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爲徐滄心中的紅顏知己,陳大人心中的可愛晚輩,在這私人宴會上宣素秋就是當仁不讓了。而這些天在徐滄身邊,吃他的喝他的也已經習慣,宣仵作並不拘謹,每發現一道好菜,就會盡情發揮待客之道,不住夾給陳大人和徐滄,當然,她自己也搜刮了不少進肚子。
所以這頓晚宴吃的是賓主盡歡,等到散場後,就已經是戌時末了。
宣素秋洗了澡出來,見綠玉還在燈下做衣裳,便打了個呵欠道:「要不要這麼拼啊?油燈很傷眼睛的,又不是等着穿的衣裳,何必這麼着急?」
綠玉笑道:「這是趕着做出來過年穿的,自然着急。」
「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做一件衣裳難道還做不完?」宣素秋用大白巾反覆擦着溼漉漉的長髮,一面疑惑問道。
「不止一件,還有兩件。」綠玉說完,面上忽然有了一抹紅暈,於是宣素秋就明白了,哈哈笑道:「原來你要給初二也做一件啊,嘖嘖嘖,那小子要美死了。」
綠玉紅着臉道:「我倒不是…倒不是因爲這個關係,纔給他做衣裳。只是聽初一說,初二老子娘很久前就去世了,他過年也沒人替他穿衣打扮,我覺着可憐,所以今年給他做一件。便是…便是沒有爺的吩咐,就…就只是尋常男女之間,我看着他可憐,給他做件衣服,權當給自己兄弟做了,又有何妨?」
這卻是睜眼說瞎話了,貴族府中的下人年輕男女,若沒有任何關係,哪能用這種理由私贈東西?這可是板上釘釘的私相授受,一旦被發現,輕則捱打,重則被攆出去都是可能的。
不過這話用來唬住宣素秋卻是足夠。宣仵作年少時就立定遠大志向,要跟着父親學習驗屍之術,多年來砍柴捉魚,學習驗屍,忙於家務的時間都不太夠,哪有時間學習什麼女戒女訓,三從四德?何況宣仁鄉對這些吃人的禮法也十分排斥,只教了女兒要潔身自好,不讓她輕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語哄騙了去就成,剩下的也沒教多少。所以今晚宣素秋就被綠玉給騙住了。
因坐在榻上呆呆想了一會兒,忽然跳起身道:「如此說來,我…我也要給徐做一個對象兒,嗯,做什麼好呢?衣服?我也不會做啊,綠玉,你說我給徐做個什麼好?」
「啊…啊?」
綠玉整個人都驚呆了,意識到這是自己闖的禍後,大丫頭嚇得爪子都有些抽抽,不過現在讓她告訴宣素秋說這種東西只能用在有情人之間,那不是自打嘴巴嗎?
轉念再一想:嗯,反正少爺的心意,除了這情竇未開的宣姑娘之外,家裡人怕是沒有不知道的,姑娘要給少爺做東西,那不是正中少爺下懷?若這會兒被自己破壞了,日後少爺知道,還不知怎麼怨恨她這個煞風景的,倒不如順水推舟,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好,就算他日少爺知情,也只會在心裡誇獎自己識趣,說不定還會給她記上一功呢。
綠玉越想越美越想越興奮,立刻放下了手中衣裳,替宣素秋參詳起來:「姑娘,您都會做什麼?不會做衣服的話,鞋會做嗎?」
「不太會。」宣素秋有些心虛的搖頭,卻見綠玉瞪大眼睛,失聲道:「不是吧?那您在家裡,不給宣老爺做衣服鞋襪嗎?」
「唔!我爹的衣裳鞋襪啊,都是我娘從前給他做的,後來等我娘做的那些都穿破了之後,遲縣令就去照北縣了,再然後我爹的衣裳鞋襪都是他這個同年幫襯的,連我的衣服鞋襪都是。」
綠玉服氣了,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才皺眉道:「要不然姑娘就給少爺做個荷包或者香囊吧,若是連這個也不會做,那隻能做條腰帶了。」
「這些都是很小的物件兒啊。」宣素秋連連搖頭:「我吃了徐那麼多東西,花了他那麼多錢,怎麼着也得做個大的來感謝他,不然拿不出手。」
綠玉心想您要求還挺高,問題是,能拿出手的東西您也做不出來啊,不過還不等她想出什麼好主意,就見宣素秋跳起來笑道:「啊,有了,我乾脆每個做一件,如此一來,荷包香囊和腰帶,堆在一起也算是份東西,對不對?」
「啊?這樣也行?」
綠玉被宣素秋的奇思妙想驚呆,好半晌才哭笑不得道:「姑娘,別看這些物件小,卻要更精心呢。」
宣素秋一臉堅定地握拳:「沒錯,就是要精心,不精心怎麼能顯出我對徐的感激之情呢?」
「哦,既然姑娘這樣說,那…好吧。不過姑娘,這些你都會做?」
「哦…不會。」宣素秋臉都紅了,但下一刻就來到綠玉身邊,拉着她的手嘿嘿笑道:「不過我不是有你嗎?好綠玉,看在咱們是好姐妹的份兒上,你就教教我,我還是很聰明的,這麼簡單的東西肯定一學就會。」
「呃…好吧。」老實說,綠玉對宣素秋的學習能力並不抱什麼希望,但看着她俏生生的面孔陪着笑,在面前軟語相求,別說對方現在是自己主子,就算只是個丫頭,誰又能忍心對這樣撒着嬌的傾城佳人說一個「不」字呢?
宣素秋心願達成,一下子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就要去尋找做荷包香囊以及腰帶的布料,卻聽綠玉道:「這都快半夜了,翻箱倒櫃的再驚動到人就不好了,不如明天再翻。」
宣素秋這才作罷,和綠玉說了一會兒話,詢問了荷包香囊的大致做法,才被攆去了裡屋睡下。
躺在柔軟牀鋪上,很快外面燭火就熄滅了,宣素秋卻翻來覆去的烙起了煎餅,最後意識到自己確實睡不着,她乾脆坐起來。屋裡被炭火薰得暖融融的,她只覺頭昏腦漲,於是到窗前推開窗子吸了一口江南冬夜的冷冽空氣,整個人立刻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