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北御書房也是分爲裡外三間,最外面大廳是皇帝處理政務接見大臣的地方,中間暖閣是和家人閒談下棋的地方,裡面臥室供皇帝累了的時候小憩。
徐王爺此時就在暖閣,他對面坐着皇帝陛下,兩人中間的桌上擺放着棋盤,剛走了幾步棋,就聽皇帝發火了。
雖是發火,但這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憤怒之意,徐王爺便笑道:「皇上息怒,百姓們向來如此,牆頭草,風一吹便倒。雖然圍堵了大理寺幾天,可臣聽說滄兒每日上衙下衙,也是自在來去,最多讓百姓們多看幾眼罷了,這就是百姓們念着他的好呢,不是臣說句自誇的話,也是這孩子素日裡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方能來去自如。可見這不算是個什麼大事兒,造反之說,就更是危言聳聽了。」
皇帝點點頭,忽地笑道:「你們父子都是這樣性子,心寬敞,如何,皇妹怎麼說?她是做孃的,豈有不擔心之理?該不會在家中偷偷罵朕吧?」
徐王爺連忙要下炕行禮,卻見皇帝擺手道:「不必了,今日不過咱們舅哥妹夫閒談,若是說兩句就要行禮請罪惶恐,朕這個皇帝做着還有什麼樂趣?」
徐王爺這才作罷,到底在炕上彎身行了禮,這才道:「公主最開始聽說此事後,是有些擔心,還想着親自去給滄兒撐腰,被臣和湛兒勸說,這才罷休。更何況如今她爲別的事情煩惱,所以知道這些百姓並沒有傷害滄兒後,也就無心過問了。」
「哦?皇妹還有事情煩惱?是什麼事?該不會是爲了滄兒的婚事吧?」皇帝呵呵一笑,在東北角上落下一子。
「皇上英明,公主如今煩惱的,可不就是這件事?」
皇帝感嘆道:「也不怪她煩惱,秋家那個女孩兒,出身是配不上滄兒,更何況如今生了這樣事出來,不管道理如何,她身上總是有污點了,哪怕有秋家這個背景,她要嫁出去也不容易,除非有那些願意吃軟飯攀權附貴的,許是還能捏着鼻子娶她。皇貴妃這兩日還在朕面前哭訴過,說這孩子命苦,前途也不知如何呢,怎麼?滄兒竟還不肯放棄?」
徐王爺一聽,得!皇帝顯然是知道這件事了,而且皇貴妃枕頭風已經吹過,雖然理智上知道宣素秋配不上徐滄,但感情上明顯已經接受。
當下便苦笑道:「是!滄兒倔強得很,只說這一生非那女孩兒不娶,前幾和公主氣憤之下,甚至動用了家法,以逐出家門威脅,他也不肯鬆口。」
「哦?你們動用了家法?」皇帝終於擡眼看向徐王爺:「連逐出家門都搬出來了,他也不鬆口?」
「是啊,所以如今臣和公主也十分無奈。」
徐王爺攤手苦笑,卻見皇帝哈哈大笑道:「這可不是兒子隨了老子?想當救了皇妹,和她一見鍾情,偏偏不知道她身份,朕把你叫進宮來,說要把公主許配給你,你竟拼着抗旨也不肯娶公主,把朕都惹怒了,回家不是也捱了頓家法,甚至差點被逐出門,後來誤會澄清,這才又巴巴趕過來求朕。如今你兒子也效仿你來了這一出,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徐王爺垂頭應是,心中卻直翻白眼,暗道皇上你要不要笑得這麼開心?你敢說當日不是故意捉弄我們,讓好事多磨?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和公主的事,可你就是不揭開謎底,把我害得多慘啊,這會兒看見我兒子治我,虧你還有臉笑得這麼大聲。
越想越是悲憤,表面卻不敢表現出來,這裡皇帝正要再說,就聽門外太監稟報道:「皇上,陳清打探消息回來了。」
「哦?讓他進來吧。」
皇帝點點頭,不一會兒,只見一箇中年太監走了進來,行禮見過皇帝和徐王爺,這才眉開眼笑道:「哎喲皇上,今兒奴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徐大人的厲害了。那三個紈絝暗中收買人煽動百姓,結果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有人告狀後,徐大人立刻命人去傳喚,那三人自然不敢來,想要裝病不出,誰知徐大人吩咐了衙役傳話,只說他們若不去當堂對質,一旦百姓誤會他們心虛,羣情激憤之下,他可不敢保證這些人能做出什麼來?既然都敢圍堵大理寺了,想來圍堵侯府也不是什麼問題。皇上您說,這可不是讓他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嗎?果然,三人就去了大理寺,和那些告狀的人當堂對質。奴才在人羣裡,只聽了第一個案子,是他們三個強買一個大地主的良田,那大地主原本在鄉間,也是個名聲甚好的鄉紳,只因爲名下有幾千畝的良田,被李王劉三人看中了,命人去強買,只花了一千兩銀子,就將那大地主的幾千畝良田全買下來了。可憐那地主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此後他想花錢告狀,可惜遇到的盡是騙子,並沒有人幫他的忙,以至於家財散盡落魄街頭。」
徐王爺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道:「如今大夏的行情,上等良田要十三兩銀子一畝,中等也得六七兩銀,那些下等田,最起碼也要三兩銀子才能買到,這三家竟然花一千兩銀子買幾千畝良田,這…這也太混賬了。」
皇帝面色也十分凝重,就聽那太監笑道:「可不是,徐王爺說的沒錯,奴才聽到的時候都驚呆了。那李王劉三人自然不肯認,可惜人家地主將當日買賣土地的憑據保存至今,一拿出來,上面的印鑑清清楚楚,徐大人又調了案卷,證明那幾千畝良田的確分歸三人名下,如此一來,案情便真相大白。奴才想着皇上記掛這件事,便趕緊來回稟,派了幾隻伶俐的小猴兒在那看着,只等第二件案子出結果,再來報與皇上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