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滄沉聲道:「本官給你三日時間,三日裡,這些人一個都不要放過,從此刻起就嚴刑逼供,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線索。三日後,本官要在府衙升堂問案,將這些劊子手明正典刑。」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方又沉聲道:「你準備好柴草,三日後,本官要行火刑。」
「啊?」
於修一愣,撓頭道:「這…從我進了衙門起,還從來沒看見過火刑,一般不都是斬立決嗎?罪重一些的腰斬,再重的車裂,五馬分屍,甚至凌遲的也有,唯獨沒見過火刑,大人,這樣安排,妥當嗎?」
「此案由天火而起,許多人命灰飛煙滅,又造成流言無數,如今以火刑而終,讓這些施害者也體會一下當年受害者的絕望恐懼和無邊痛苦,再妥當不過,且只有如此,才能安撫人心。」
「是。卑職這就去安排。」
於修一抱拳,匆匆離去,這裡徐滄出了府衙,站在臺階上,看着面前人來人往的街道,接着仰首看向天上流雲,忽然深深嘆了口氣。
「大人可是爲那些逝去的人命嘆息?」
身旁響起熟悉的清脆聲音,徐滄轉過頭,看着一臉沉重的宣素秋,面上泛起一絲笑容,淡淡道:「剛纔在牢裡,你怎麼一言不發?這和你平時的風格不太一樣啊。」
宣素秋聳聳肩膀,無奈道:「大人,您問案問的如此順利,那老傢伙二話不說一馬平川的就招供了,哪還有我發揮餘地?我自然只能閉嘴默默旁聽了。」
徐滄面上淺淺笑容收起,輕聲道:「小宣,你不覺得這個案子審的太順利了嗎?」
「確實很順利。」宣素秋點點頭,接着展顏笑道:「不過這沒什麼不好,如果每個兇手都能認識到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痛痛快快招供甚至自首,大人也不用絞盡腦汁了。」
徐滄搖頭道:「這麼順利,我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一旁程剛笑道:「徐大人是斷了太多曲折離奇的案子,忽然間就碰上這麼一個坦誠兇手,所以有些不習慣了吧?」經歷了上次的刺殺案,他如今是寸步不離徐滄左右,且每次出行,都要把那十幾個大內侍衛全部帶上,還有一隊上百人的御林軍隨行。
此時說完話,見徐滄只是搖頭,接着下了臺階,他便輕輕一揮手,剎那間,散落在各處的御林軍迅速集結成隊,十幾個大內侍衛也都來到了徐滄身邊,將他護在中心。
「大人是懷疑?縱火兇手並非這些反賊?」
騎着馬和徐滄並行,宣素秋見徐滄一直緊鎖眉頭,忍不住問了一句。
徐滄還不等回答,就聽初一搶着道:「嗨!怎麼可能?那方員外全都招供了,不是他們是誰?大人也只是在感嘆這些人喪心病狂,對吧大人?」
「不對。」徐滄漠然看着搶話小廝,毫不客氣用言語狠狠打了這貨的臉,見初一狼狽退下,他纔對宣素秋道:「這案子,還有許多疑點沒有弄清,如此結案,似是有些草率。」
「少爺,恕奴才直言,這方員外都招供了,那些疑點也就無關緊要了吧?三傢俬底下有沒有聯繫又如何?反正都燒成灰了;至於縣衙裡可能潛伏的那個反賊,讓於捕頭日後暗暗查訪篩選就是。少爺在蘇州已經耽擱了一個多月,也該啓程回京了,再不回京,奴才們不用活了,您沒看公主如今催您回京的信是一天一封嗎?」
難怪這兩個傢伙極力勸說自己結案回京,原來是懼怕母親懲戒。
徐滄心裡暗想,他當然不可能因爲初一初二而動搖自己的原則,因淡淡道:「如今既然抓到了這些前朝餘孽,若不趁機深入調查,將他們連根拔起,我怎能抽身而去?此話再也休提。」
「可是大人,公主那邊…」初一也急了,卻聽徐滄沉聲道:「母親那邊,自然有皇上替我抵擋,我是奉聖命南下,只要皇上不宣我回京,母親能奈我何?」
「公主是不能奈您何,可她會奈我們何啊,只怕現在回去,奴才們的狗腿都難保,這要是再晚些日子,那奴才們的這顆狗腦都保不住了。」
初一初二哭喪着臉,只看得徐滄又好氣又好笑,表面上卻一派冷漠,淡淡道:「怕什麼?我又沒死,還保不住你們?」
初一初二縮了縮脖子,對於自家少爺的保證,他們看起來並不十分相信。
讓徐滄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到欽差行轅,就看見幾個從京城過來的太監,只說皇上口諭,讓徐滄破案後即刻啓程回京。
千里迢迢來姑蘇,就是這麼一道口諭,連張聖旨都沒有,這作風實在有些奇怪。
宣素秋滿心疑惑,見徐滄將幾個太監打發去前廳奉茶,她正想詢問怎麼回事,就見初一初二湊了上來,嘿嘿笑道:「少爺,看來被您寄託了重望的皇上,在公主面前也有些抵擋不住啊,如此一來,咱們等那些傢伙行刑完畢,就立刻回京吧。」
「滾下去。」
徐滄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到底怎麼回事啊?」宣素秋還一頭霧水,只聽初一笑道:「小宣你還不明白嗎?皇上爲什麼不明發旨意?說明皇上還是不想幹涉少爺的,但爲什麼又下了這道口諭呢?很顯然,被公主逼得唄。」
「長公主…這麼厲害嗎?」
宣素秋吞了一口口水,對素未謀面的長公主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那當然,咱們公主是皇帝唯一一位同胞妹妹嘛,別說皇上寵愛,就是太后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愛若掌上明珠,公主要是不管不顧的鬧起來,皇上也招架不住。何況這一次少爺身受重傷,估計皇上心裡也是有些擔憂的吧。好了,不和你說了,我得趕緊趁這個機會遊說少爺,將他勸回京去。」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觸黴頭的好,剛剛大人明顯是很不高興了,你這時候還要勸他回京,那不是頂風上嗎?」
宣素秋拽住初一,卻見他仰首向天,悲慼道:「一切都是爲了保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