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湯圓和伍小薇抱作了一團。
湯圓弓着腰，貼着小薇的肚子：“艾維，聽得出乾媽的聲音嗎？乾媽來看你了唷。”
小薇哈哈拍着她的腦袋：“乾媽也是媽，兒子，賞她一腳。”
“哎呀，哎呀，我好像真的聽到他咕嚕咕嚕叫了呢。”湯圓驚喜地尖叫。
小薇越發哈哈大笑：“你傻啊，小baby怎麼可能咕嚕咕嚕叫，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兩姐妹膩歪了大半天，湯圓又睡了半天調整時差。
這天一早，話題避無可避地被伍小薇繞到了項鄴軒頭上，“收拾一下行李，我陪你去趟哈弗，好久沒出去散心了。”
湯圓很意外地看着小薇。
“我雖然人在這裡，可是啊，我是耳聽八方的。”小薇正色，“張醫生出了這麼大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要是我不問榮二，你是不是還要瞞着我？”
“小薇姐——”湯圓剛要開口，就被小薇打斷了。
“我知道你顧慮什麼。可是，張醫生幫了我那麼大忙，我不能袖手旁觀。幸好榮二多嘴說了一句，榮巧巧都已經回榮家大鬧，替張家逃債了。你這個正牌女票，怎麼就……”小薇指着自己，“放着我這麼好的資源不用呢？”
“我真不該來。”湯圓懊惱，“你現在月份這麼大了，應該好好養胎。張和張的事，你別插手了。你要是出面……明子姐夫那邊就瞞不住了。”
小薇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認真：“那你更該給我這個招惹他的藉口啊。”
“小薇姐。”久別重逢，湯圓親見小薇，才發現鏡頭是騙人的，小薇根本沒有孕婦該有的豐腴，反倒瘦得下巴尖尖。她心疼地握過小薇的手：“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有些話，她本不願說的，更是再三警告榮乾乾不要亂嚼舌根。但是，如果小薇此行必然會再見易明德，有些事，她覺得恐怕不能再瞞着了：“其實，明子姐夫——”
小薇笑着打斷她：“我知道你要提醒我什麼。榮二那張嘴，怎麼可能關得住？我都知道。”
湯圓怔怔地打量着眼前這張裝作若無其事的臉。
小薇故作輕鬆地笑道：“他既然那麼憐香惜玉，連那個姑娘的哥哥都管上了。我這個正宮娘娘，是不是該出出招，來個突然襲擊？否則，太沒存在感了。”
小薇越是裝得若無其事，湯圓就越心疼。她擰着眉，巴巴地看着小薇。
小薇撂下叉子，順手搗了搗她的頭髮：“行了，你也是快當乾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婆婆媽媽？趕緊吃完出發。”
項鄴軒的臨時住處，離哈佛大學只需要步行一刻鐘。見到這座傳說中的學府，湯圓沒有絲毫朝聖的雀躍。
臨行前，小薇給項鄴軒發了條消息。項鄴軒幾乎是秒回，不但發來地址，還安排了司機接機。
其實，湯圓在飛赴米國的航班起飛前，給他發過消息，但是，好幾天了，那條消息石沉大海，一點回音都沒有。此行，想必是要碰一鼻子灰，她雖早有心理準備，可真要面對時，還是心口一陣陣發緊。
“圓子，放輕鬆點
。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緊張啊？”轎車後座，小薇拍了拍湯圓的肩，故作輕鬆地開着玩笑，“我這個帶球的，還沒你一半有上場作戰的覺悟。”
湯圓暗暗吸了口氣。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脣：“小薇姐，你覺得我該把授權書拿出來跟他談，還是……”她蹙了蹙眉，“迂迴一點？”
小薇哈哈：“項鄴軒那就是隻千年的狐狸。你這點雕蟲小技，以爲瞞得過他的法眼？得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手裡抓着一副爛牌，怎麼打都好看不了，更何況你的對手還是個一頂一的高手。”
湯圓的臉色變了變。若是論談判技巧，她絕對是上桌即死。哪怕張張萃文給了她底牌，做了一些讓步，但說到底只是一紙期權，根本不是現時實實在在的利益。那個男人一向以經紀人自居，算盤打得嘣嘣響。一鳥在手勝過百鳥再林的道理，她這麼個投資小白都懂，他沒理由不懂。
她呼了口氣：“小薇姐，我是不是太傻帽了？”她苦笑：“我覺得我就是自取其辱來的。”
小薇剛想開口安慰她，卻發現車子已駛入一處院落，便驀地止了聲。
湯圓循着小薇的目光望出車窗，就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沐在淺淺的暮色裡，挺拔如水墨畫裡的孤峰。她的呼吸立刻像被暮色吸附了去。
鏗地，車門響。
項鄴軒親自爲小薇開車門：“你總算捨得露面了？”
這副嗓音，也像有磁力。湯圓錯覺她的腦袋裡，像塞了一塊生鐵，硬生生地把她的目光給拽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可是，他並沒看她。不，他壓根像是根本沒覺察到她的存在。這種無視，讓她甚至不好意思開口打聲招呼。
幸好伍小薇在，多少化解了幾分尷尬。“鄴子，我從西北角飛到東北角，橫穿了米國來看你，就這待遇？”小薇傲嬌地伸出手，“扶我一把，沒見我負荷過重嗎？”
小薇穿着寬鬆，加上又是冬天，項鄴軒真沒發現她是個孕婦。被這麼一番提醒，他低眉，眸光愕地顫了顫。
前座的駕駛員是個白人帥小夥，極有紳士風度地爲湯圓開了另一側車門。湯圓逃似的下車。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麼，那個男人從頭至尾就沒看過她一眼。哪怕被小薇給驚嚇住了，他都沒分給她一絲目光。
心情糟透了。湯圓侷促地站在車子旁，臉頰透着不自然的慘白。
“鄴子，你瞎了啊？我求着圓子，她才肯陪我飛這麼老遠過來，照顧我這個大肚婆。”伍小薇端着老佛爺架勢，攙着項鄴軒的胳膊，“你就這樣招呼我妹子？”
湯圓很尷尬，不想小薇越描越黑，鬧得更尷尬，她搶白：“是我看你們聊得歡，不忍心打擾。”她有些胳膊都放不開地朝項鄴軒揮了揮手，生硬地道了聲“嗨。”
項鄴軒不過是清淡地看了一眼，禮節性地笑了笑，就把注意力再度集中在小薇的肚皮上：“你躲這麼久，就爲了這個？我還真以爲你環球旅行去了。”
伍小薇睃了睃這對昔日情侶，有些唏噓地嘆了口氣，話裡有話：“旅行這個玩意兒，有伴的時候，總覺得來日方長，多的是機會
笑傲江湖。可是，到了分道揚鑣那天，才發現暴殄了天物，沒有好好珍惜。”
項鄴軒對小薇的弦外音完全不接茬：“幾個月了？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小薇現在是一談兒子萬事足。她摸着肚皮：“春節左右吧。”
項鄴軒扶着她攀上了臺階進門。
湯圓刻意落下幾步跟着。她的步子放得太緩，以至於逼得身後的白人帥小夥拎着行李，撞上了她的後背。
“Sorry, are you OK？”
“Never mind.”湯圓這點口語底子，還是當年爲了跟張慕之來米國陪讀而苦練的。經久年月，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接了這麼一句“沒關係”，她便詞窮了，只好扭頭對小夥子笑了笑。
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最是迷人。小夥子對這位東方美人，顯然沒有免疫力，直接被這一笑給秒到。老外就是直接。他回之一笑：“Can I ask you to dinner?”
啊？湯圓驚訝地看着他，這是要約她的意思？
“呃——”用英語委婉地拒絕追求，絕對是第一次，她懵圈地張了張嘴，卻搜刮不到合適的詞句來。
“咳——”頭頂清清冷冷地飄過一聲輕咳。湯圓也不知道項鄴軒是什麼時候折回來的。他伸手接過小夥子手中的行李箱。“Thank you.”他嘴上道謝，語氣卻並不和善，接過行李轉身就進了門，依舊沒看她一眼。
“呃——sorry, but I……”湯圓還在搜腸刮肚時，伍小薇卻揚聲替她說了。
“Today is a family gathering. Tomorrow is better. Call her tomorrow. You have the number.”伍小薇唯恐天下不亂，竟然當着湯圓的面，就這麼胡亂地替她接受了邀請，安排了第二天的行程。
“Sure, see you tomorrow！”小夥子三步兩回頭地道別。
“小薇姐！”小夥子一走，湯圓就衝小薇發難，“你這是欺負我英語不好，要激勵我奮發圖強啊？”
小薇拍手哈哈：“到你老了的時候，你會感謝我的，約會個白人帥哥換換口味也好啊。”
湯圓本來就夠心煩的了。她崩潰地捂了捂額：“你這麼淘氣，你兒子知道嗎？”
小薇小聲地挖苦她：“我兒子不一定知道他媽淘氣，但一定知道他乾媽膽兒小。”她倚着門口：“你是打算今晚要我跟你一起當門神啊？我願意，我兒子還不願意呢。”
湯圓這輩子都沒這麼扭捏過：“小薇姐，我們還是住去酒店吧。”混跡記者這行，她早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項鄴軒分明就是給她下馬威，連風度都未曾顧及。她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該知難而退。
小薇懶得理她，轉身進屋：“這點膽都沒有，你居然夠膽接張張萃文的授權，我真是服了你了。”
漂洋過海，都走到這一步了。湯圓看着小薇的背影，到底還是步履沉沉地邁進了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