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慕之拎着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出現在出租屋門前時,湯圓正百無聊賴地等着外賣。而項鄴軒正在陽臺開着那永遠都開不完的電話會議。
門一開,張慕之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圓圓,還沒吃吧?”他提起一隻購物袋:“打邊爐,你最喜歡的。”
湯圓怔住。她原以爲是外賣小哥,早知道是張慕之,她恐怕是要假裝不在家的。她尷尬地笑笑,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瞟了眼陽臺方向:“你怎麼來了?”
“前兩天我不在西京,你一定又是叫外賣吧,沒營養不說,還不乾淨。你現在得補鈣。”
張慕之自然流露的關切,叫湯圓有些不忍將他拒之門外。可是,她窘迫得臉紅到了脖子根。新歡舊愛湊一桌這種,她實在接受無能。她咬脣,欲言又止模樣。那句“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無論如何都沒臉說出口。
張慕之覺察到她的古怪,緩緩斂了笑,目光不自覺地順着半開的房門滑進了屋裡。瞥見項鄴軒的身影,他的臉陡然僵住。
“小圓,怎麼讓客人乾站着?”項鄴軒語氣溫柔,看向張慕之的目光溫文爾雅。
“呃——”湯圓窘得下意識地嚥了咽,“進來吧。”她讓開大門,扭頭怪責地瞪了眼項鄴軒。
這一眼近乎嬌嗔,讓張慕之褪得臉色蒼白。
項鄴軒勾脣,惡作劇般回看了她一眼,眼神頗有點寵溺的意味。他迎上前,禮貌地接過張慕之手中的購物袋,一副主人架勢:“打邊爐,得人多。可惜今天莎一刀不在。”
張慕之早已窘得俊臉慘白,侷促地站在門邊,進退維谷模樣。
“呃——”湯圓剛要開口,爲他找臺階下。
張慕之卻硬着頭皮進屋了,對着情敵的背影,頗有點針鋒相對的意味:“只買了兩份味碟,吃不了三個人。”
項鄴軒扭頭,眼風掃一眼湯圓,對張慕之笑道:“沒事,我和小圓共用一個碟就行。”
天吶!湯圓尷尬地捂了額,有種恨不得撞牆的衝動。原來,不管什麼脾性的男人,骨子裡都是狼性的。這兩個男人,一個高冷,一個暖男,現在卻都幼稚可笑地開着嘴仗。
小圓?這是他給她取的暱稱?湯圓絕不能放任這場尷尬的火鍋宴。“張慕之……”她揀好脾氣的下手,“我已經叫外賣了,馬上就要送到了。不如今天算了,改天我請你吃火鍋。”她着力笑着緩解尷尬,又添了一句:“去正宗的重慶老火鍋。”
張慕之看着她,又看向項鄴軒。
項鄴軒的目光,幾乎與他是同一軌道。
最後,兩個男人對視。
張慕之破天荒地說不了:“外賣都是地溝油,扔了也不可惜。”他再看湯圓,笑了笑:“火鍋底料我挑的就是重慶老火鍋,你最喜歡的那家。”話落音,他的目光再度聚焦在項鄴軒臉上。
項鄴軒面色倒是無異,卻是話裡有話:“傷筋動骨,得吃清淡的,麻辣口味早不合適了。”
啊?湯圓的目光,無奈地在這兩個男人之間睃巡。太幼稚了!火鍋必須叫停。她嘆了
口氣,只好換項鄴軒開刀:“是,火鍋今天的確不合適。還是外賣吧。不外賣也行,出去吃吧。”她扭頭對張慕之:“你要是有空,也一起,沒空就還是改天吧。”
兩個男人齊刷刷地看着她。
張慕之寸步不讓,成心不接她的茬:“好。我有空。出去吃也行。”
啊?湯圓有種叫天天不應的感覺,呆愣地看着這個“性情大變”的男人。他以前的善解人意哪去了?沒看到現在尷尬到已經食不下咽了嗎?三個人怎麼同臺吃飯?!
項鄴軒清淡地微挑眉峰:“出去太折騰。”他深看一眼湯圓,玩笑道:“吃不了麻辣,可以吃清湯。”
啊?什麼意思?湯圓睜大那雙水汪汪的電眼,難以置信地支吾:“你是說……鴛鴦鍋?”她搖頭:“家裡只有一個電火鍋,做不了鴛鴦鍋的。”
項鄴軒便勾脣笑了:“你安心等着吃就行了。”
張慕之不善地看着項鄴軒,扭頭卻也微笑地着看湯圓:“圓圓,你去坐着。很快就好。”
什麼狀況?她狐疑地看着這兩個男人。她疑惑地挑眉:“你們……一起下廚?”
項鄴軒和張慕之對視一眼,都未否認。
天吶!湯圓覺得窒悶。“你們不要這樣了。”她乾巴巴地咬了脣,“又不是小盆友——”
“你去客廳等着。”項鄴軒正色,看一眼張慕之,語氣恢復正常的清冷,“我們正好需要聊聊。”
張慕之不甘示弱地看着項鄴軒。對視半晌,他才扭頭寬慰湯圓:“沒事的,圓圓,於公於私,我們的確需要聊聊。”
“好吧。”話說到這份上,湯圓無奈嘆氣,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們悠着點,別把廚房給拆了,房東要是知道,我可是會被掃地出門的。”她乾笑:“你們聊,我去看電視了。”
頻繁換臺,湯圓抓着遙控器不鬆手,一雙眼睛卻是一刻都沒落在電視屏幕上,一直盯着廚房方向。脖子都要歪了,她撂下遙控器,收回目光,揉了揉脖子。
廚房那廂,玻璃移門隔着影影綽綽的兩道身影。廚房逼仄,兩個男人牛高馬大的,關在裡頭,當真是膈應。
項鄴軒揭開湯鍋的鍋蓋,抓起一把香菜就要往裡頭扔。
張慕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圓圓是不吃香菜的。”他冷聲:“你稍微留心一點就能發現,你到底是有多不關心她?”
項鄴軒蹙了蹙眉,重新蓋上湯鍋,把香菜扔回瓷碗裡。“你如果把十分之一的關心用在小巧身上,你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他正色,“小巧並不是只會無理取鬧。”
張慕之下意識地回看一眼玻璃移門,似是擔心湯圓在門外。確定門外沒人,他才深吸一氣道:“在知道榮巧巧騙婚之前,我的確覺得有愧於她,哪怕她害得張和張外憂內患,我都覺得是我欠了她的。”他黯了眸光:“可是……”他張嘴卻說不下去了。
“小巧做的,的確偏激。”項鄴軒清冷之中,暗藏着難言的憐惜,“但她的出發點,無外乎一個愛字。你應該清楚,她之所以答應離婚,也是因爲不想再連累你。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
他目光微沉,滿是痛惜:“心理諮詢
師說,再這樣下去,她的抑鬱症又要加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抽空看望一下她,看望一下小丸子。”
張慕之面色分明有一霎動容,可隨即卻苦笑:“我求了兩年,才求來自由。我不可能再重蹈覆轍。如果這是她要你來傳話的,麻煩你跟她說。”他擡瞼,目光閃過一道寒光:“我不會去看她,請她重新開始生活。至於小丸子……”他抿抿脣:“我會定期探望她,但是,探望期間,我不希望榮巧巧在場。”
“張慕之,我理解你的感受,也明白這的確是不情之請。可是,小巧現在很需要你。”項鄴軒妥協了語氣,“你們共同生活了三年,你應該很清楚抑鬱症的嚴重性。我幫不了她什麼,哪怕家人,都幫不了她。唯獨你……”他沉聲,“小巧還在西京,已經在看心理醫生了。希望你能念在她對你的真心,配合她……治療。”
“她的真心,我不需要!”張慕之情緒過激,“十八歲那年,我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了。可她一直鑽牛角尖。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配合她治療,結果呢?到最後,她毀了她的人生,毀了我的人生,還毀了圓圓的!”
項鄴軒清眸驟冷:“圓圓的人生,小巧毀不了,也不用你負責。”
“你負責嗎?”張慕之反問。
項鄴軒面色冷峻:“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既然我自由了,那就不再是你們之間的事,而是三個人的事。”張慕之難見地強勢,“你和錢盛楠的過去,我略有耳聞。你騙得了圓圓,卻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自己。那段過去,你根本就放不下。”他逼近一步,逼視着他:“你爲了抗拒錢盛楠,拉無辜的圓圓做擋箭牌,實在太卑鄙了。”
項鄴軒黑冷了眉宇:“我的事,你沒資格指指點點。”
“關係到圓圓,我就有資格!”張慕之打斷他。
項鄴軒斂了冷眸:“湯圓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沒資格。”
“她很快就不是了。”張慕之成竹在胸狀,“你用了整整十年都沒忘記錢盛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硬了聲線:“放過湯圓,也放過你自己。錢盛楠已經離婚了,你既然放不下,爲什麼不再續前緣?你揪着湯圓,算怎麼回事?你能給她什麼?你連最基本的愛,都給不了她!”
語言上,項鄴軒徹底落了下風。可氣勢上,他不怒而威的架勢,倒絲毫不遜於劍拔弩張的張慕之。“你完全在以己度人。”他清冷開口,“你活在過去,不代表我也活在過去。”他勾脣,自嘲冷笑:“我沒必要向你交代我的前十年,更沒必要向你宣誓,我以後的十年,要怎樣跟湯圓糾纏在一起。”
他斂眸:“那毫無意義。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想要張和張,我就成了她的股東和董事。我想要湯圓,我就成了她的男人。”他逼近些許,正正迎過張慕之的冷冽目光:“和湯圓在一起,只是因爲我想跟她在一起。擋箭牌?”他又勾脣:“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那錢盛楠算怎麼回事?她在西京的一切,不都是你在安排嗎?”張慕之咄咄逼人,“你告訴湯圓,你金屋藏嬌的事了嗎?”
項鄴軒不以爲意地瞥了眼玻璃移門:“你可以告訴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