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對面徐滄的房間內,竟然還沒有熄燈,燭光將書桌前那個影子映在窗上,看上去十分美好。
於是宣素秋就知道徐滄還沒有睡,因爲這麼美好的剪影絕對不可能是初一初二那兩個傢伙的,她想了想,便穿上夾棉襖,又將那件白狐狸皮的斗篷披在身上,悄悄開門走了出去。
「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門口傳來銀鈴般的聲音,打斷了徐滄的沉思,他擡起頭,就見宣素秋悄悄走進來,看了看屋內,便噘着嘴巴道:「怎麼回事?初一初二都哪裡去了?」
「夜深了,我讓他們去睡的。」徐滄站起身,來到桌前替宣素秋倒了一杯熱茶,一面奇怪道:「這麼晚了,小宣怎麼還沒睡?」
「唔!我睡不着,正好看見你這裡還亮着燈,所以就過來了。」宣素秋接過茶,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我過來是想給徐添茶倒水的,結果還要害你給我倒茶,這成了什麼?」
紅袖添香夜讀書。
徐滄情不自禁就想到了這句話,一時間不由遐思無限,心裡也滿是溫馨甜蜜,不過面上卻沒有顯現出一星半點,只微微笑道:「這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徐今天不是已經將元家的緣由弄清楚了嗎?這可是大發現呢,現在你又在苦惱什麼?」
「元家起火的原因固然是弄清楚了,但吳張兩家的火又是誰放的呢?爲什麼要在每隔十年後的同一天放這場火呢?」
「唔!」宣素秋答不上來了,但她很快就發現徐滄臉上沒有苦惱的神情,眼中也是堅定神色,想了想對方性情,宣仵作不由一下子站起身,興奮地小聲道:「徐,其實你已經有結論了是不是?那你說,吳張二家的火是因爲什麼而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復仇。」
「復仇?」
宣素秋愣住了,但很快便醒悟過來,倒吸一口冷氣,她小聲叫道:「不…不是吧?徐你的意思是說?元家的復仇?可…可元家不是說全被燒死了,並沒有人活下來嗎?」
徐滄沉聲道:「這也未必,我今天去了冰窖,發現一些痕跡,當日火起之時,應該是有人躲在冰窖中逃過一劫。
「啊!」宣素秋瞪大眼睛,只聽徐滄耐心解釋道:冰窖裡除了存放的整整齊齊的冰塊之外,在離冰塊最遠處,還有一灘灘的薄冰,類似於水灑在地上,然後被凍住,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宣素秋努力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雙眼一亮,輕聲道:「我明白了,這應該是當時有人在冰窖裡安身,然後他就只能用冰塊化水喝,這個過程中很多水流淌到地上,他並沒有理會,時間長了之後,那些灑掉的水就成了薄冰。是不是這樣?冰窖裡肯定是越靠近冰塊的地方越冷嘛,所以他只能到離開冰塊最遠的地方安身。」
徐滄讚賞地看着宣素秋:這個小宣,有時候好像很笨,但有時候,思路又很靈活,幾乎每一次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徐,我…我是不是說錯了?那個…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徐滄…我現在應該是一臉微笑的鼓勵看着你吧?憋着笑?是誰給小宣這樣的錯覺?我嗎?不,我不承認。
「唔!小宣,你說的沒錯啊,這樣下去,除了驗屍之外,就算是在推理上,你也可以做我的助手了。」
徐滄笑容加深了兩分,果然就見宣素秋舉起手低低歡呼了幾聲,但很快,她又把手放下,小心翼翼看着徐滄道:「那個…徐,你確定這話不是反諷?」
徐滄一臉的囧囧有神:「反諷?我臉上的表情還不夠真誠嗎?小宣,我嚴重懷疑你的眼睛出了問題,不如明天找個大夫過來看看?隨行御醫擅長外科,治療眼疾這方面倒未必比得上本地名醫。」
宣素秋不好意思了,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小聲道:「我不是不相信徐,不過我爹說過,我的腦袋不知是怎麼回事?有時候聰明的很,有時候又像是進了漿糊一般不開竅,而且…憑着這一點線索就猜測冰窖裡有人,我覺得…確實單薄了些嘛。」
徐滄無語,好半晌才咳了一聲,扭過頭去小聲道:「知女莫若父,果然有道理。」嗯,他這一次確實是憋着笑意,怕笑出聲來會讓宣素秋難堪。
不過這一回宣素秋卻沒有看出來,她擡頭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咬牙叫道:「徐,原來你是在笑話我。」
徐滄:…小宣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啊?
「徐,那個冰窖是用青磚鋪地的嗎?不然就算是化得多餘的水,也會滲到泥地裡去吧?」
小宣腦子裡應該有兩個小人,一個叫聰明一個叫笨笨,現在應該是聰明主宰大腦的時間了。
事實證明,大理寺少卿的想象力的確豐富,連這樣天馬行空的想法都能出現在他的腦海,也難怪能夠屢破懸案奇案。
「沒錯,元家財大氣粗,樣樣都追求奢華,又幹着走私買賣,不然也不會用那種精鋼做鐵環,所以地窖裡鋪點青磚算不上什麼。」
「對啊,精鋼鐵環。這麼說,他們的精鋼應該是從北匈那邊走私過來的?難怪…難怪徐說過,這種精鋼大夏很少見,就算有,也很少有人捨得拿來做門環,其實從這一條,就可以看出元吳張三家一定是有聯繫得了。」
「沒錯。」徐滄點點頭:「不過這個理由終究太薄弱,所以陳大人今天帶來的書信真是幫了大忙,讓我能夠推測出元吳張三家的關係。至於地窖裡住過人的證據,還有一個。」
徐滄說着,便拿起桌上那方絹帕,遞給宣素秋:「你看,這是從冰窖裡找到的,我沒有驚動人,你是看見它的第二個人。」
宣素秋一聽,這小小東西竟然被徐如此看重,不由肅然起敬,連忙雙手接過絹帕,深吸一口氣,雙目灼灼向這小東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