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小姐，你要是對合同沒異議，請在這裡簽字。”小貸公司的客戶經理抽開了筆套。
融資中介Bill站在玻璃幕牆前，置身事外地望着窗外。就在湯圓要落筆時，他回頭提醒：“湯小姐，我善意地提醒一句。股權質押借貸，小貸公司的慣例是需要家人連帶擔保。”
湯圓錯愕。連帶擔保？那是要把湯家一家子都拉下水？她問詢地看着客戶經理。
客戶經理對Bill的插嘴，略顯不滿：“只是例行公事。湯小姐，連帶擔保協議是下一步的事。”
湯圓收起筆來：“我們昨天敲定的條款，並不包括這一條。”
“湯小姐，恕我直言，我們與Bill合作多年，對他和他推薦的客戶非常信任。否則，以湯小姐現在的資產規模和一圓傳媒的現狀，我們不可能提供信用額度。”客戶經理笑裡藏刀，“抱歉，我們並不是執意湯小姐的經濟實力——”
湯圓比手止住他：“對不起，蔡先生，我是沒辦法讓家人籤連帶擔保協議的。如果這是合作的先決條件，很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
她再執拗都好，還不至於衝動到爲了兩千萬，把家人連累的份上。
客戶經理看一眼Bill，笑着收回協議，起身：“沒關係，湯小姐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們隨時聯繫。”
目送客戶經理離開，湯圓有些頹然：“謝謝你，Bill。”
“不客氣，這是中間人應該做的。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勸你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不要碰小貸的錢。我接下來還有個會，先告辭了。”
辦公室空了。
湯圓呆坐在沙發上，看着玻璃幕牆外灰濛濛的天空。當初，小薇選辦公室的時候，特意選了個與鄴軒投資隔窗相望的樓層。如今看着，只讓她更加惘然。
這樣舉棋不定，糾結到死的自己，她恨透了。
她疲沓地順勢臥倒在沙發上，滑開手機，視頻連接小薇。
西雅圖此時正是黃昏。
小薇秒接，笑得夕陽失色：“嘿，想兒子了？”小薇正坐在院子裡的懶人沙發上，看着不遠處街區的孩子們正玩着棒球。
湯圓總算找回一點好心情：“嗯吶，讓我看看他。”
小薇直接移開手機，對着圓鼓鼓的大肚皮。湯圓吧唧就親了一口屏幕。
“哎呀，乾媽肉麻死了，老佔艾維的便宜。”小薇撫着肚皮，哈哈大笑。
湯圓跟着笑出了聲：“有你這個當媽的肉麻？取個名字都肉麻到死，艾維，你這是娃還沒出生，就跟未來的媳婦爭寵啦。”
“哈哈，可不就得早佈局嗎？這是先發優勢，她鬥不過的。她要是有本事，哄我兒子改命叫艾老婆啊，否則，艾維一輩子都是愛……”小薇指着自己，“薇。”
湯圓笑着衝她翻了翻眼皮：“你這種婆婆，將來肯定是人憎鬼厭。”
小薇傲嬌：“你要是生個閨女給我當兒媳，那我鐵定把她捧在手心裡，比你這個當媽的都疼她。我們走着瞧，看她更愛誰。”
她們每天都是這麼嘻嘻哈哈。兩人又嬉鬧了一陣。
湯圓毫無徵兆地斂了笑：“小薇姐，我把手頭的事安排一下，過兩天去看你。”
“真的？”小薇差點從懶人沙發上彈了起來，吧唧就衝屏幕送了個飛吻，“你不知道我簡直快無聊透頂了。你來，太好啦。”
老早就約定要去看小薇的，所以，小薇沒有半點意外。
湯圓卻有點不好意思。此行，看望小薇是真，硬着頭皮去當和事佬，纔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有些債，得還。
手機那頭，小薇已經坐不住了：“你是多年往返籤吧？那可以多呆一陣子，能待到我待產嗎？也沒幾個月了……”
聽着小薇絮絮叨叨，湯圓的心緒卻不知道神遊到了何處……
飛赴米國的行程，很順利。慕之因爲知道小薇的近況，所以，對女友和老媽背地裡的小動作半點沒生疑。
只有莎一刀人精地看出了端倪，藉着送機，在機場狠狠訓了一頓湯圓：“圓子，你真不該去。求前男友放過現男友，這事兒你覺得合適嗎？”
“莎莎，我有我的難處。”湯圓理虧地移開了目光，“慕之的媽媽找我了。”
莎一刀愣了愣：“那你更不該去！她把你當什麼啊？保住祖業的工具？哪有慫恿兒媳婦去找舊情人的道理啊？”
莎一刀向來是大嗓門，湯圓很難堪地看了眼周圍的人，生怕被人聽了去。
“圓子，張慕之爲你擋車，那是他自己的事！那是他愛你！你沒欠他什麼。你別搞得爲了報恩，要以身相許，還要賣身爲夫家。”
“莎莎，你別說得這麼難聽。”湯圓聽不下去了，耳朵根子都紅了。
莎一刀張嘴還要來，湯圓打斷了她：“莎莎，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你老怪我糾結，老怪我在他們倆之間遊離，但是，我並不是——”她頓了頓，“我承認，我的心亂了。我也不想亂的。我和慕之在一起的時候，跟項鄴軒已經分手了。我生日那天，你也在，你都看到了，還有很多是你沒看到的。”
提及那段往事，雖然時過境遷，湯圓還是覺得心底有一塊鈍鈍地發疼：“我給過項鄴軒很多機會，比……”她咬脣：“給慕之的，多得多。但他……”她無望地搖頭：“從來都沒珍惜過。”
莎一刀皺眉：“但是……”
“你又要說分手後的事了。”湯圓一點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是，糾纏就是愛嗎？”
她曾經那麼希望從他嘴裡聽到一句“我愛你”，可無論怎麼軟磨硬泡，都無濟於事，她曾經那麼希望他能改變不婚的初衷，可是，哪怕當着她的父母，他都沒有鬆口。
可是，分手後，他斷斷續續地糾纏她，說着“我愛你”還求了婚，但一切更像割地求和。她不知道，爲什麼外人都在勸說她，他是愛她的，而她卻將信將疑。
她也不知道，她不過是想給慕之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曾經校園裡的那段感情一個機會。她做錯了什麼？閨蜜勸誡她，情敵指控她，連她自己都漸漸覺得，ICU裡她對慕之說的那段“在
一起”的話，不負責任到了極點。
湯圓頹然垂瞼：“莎莎，這次，我必須去。對，慕之是心甘情願的，但是，他的確救了我，在情這個字上，我就是欠了他的。”她看着閨蜜，有些無奈：“他媽說得對，我得還。我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把生活過得一團糟。”
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思考得最多的問題。“等張和張的事告一段落，我會找慕之好好談談的。”她拖了拖拉桿箱，“我該值機了。”
莎一刀悶悶地點了點頭，在湯圓轉身要走時，又叫住了她：“我知道你不相信項鄴軒的感情，換我，浪子回頭這種……”她搖頭：“我也不信。但是，如果這次他肯讓步，那就只可能是爲了你。那你就得重新評估了。”
知湯圓者，莎一刀是也。湯圓也想借此對自己的心來個了斷。她乾巴巴地笑了笑：“你顧好你自己吧。別一天到晚就光管着我。你看看你，這個冬天管不住嘴，人都圓了一圈了。”
“是嗎？”莎一刀驚住，緊張地摸了摸下巴，“是臉圓了嗎？我嬰兒肥！”
“是整個人都圓了！”湯圓笑着衝她揮了揮手，就朝值機櫃臺走去。
莎一刀愛美如命，此時，什麼都顧不上了，狂奔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洗手間上磅，一稱——
她啊地尖叫，僥倖地以爲是稱出了問題，她上上下下稱了好幾次，啊啊地尖叫了數聲。
湯方在對面套間，聽到她的慘叫，以爲出了大事，用備用鑰匙開門“救”人。
“你闖進來幹嗎？滾出去！”莎一刀正在客廳，臨時抱佛腳地做着瑜伽。
湯方愣了愣，就犯渾地開玩笑：“湯圓走了，我們正好二人世界。你的邀請，可真特別。”
“誰跟你二人世界！滾出去！你就是故意的！成天帶我吃火鍋，你是想吃殘了我？！”莎一刀氣鼓鼓地掰扯胳膊腿。
湯方一臉無辜：“你這婆娘太沒良心了。都是你愛吃的，爲了陪你，我……”他掀起嘴脣：“口腔潰瘍一嘴泡。你還——”
“我胖了十斤，是十斤！”莎一刀一聲惡吼。
湯方愣住，緊接着打量起莎一刀豐腴圓潤的身材來，目光便直勾勾地落在了她的腰身上。
“看什麼看？”莎一刀兇巴巴。
“你……不會是有了吧？”
這一句，差點嚇得莎一刀栽倒……
莎一刀自從取卵之後，生理週期就不太正常。親戚確實是蠻久沒來了。這麼一說，她再按捺不住了。倆逗比即刻奔出小區買驗孕棒。
“啊——”洗手間，傳來一陣尖叫，緊接着是瓶瓶罐罐砸進洗臉池的聲音。
湯方緊張地貼在門外：“莎莎，怎麼樣？一條，還是兩條？”
“嗚——”洗手間裡，半晌才傳來一聲乾嚎。
湯方愣了愣，旋即，就狂喜地哈哈：“莎一刀，你放心，弟弟我會對你負責的。”
“負責你妹啊！”莎一刀怒吼。
湯方嘿嘿：“你又裝嫩了，你明明是姐。”
莎一刀癱坐在馬桶上，絕望地看着天花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