一例會,當凱文舊事重提,向她正式下發這個任務時,她當着財經板塊全體同事的面,鄭重地應承了下來。
如今,不過短短几天,凱文竟然不曾知會她,就臨時變卦,還現場朝令夕改。不知內情的人,只會懷疑是她能力缺陷,無法勝任,纔不得不求助於那茜救火。這叫她如何自處?情何以堪?
她惱,她怒,卻無處發作。職場,不單是智商的拼殺場,還是情商的競技場。她必須保持涵養,故而,當着那茜,她無法當面衝突。
現在,凱文既然給她了單獨聊天的機會,她自然不會忍氣吞聲。
她竭力保持語氣平靜:“凱文,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所以,你纔有這樣的安排。”她儘量把興師問罪,圓成冠冕堂皇的說辭,“我不是質疑領導的決
定,我只是想如果我哪裡沒做好,領導當面指正,我可以自省,改正。”
凱文笑道:“你多心了。這只是最正常的臨時調整。”
湯圓自知,打官腔,她肯定是打不過凱文的。她按捺心底竄起的小火苗,陪着乾笑了一二,等待下文。
凱文起身,顧左右而言他,指着吧檯,道:“想喝點什麼?紅酒?威士忌?還是咖啡?茶?”
“謝謝。不用了。”湯圓無法掌握談話的主導權,便只有儘量不配合他繞圈子。
“好吧。”凱文合了合手,正色道,“我理解,這樣的臨時調整,對你,有失公平。不過,作爲team leader,我需要協調方方面面,難免會顧此失彼。”
“凱文,你不僅是我們的頭兒,更是亦師亦友的夥伴。”戴高帽,並非溜鬚拍馬,而是最基本的採訪技巧,湯圓從善如流地運用着,“我不是沒有團隊精神的人。我不是想強求公平,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哪裡需要改善。”
“你啊。”凱文笑着搖頭,刻意帶着一股子無奈,打趣道,“鍥而不捨,的確是根好苗子。不過啊……”他正色,“百密一疏,在最重要的渠道上,馬失前蹄了。”
最重要的渠道?誰?湯圓不解地看着他,虛虛地問道:“你是指……項鄴軒?”
凱文點頭:“今天那茜來找我,說她受邀參加了榮強強和項鄴軒的飯局,項鄴軒親口答應她,大醫療這條線,會幫她留意。”
什麼鬼?!湯圓簡直懷疑自己錯聽了。難道,項鄴軒爲了阻止她與榮巧巧作對,竟然主動出擊,斷她的後路?!她心底頓時竄起一團無名火。她竭力剋制:“大醫療課題,項鄴軒並非成功的關鍵。匯城是否涉足醫療行業,目前還只是猜測。但是張和張大藥房……”
她頓了頓,她並非有意利用她與張慕之的瓜葛,只是,到了這個份上,她不得不據理力爭:“近來肯定會有大動靜。您也說了,我是掌握這兩條線索的合適人選。”
凱文點頭打着哈哈:“所以啊,我才破例讓你們AB角。合作中競爭,競爭中合作,這本來就是商業社會中的常態。”
湯圓自知,再胡攪蠻纏下去,已是毫無意義。但她依舊有點兒不死心,關鍵是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人竟然……會對她下這種黑手。“項——鄴——軒——”她問得有些艱難,“真的……答應那姐了?”
凱文點頭。
湯圓咬脣,硬着頭皮,再問:“你……確認了?”
凱文再點頭。這回,他看她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探究。
湯圓彷彿聽見他在問,“你憑什麼就認定,這條線索非你莫屬?難道你跟項鄴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桌底秘密?”
當然,凱文決計不會問出口。而湯圓腦補到這句問話,臉便有些窘紅了。她起身:“我明白了。我會好好配合那姐。”
“嗯。”凱文欣慰地點頭,“早點回去吧,明天見。”
湯圓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道別,艱難地風度離場。只是,當電梯門合上那刻,她忿忿地掏出手機,果斷地撥出了電話。
項鄴軒,你個混蛋!接電話!她緊攥着手機,盯着屏幕,掐着秒錶,等待着。
滴——電梯門開。
手機鈴隨之驟止。
他竟然掛斷了!
湯圓簡直氣炸了。她咬脣,忿忿地嘀咕:“混蛋,你最好一輩子別接電話!”
“這是怎麼了?”滿溢嘲諷的笑語。
湯圓擡頭,正正是那茜那張春風得意的笑臉。
湯圓暗暗深呼吸,尷尬地擠出一絲微笑,解嘲道:“哦,一個騷擾電話。”她說着,便步出電梯,卻毫無徵兆地又被那茜給拽進了電梯。
“等你老半天了。我趕場看電影,趕時間。不介意在電梯裡聊吧?”那茜嘴上這麼說,卻毫不給湯圓回答的間隙,霸道地按下了一樓鍵。
事已至此,湯圓還能說什麼。她只有強抑着不悅,乾笑着搖了搖頭:“沒事。先送你下去,我再上樓取包。”
“哦,是這樣,我得到一個寶貴的線索,西藏那邊冬蟲夏草作假。”那茜領導範十足,發號施令道,“你明晚飛一趟拉薩,調查下這件事。”
“明晚?”湯圓雖早料到她是要給自己攤派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卻不料她玩這麼一手陰的。冬蟲夏草作假的新聞,早就鋪天蓋地了,舊聞再報,價值約等於零。再說,哪天去不行?非得挑明晚?
她雖然不願與人正面衝突,卻絕不做忍氣吞聲的受氣包:“那姐,明晚恐怕不行。明天都週四了,晚上趕過去,這周只剩一個工作日,恐怕什麼都幹不了,得在西藏白白耗上一個週末。況且——”
她眯着眼,盡力笑容可掬:“週末S市的醫療峰會,對大醫療課題,至關重要。”
那茜輕飄飄地點頭:“的確重要。不過你放心,我會在場。我們分工合作。冬蟲夏草案,你負責,峰會,我負責。兩頭都不耽誤。”
湯圓已經有些憋不住氣了,處於這般被動挨打的局面,她還是得垂死掙扎:“可是,我已經接受邀請了。組織方連酒店都幫我預定好了。我也訂好了週五晚上的航班。”
那茜聳肩:“航班隨時可以取消,酒店預訂,浪費不了,我正好還沒訂房間。”
湯圓心悶,有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她正色,語氣強硬起來:“那姐,峰會是難得的學習機會,我不想錯過。至於西藏,我週日送S市直飛拉薩,不會耽誤案子。如果你不放心,我今晚飛拉薩也行,週五再直飛S市。”
那茜也斂了笑:“差旅費,是一個TEAM很重要的業績考覈指標。一個人能辦妥的事,絕對不多用半個人。我理解新人求知若渴,可是,這樣飛來飛去,難道機票酒店錢,你自己掏嗎?”
湯圓徹底噎住。信通社,對待新聞,從來不計成本,何來計較這幾塊幾毛的差旅費。那茜分明是借題發揮。可是官大半級,壓死人。她的確隸屬於那茜的組,的確得看組長的臉色。
嘀——電梯門打開,那茜不予湯圓再開口的機會,踩着十釐米的高跟走了出去:“這事就這麼定了。辛苦你了。”
湯圓看着那茜趾高氣昂的背影,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鏗——電梯門重重合上。
湯圓憋在鐵匣子裡,忘了摁鍵上樓。她閉目,深呼吸,再呼吸,卻還是無法壓下心頭熊熊燃燒的烈焰。
老賬未消,又添新賬。
項鄴軒!你個臭混蛋!算你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