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滄走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才笑道:「我對菊花知之甚少,只勉強能認出幾味來,這一棵應該是白玉珠簾;這一棵好像是赤金牡丹吧?除了它之外,別的品種要麼色澤沒有這樣正,要麼沒有這樣大的花盤;唔!這棵鳳凰振羽開得極好;可惜了,這棵黃香梨如今纔打了花苞,要到中秋之後纔會徹底盛開…」
聽着他娓娓道來,不但趙雲霄十分震驚興奮,就是宣素秋也聽得呆了,悄悄捅了捅初一的胳膊:「哎!大人…大人對菊花還有研究?這…這些菊花不都差不多嗎?他怎麼分辨出來的?」
初一看了她一眼,嘿嘿笑道:「沒想到吧?意外吧?震驚吧?切!你以爲會試三甲是那麼容易…」
不等說完,就被宣素秋白了一眼,聽她不屑道:「少來了,以爲我不懂科舉八股文?別忘了,我爹好歹也是個舉子來的。從沒聽說過考科舉還考花兒的。」
初一假充內行被戳穿,不由嘿嘿一笑,兩人轉回頭去,就見徐滄已經和趙世子熱烈地談論起來,初一就疑惑道:「什麼時候少爺這麼愛說話了?尤其是和這位世子爺。」
「你總說大人沉默寡言,其實還好吧我覺得。」宣素秋看着並肩站着侃侃而談的兩人,心想嘖嘖嘖,大人真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般的人物,那趙世子看着皮相也算是不錯的,可和他一比,竟變得有些寒磣。明明他那身錦緞華服可比大人的官服華麗多了。
兩人走過來,卻仍高談闊論,讓趙世子意外的是,這人人敬畏的大理寺少卿竟還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物,對於花卉的品種養護之道都十分精通,不知不覺間,趙雲霄已經將徐滄當做了平生知己。
此時兩人正說到冬日裡最愜意的事情便是踏雪尋梅,帶一壺好酒,騎馬出京,在那白雪皚皚的山腳下悠然漫步,忽然轉過山腳,一片梅樹迎面而來,芬芳吐豔紅烈似火,真正是賞心樂事。
正說得熱烈,忽然徐滄似是不經意地問道:「世子大前晚是爲了何事?與夫人吵起來了?」
「別提了,那惡婆娘,我不過是…」
趙雲霄一個不妨,就入了徐滄的套兒,然而他到底也是機警的人,旋即意識到徐滄在誆他,不由立刻住口,接着苦笑道:「徐大人太不地道了,哪有這樣試探人的?我不是說了嗎?是她自己發瘋…」
不等說完,就聽徐滄沉聲道:「發瘋總要有個理由吧?陳夫人又不是瘋子,怎會無緣無故發瘋?剛剛世子說,你不過是…這往下的話就沒有再說,本官很想知道,世子爺不過是做了什麼事?纔會引得陳夫人吵鬧呢?」
「我…我不過是和秋雨調笑了幾句。」趙雲霄面對徐滄銳利目光,只覺心驚肉跳,終於沒辦法再隱瞞下去,只得硬着頭皮回答。」
「我記得當日世子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你說是世子夫人睡了一覺起來,又發瘋,你就負氣離去了。」
徐滄聲音低沉,趙雲霄只覺頭皮一緊,吶吶道:「那個…是啊,她睡了一覺起來,看見我和秋雨調笑,就…生氣了,來和我吵鬧…這個…這種事情總是有些丟人,所以我當時就含糊其辭過去了。徐大人還沒成婚,唉!你是沒法理解娶了一個妒婦的苦惱的。」
「呸!」
宣素秋聽了這話,只氣得眉毛亂跳,對着趙雲霄的背影悄悄啐了一口。
徐滄倒似是很認同趙雲霄的話,須臾間來到二門外,他忽地停了腳步,看着左手邊小徑遠處一個院落道:「那裡想必是世子的書房了吧?走,我們先過去看看。」
趙雲霄心裡一跳,面上勉強笑道:「這麼說,徐大人是懷疑我了?」
徐滄看向他,似是有些好笑的樣子,淡淡道:「怎麼?難道世子認爲你很清白,本官不該懷疑你嗎?」
呸!什麼知己?仇人,這壓根兒就是仇人,太翻臉不認人了吧?
趙雲霄將剛纔心中對徐滄的誇獎讚美統統丟到了九霄雲外去,悻悻帶着幾人去書房。
尤娘在陽臺上就看見了幾人,心中一陣撲通亂跳,連忙回房喝了一杯水鎮靜下來,又把先前想好的事情重複一遍,自覺沒有什麼遺漏了,這才忐忑不安地等着徐滄等人過來。
她沒有等多久,很快趙雲霄便帶着徐滄宣素秋初一過來了。尤娘連忙趕上去拜見,卻聽徐滄問道:「這書房裡只有你一個人伺候着?」
「是。」
尤娘悄悄看了趙雲霄一眼,旋即方方道:「回大人的話,奴婢是世子爺的通房,素日裡只在書房伺候,這活計很輕省,沒有什麼事的話,也不需要人幫忙。」
宣素秋不禁上下打量了尤娘幾眼,暗道也難怪世子夫人生氣,這世子爺也太風流了,書房裡都不忘放一個姿色過人的,說不定白日宣淫得事情都沒少幹。
徐滄見這丫頭絲毫不慌亂疑惑,心中就明白自己猜得沒錯,趙雲霄必定是事先囑咐過她什麼了,因坐下來,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方沉吟問道:「大前天的夜裡,也就是你們奶奶上吊的那天晚上,你們世子爺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回大人的話,我們世子爺是半夜過來的,我聽見敲門聲,趕緊起來開門,曾經看了一眼時辰鍾,恰好是子時末。」
「你們世子爺進來時的表情是怎樣的?你還記得嗎?」
「當時外面還下着雨,世子爺進來,面色都凍得青白,我就連忙去燒了熱水,泡了茶給他喝。」
「我是問他的表情。」
「哦,表情啊…世子爺很生氣的樣子,說是大奶奶又和他吵嘴,簡直不可理喻。」
尤娘一面回答徐滄問話,一面還替他和趙雲霄倒了茶過來,言談舉止沒有半點緊張恐慌,看的宣素秋和初一心中都嘖嘖稱讚,暗道這書房中的丫頭可比她主子要強多了,昨兒趙世子那做賊心虛的模樣簡直都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