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話只是在心裡翻滾,僕人可不敢說出來,這會兒要是說出來,李長青能活活兒把他踢死。
耳聽得李長青在那裡尖厲咆哮,僕人終於忍不住了,要知道主人做的那些壞事中,他可也佔了一多半,因只得無奈提醒道:「爺,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怎生想個辦法,對付徐滄。」
「是,對,要想辦法,要對付徐滄,可是…可是…他媽的我有什麼辦法?」李長青如同困獸般在地上踱着步子,腦海裡情不自禁就開始回憶自己做過的壞事,越想越是心驚肉跳,越想越是慌張無措,實在是他幹過的壞事太多了,良家婦女都算不得什麼,曾經爲了佔有良田,他們三個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爲了幾個古玩,便能將人誣陷爲匪關在大牢一輩子不見天日,還有…不行,太多了太多了,徐滄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找了多少人來?
李長青汗水不知不覺就溼透了衣衫,看向僕人,勉強鎮定了下心神,對他沉聲道:「預備馬車,我要立刻前往長春侯府。」
僕人小聲道:「爺,恕奴才直言,這會兒長春侯爺大概也要被大理寺傳喚,您想躲去那裡,只怕不妥。「
「混賬,誰說爺要躲?爺只是要去和他們商量主意,這種時候大家若還不能同心協力風雨同舟,是真的要被那個徐滄打壓至死嗎?」
「是是是,奴才明白了。」
僕人連忙就要退下,可剛走出沒兩步,就見一個門子飛奔而來,大聲叫道:「世子爺不好了,世子爺不好了。」
李長青正是怒火攻心的時候兒,結果又聽見這樣一句不吉利的話,只氣得險些吐血,瞪圓了眼睛大叫道:「世子爺沒有不好,倒是你們這些混賬東西快要不好了,又有什麼混賬事,說。」
「世子爺。」門子擦了把腦門上的汗,結結巴巴道:「大理寺…大理寺來了兩個衙差,拿着大理寺少卿徐大人的手令,說是有幾件案子,原告告的就是世子爺,請世子爺前往大理寺和那些告狀的人當堂對質。」
「就說本世子沒空,等到空閒了再去。」
李長青只聽到徐滄的名字,就覺着頭皮發麻,哪裡還敢前往,因就想了個理由推脫,卻見那門子哭喪着臉道:「世子爺,衙差說了,如今告狀的人擠滿了大理寺正堂,圍觀百姓足有上萬,若是世子爺不肯去,即便他再怎麼苦心維護,可若是圍觀百姓們頭腦一熱,認定了您是心虛,不敢去過堂對質的話,他就不敢保證這些人會做出什麼事了。衙差說,之前這些人連大理寺都敢圍堵,想必羣情洶涌之下,威靈侯府對他們也未必有什麼震懾力,要是跑來圍堵侯府,他就無能爲力了,讓世子爺自己看着辦。」
「那些泥腿子是要造反嗎?官兵呢?官兵都是幹什麼吃的?難道就任由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圍堵侯府?」
李長青又咆哮起來了,門子和僕人偷偷彼此看了眼,心中都嘆氣搖頭,暗道真是個草包啊,之前百姓圍堵大理寺,徐滄不聞不問,想必就是爲今天做鋪墊呢。圍堵大理寺都不叫造反,圍堵威靈侯府又算得了什麼?百姓們只是聽說了您多行不義,所以羣情激憤罷了。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不過是個紈絝,怎麼可能鬥得過神斷青天?那徐滄小小年紀,就已經位列四品,這會是個簡單人物嗎?真以爲他只會斷案?如今看看這些手段,這明擺着就是官場老狐狸啊,一環一環,把你們用來攻擊他的手段都作爲反擊的利器,如今一出手,便捏住了你們的命門,如此睿智,如此狠辣,如此縝密,只能說…主人您招惹了不該惹的人,下場堪憂啊。
果然,李長青在這裡跳了半天腳,也沒想出個主意,連裝病都沒用了,萬一他不去堂上,誰知道那些激憤百姓會做出什麼事來?
到最後,也只能咬牙咒罵着坐了馬車,前往大理寺。
說來也巧,到的時候,正看見王鳳光劉炎越的馬車,三人彼此看見,又是憤怒又是尷尬,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冷哼一聲,便拂袖往大理寺正堂而去。
彼時大理寺外面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若是站在房頂上,大概能看見一大片烏壓壓的人頭,其實也就是幾千人,但這個時代人又沒看過大場面電影,哪有人數概念?穿過人羣拼命閃避讓出來的小道,只覺這路程如此漫長,這麼說來,果然這衙門外聚了有上萬人吧?
三人一邊走,心裡就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似王鳳光劉炎越這種老狐狸,都覺着身上汗毛豎起,他們養尊處優橫行霸道慣了,從不知這些升斗小民竟也會爆發出這般可怕的能量,想到過去自己做的種種不法之事,他們頭一次從心底生出悔意。
更讓三人心寒的是,這些百姓擁擠着圍觀,可是竟沒有半絲嘈雜,只是用眼神惡狠狠盯着他們,卻無一人撲上前或者高聲喝罵,這說明什麼?說明徐滄此前定是教導過他們,和他們說了道理,不讓他們喊打喊殺,而這些原本圍堵大理寺的百姓竟然真的聽了徐滄的話,如此安穩有序,那就說明徐滄在他們心目中的威望重新到達頂點,他們這些日子做了這麼多努力,卻是在對方一出手之後,就盡數化爲烏有,甚至徐滄還沒有真正出手,三人都明白:今天真正的戰場是在大理寺衙門裡,他們的敵人不但是徐滄,還是那些苦主,只要一想到這些苦主有了徐滄撐腰後能夠爆發出的能量和憤怒,三人就覺得腿肚子發軟。
「朕聽說,大理寺被圍堵幾天了,不象話,這些人是想幹什麼?造反嗎?被有心人煽動幾句,就把自己個兒當成律法了?渾忘了之前他們對滄兒是如何推崇的,神斷青天,聽聽,這樣高的讚譽,如今說翻臉就翻臉,刁民,可殺不可救的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