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地字乙班的學子們拼命鼓起了掌,而城南書院衆人則是皺起眉頭,感覺有些不妙。
原本聽見這人在屋外大言不慚,衆人還道是什麼厲害人物,可看清楚唐安一身下人的打扮,很自然的將他忽略了過去。
這種伴讀書童在書院裡多的是,一個下人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倒是他身邊的程呆子讓人眼前一亮,看看一幫已經蔫菜一樣的學生忽然之間像打了雞血一樣,衆人暗暗警惕:難道這胖子就是傳聞中的墨玉書院第一才子?
可是順着所有人目光看去,城南書院的人卻發現根本沒人理會那個胖子,反倒對這個小書童熱情異常。而後唐安信手拈來的一句話,更是巧妙萬分的解了孫登科的楹聯。
處處白雪白處處,說的是隆冬的雪景,而這小書童道的正是這滿園的春色,可謂應情應景。
孫舉霖壓低聲音道:“院長,這個小書童看來不簡單,要不要我把登科叫回來?”
聶冠中輕輕一擡手,道:“不急,看看情勢再說!”
墨玉書院的學生們見唐安這麼輕鬆就破了那陳躍然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無不歡聲叫好,信心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對孫登科更是冷嘲熱諷。
“小白臉,知道厲害了吧?”
“就是,還‘登科’呢,我看他登牀都費勁!”
“快滾回去吧,別在這丟人了!”
“肅靜!”唐季站起身來,眼裡卻掩不住一股笑意,輕輕咳嗽一聲,裝模作樣道:“今日乃是我們兩家書院論學的大日子,誰若是再敢喧譁,必定嚴懲不貸!”
唐季多年來的積威猶在,學生們不敢造次,喧譁聲漸漸弱了下去,但一個個還在衝孫登科比劃拳頭抹脖子瞪眼睛,威脅意味十足。彷彿在無聲的訴說:你若是敢贏,老子做掉你!
孫登科不爲所動,上下看了看唐安,道:“不錯,能對上本公子的對子,你比那個陳躍然要強,可惜,依然不是我的對手。哦,忘了介紹一下,在下城南書院孫登科。”
“原來是孫大才子!”唐安笑着拱拱手,然後低頭沉思片刻,又如波浪鼓一般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
“哈哈!”
衆人齊聲笑了起來。雖然知道唐安損人厲害,但誰也沒想到還沒開始比試呢,這傢伙就先擺了對方一道安。這孫登科驕傲的好像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似的,卻被一個無名小卒這般奚落,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哼,諒你這種無知之人也沒聽過。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是不想你連輸給誰都不知道。”孫登科臉上怒色一閃而過。“你又是誰?今日乃是兩大書院論學,若是沒有關係的閒雜人等還是速速退下吧,免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唐安一抹帽子上的小球,笑道:“好說好說,在下乃是飛雪悅蘭閣榮譽會員、墨玉書院地字乙班班草、前門程府金牌伴讀小書童——唐、安!”
“哼,譁衆取寵。”孫登科說道,心裡卻暗暗合計:唐安…這名字有些耳熟,難不成就是這些人口中的墨玉書院第一才子?又仔細打量他一番,不屑道:“不過是個下人而已,小書童可笑!”
唐安接口道:“大才子託大!”
大對小,開頭結尾音皆呼應,讓孫登科微微一愣,又道:“小書童實在可笑!”
唐安想也不想,又道:“大才子切莫託大!”
孫登科想不到他反應這麼快,看來小兒科的問題是難不住他了。略微一沉思,又道:“小書童不識四書五經也敢丟人現眼,切莫待會六神無主!”
唐安沉吟片刻,哈哈一笑,道:“大才子僅憑三言兩語就稱天下無敵,當心轉瞬一籌莫展!”
“好!”
衆人聽唐安對的精彩,大聲又歡呼起來。陳躍然半晌沒有答上一個對子,唐安卻幾乎不用思考張口就來,而且對的工工整整,三二一對四五六,既有文采不說,還將孫登科的諷刺原班回敬,這隨機應變的本事讓一幫學生心服口服。
看着孫登科目瞪口呆的模樣,學子們大感解氣,一個個面紅耳赤的呼喊,恨不得將唐安抱起來親兩口。
藍海棠握緊的手終於鬆開了,嘴角泛起弧度,心中欣慰的想:看來這些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幾分悟性。
孫登科臉色一變,想不到他答得如此輕鬆,第一次對這個下人打扮得少年重視起來,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坐武夷,觀舞藝,舞藝演武夷,悟矣舞藝。”
這題目出的難度極高,“武夷”與“舞藝”同音,而且前後呼應,音意皆合,想要對出既押韻又巧妙的下聯,恐怕要費上一番功夫。
一些學子們卻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有的甚至連武夷和舞藝都分不清,譬如程採和就在一旁喃喃自語:“什麼舞藝武藝的,亂七八糟!”
唐安心道這孫登科原來擅長楹聯,陳躍然雖然才學不錯,但着重於辯術,這等取巧考驗反應能力的東西卻不是他的強項,難怪會輸的吐血。
沉思片刻,唐安頓時想起自己曾到泰山賞月的情景。泰山即爲東嶽,而冬天賞月便是冬月,東嶽冬月…有了!哈哈一笑道:“登東嶽,賞冬月,冬月懸東嶽,冬約東嶽!”
“妙啊!”
唐季一拍大腿,卻見李墨玉捻着鬍子瞪了自己一眼,這纔想起自己身爲監院,一言一行都代表書院的形象,咳嗽一聲坐正身姿,又是一副爲人師表的嚴肅模樣。
城南書院的人面色都不太好看,誰能想到一開始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一個小書童,才學竟然如此之高!
聶冠中的眉頭已經蹙成了“川”字,和孫舉霖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孫登科終於再也笑不出來了,一臉嚴肅看着唐安,道:“我不信你只是一個書童!你到底是什麼人!”
唐安無奈的聳聳肩,一臉無辜道:“在下姓唐名安,乃是程採和公子伴讀書童,在我們墨玉書院的最不成器的就是我了。難得今天見公子你在,大家都覺得以他們的才學對付你太欺負人了,所以就把我派出來咯!”
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孫登科怒道:“胡說!那陳躍然號稱你們墨玉書院第二,這難道還有假?”
“陳師兄才華出衆,就算排在我們書院第一也不爲過。”唐安笑道,“只不過前幾天陳師兄偶感風寒,一直高燒不退,腦子都燒的不太靈光了,昨天回到家中據說連老孃都不認得,對着家中丫鬟直叫夫子。你若是再連他都贏不了,那依我看你這輩子是登科無望了。”
看着唐安一臉惋惜的模樣,孫登科簡直連牙都咬碎了,道:“莫以爲有幾分才學,就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墨玉書院調教出你這種牙尖嘴利的學子,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諸位夫子博學多才,謙厚正直,自然不可能教出我這種不成器的徒弟來。我這些學問都是我們家少爺教的。”唐安指了指程採和,胖子還和他呼應般的對衆人點頭微笑。“若是我們少爺出馬,就憑你剛纔的楹聯,起碼對出十個八個,到時候你怎麼能下得來臺?”
剛剛還有些得意,驟然聽唐安這麼說,程採和的笑容又僵死在臉上。暗罵一聲,責怪的瞪了唐安一眼,心道你好好對你的對子,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見衆人都在看自己,程採和無奈咳嗽一聲,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道:“不…不錯,你那個題目,實在是太過簡單。”
孫登科怒極反笑,道:“好,這位公子,既然說的那麼簡單,你倒是對上一對。”
程採和臉上汗水嘩嘩流淌,心中恨死了唐安。但如今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已經是騎虎難下。
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想起剛纔這人說什麼“武夷舞藝”的,又聯想到自己在飄香樓和緩緩脫掉舞衣的仙兒露出一身動人嬌軀的模樣,咬牙道:“這個…脫舞衣,展…展無衣,無衣進屋亦,吾…亦無衣!”
衆人又大笑起來,想不到程採和這麼大膽,當着衆多夫子的面,竟然連逛窯子的段子都說出來了。不過…這對子倒也合理,這死胖子,什麼時候這麼有才學了!
李墨玉、薛臨淵和唐季等一衆夫子卻是舉手顏面,恨不得立刻清理門戶。當着人家城南書院所有人的面,這一輩子的老臉可都被這個胖子給丟光了!
唐安一臉尷尬,想不到胖子這麼率真,竟然毫不掩飾自己的齷齪想法,真是個人才。
乾笑兩聲打破了場上尷尬的氣氛,笑道:“我們少爺跟大家開個玩笑,大家不要介意。其實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說這種低級的對子連青樓的姑娘都能對得出來,孫公子莫要再爲此而沾沾自的了。”
青…青樓?
孫登科張口結舌,忽然有一種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