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世子爺過來後,你都忙着做了些什麼?說給我聽聽。」
徐滄慢慢吹着茶,他的問話倒讓尤娘一愣,接着眉頭微微蹙起,忽聽徐滄沉聲道:「不許思索,現在就說,這東西簡單得很,似乎不需要回憶吧?大小事情都說一遍。」
尤娘咬了咬嘴脣,又看了趙雲霄一眼,卻見他沉聲道:「大人既然問你,你就照實回答。」
尤娘無奈,只好快速答道:「世子進來了,十分生氣,我連忙燒水泡茶給他去寒…」
不等說完,就聽徐滄道:「你們世子是打着傘進來還是披着蓑衣進來的?」
「都沒有。」尤娘搖搖頭:「世子爺是負氣離開,想是也顧不上這些,奶奶房裡的丫頭也是,就疏忽到這個地步,我那會兒還說呢…」
「你說你們世子是半夜回來,進屋後面色凍得青白,十分生氣,沒有打傘也沒有披蓑衣,你看見他這個模樣,就連忙燒水爲他泡茶,是這樣嗎?」
徐滄又鄭重問了一遍,這一下,趙雲霄和尤娘都有些遲疑,兩人覺着哪裡似乎不對勁兒,但還不等他們想明白,就聽徐滄一拍桌子,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接着聽他大吼道:「說,是不是這樣?」
「是…是這樣。」
饒是尤娘膽大,此時也覺着心驚肉跳,在徐滄的強大壓迫下,慌亂點了點頭,話音未落,就聽對方冷笑道:「一派胡言,你們世子爺究竟是何時到的書房?還不快從實招來。」
「沒有…大人,奴婢沒有說謊,少爺的確是…的確是半夜回來的啊。」尤娘到底只是個奴婢,此時害怕之下,不由轉頭看向趙雲霄,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點指示。
趙雲霄也確實坐不住了,沉下臉道:「徐大人,你是大理寺少卿,說話做事可要講究證據,你憑什麼說尤娘說謊?這你可得給個說法。」
徐滄冷笑道:「很簡單。據你所說,那天半夜時分,正是大雨滂沱,你從後院一路趕來這裡,沒有打傘,身上連一件蓑衣都沒有,回到書房,身上豈不是溼淋淋的?這種時候,任何人做的第一件事都該是幫你換一套乾淨衣服,而不是去做什麼燒水泡茶,如何?世子覺着這個漏洞夠不夠?」
「啊!」
趙雲霄叫了一聲,他那天晚上根本就是天將亮了纔回到書房,那時雨早就停了,身上沒沾水,又怎會換衣服?只有一雙木屐脫在了廊下。囑咐尤孃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此節,卻不料竟然就這樣被徐滄抓住了把柄,一時間趙雲霄不由又悔又急,連忙強詞奪理道:「這…這算個什麼事情?正常都要做的,所以尤娘沒特意提起也正常。」
「對對對,是奴婢忘了,換衣服乃是家常便飯一樣的事,奴婢原以爲大人肯定會知道,所以就沒有提起。」
尤娘連忙順着趙雲霄給的臺階解釋,一旁宣素秋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不等徐滄說話,她便笑道:「這話有趣兒,換衣服是家常便飯,難道燒水泡茶就不是了?那個時候主子回來,一定要喝點熱水熱茶的不是嗎?怎麼這個你就鄭重其事地說出來了。」
尤娘咬着嘴脣,小聲道:「少爺很少在書房住宿,所以夜裡一般不開火,因此那天晚上開火燒水,奴婢才記憶清晰…」
「好,本官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重新將你們少爺趕過來後的事情說一遍。」
徐滄打斷了尤孃的話,明明是給她一個機會,卻讓她和趙雲霄都是驚疑不定,不知這位大人怎麼如此好說話,輕易就將這個漏洞給放過去了。
雖說是給個機會,卻只讓尤娘心中更惴惴不安,生怕還有什麼地方自己疏忽了,就會給趙雲霄帶來滅頂之災,於是她再也不復之前的鎮定,結結巴巴道:「那個…子時末,我聽見少爺敲門,接着他渾身上下…都溼透了,進來後…我…我找了套乾淨衣裳給少爺換了,然後去燒水泡茶…」
「等等,你給你們少爺換的是什麼衣裳?」
徐滄忽然問了一句,尤娘愣了一下,正要說話,就聽他淡然道:「罷了,你先不要說,取紙筆來。」
尤娘還不明所以,趙雲霄卻是一下子看穿了徐滄的用意,面色不由變得慘白,連忙叫道:「不就是那套月白色…」
不等說完,就聽徐滄森然道:「世子這是要當着我的面和丫頭串供麼?你再多說一個字,休怪我不客氣。」
趙雲霄嘴脣動了幾下,終於最後幾個字說不出來了,但他想着自己好歹提醒過尤娘是一套月白色的衣裳,只要她將書房裡月白色的衣服寫下來,大概就可以糊弄過去。
然而徐滄哪裡會讓他們這麼好過,眼見尤娘拿來了紙筆,給了趙雲霄一份,他看了一眼對方,就見尤娘小聲道:「回大人,奴婢認字有限,寫不下這麼多字。」
「呵呵,堂堂侯府,在書房伺候的丫頭竟然識字有限?」徐滄看了尤娘一眼,臉上表情的意思很明白:你逗我?
趙雲霄也皺了皺眉頭,暗道尤娘這是幹什麼?你不會寫字,難道徐滄就沒辦法了?你這簡直是多此一舉,更惹他疑心,搞什麼啊?
他卻不知道尤娘心裡的苦處:趙雲霄自詡風流倜儻,在京城中向以鮮衣怒馬的風流公子哥兒聞名,就這書房中,他便有不下三套月白色的衣裳,所以他嚷出來的那三個字雖然幫尤娘縮小了範圍,其實也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這也不怪趙雲霄,他大少爺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會去想自己在書房換過幾套衣裳?月白色的有幾套?所以這會兒還覺着尤娘是多此一舉,然而等到落筆時,卻也傻了眼,咬牙回憶了一番,才猶豫着寫下一套月白色帶竹葉暗紋的,他喜歡竹葉圖案,倒是有兩套月白竹葉紋的衣裳,都是常穿的,因越寫越有信心,覺着蒙對的機率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