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橋在客廳與李仁德里聊了近一個小時,告辭而去。王曉拿着車鑰匙送弟弟下樓。
王曉呼吸着夜晚的空氣,道:“好想單獨住啊。”
王橋道:“李家對你不好嗎?”
王曉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我沒有了自由。每次想搬出來,想到婆婆爺爺對安健的深厚感情,又覺得於心不忍。”
王橋道:“你不可能永遠沉湎在過去,總得有自己的新生活。”
王曉神情平淡地道:“這事再說吧。你這個時候過來,應該不是專程聊天吧。”
王橋講了老味道土菜館散夥之事。王曉說了一句與王橋幾乎一樣的話:“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艾敏做到這個程度也算不錯了。”
王橋道:“艾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這一次也是正常提出散夥,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埋怨。我現在想用這筆錢進行投資。”
王曉道:“你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你想搞什麼投資,又是餐館?”
王橋道:“投資還是有收穫的,在山南大學讀書,除了最初拿了家裡一點錢,以後都靠自己。現在大學畢業,還要分一筆錢,這就堅定我投資的想法。以前我在廣南第三看守所時,恰好遇到山南交通廳總工陳強被異地關押。我在看守所時照顧過陳強,後來陳強的女兒陳秀雅又是我的同學,你在老味道見過她,是胖墩的老婆。我想和他合作。弄一個路橋方面的公司。”
王曉道:“陳強坐過監獄,人心善變。就算他以前爲人不錯,從勞改隊出來以後會不會變化?”
王橋道:“我還是選擇相信他。理由是他被關進監獄後沒有亂咬人,人品不錯。他在省交通系統頗有人脈,拿點工程問題不大。據胖墩說,陳強在監獄時,很多交通系統的領導和地市領導都去看過他,出獄時,接風酒都吃了好幾天。我們兩人一起投資,和他合作,應該能行。他不僅是交通系統有人脈。還是路橋方面的專家。”
王曉道:“我的錢不多了,加上你的錢,做工程還是不夠。再說拿你的錢來投資,萬一虧了,我覺得對不起你。”
王橋道:“能不能把趙海拉進來,他本來就在搞投資,拉他進來應該問題不大。”
王曉沒有立即答應,道:“這事先說在這裡,我得和那個陳強見一面。先看看感覺好不好。再徵求趙海的意見,他經商多年,眼光毒辣。如果他覺得行,纔有下一步合作的可能。”
姐弟倆都是乾脆人。十來分鐘就把此事框架敲定。
“你今天晚上住哪裡,是華榮小區,還是回老餐館。”
“拿了艾敏給的散夥費。現在回老味道是物是人非,我住華榮小區。”
小車開過省委大樓。省委大樓還有幾扇亮着燈的窗,王橋暗道:“人的命運太詭異了。原本以爲和晏琳再也沒有關係了,結果又因爲這幢省委大樓與她發生間接關係。”
晏琳正好在值班,端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遠處車來車往。她喜歡獨自在單位值夜班,累了乏了就站在窗前發呆。什麼都想,什麼都不想,任思維象湖中一片葉子,隨浪飄動。
晏琳從吳重斌那裡知道了王橋成爲選調生,分到了昌東縣,還知道王橋沒有女朋友。她就經常幻想着突然來到他的面前,兩人重歸於好。她幻想了很多種重逢的場景,每一種都極具畫面感,感人至深。
男:你漫漫走來 走進我的視線
這樣重逢像是夢
女:多少年過去 深情已是曾經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記你多麼難 你該知道
女::離開你多麼苦 你該明瞭
合:你有你 我有我 不同的路
爲什麼今天要這樣重逢
合:當你和我隨人羣擦身而過
請你不要把思念寫在臉上
男:慢慢走過
女 :靜靜走開
合:我們都別說再見
電腦裡放着葉倩文和林子祥的《重逢》,她將歌曲設置成單曲循環,反覆聽,百聽不厭。
歌曲聲音不大,飛出窗外就被風吹散。
王橋坐着小車快速地開過省委大院,將微弱的婉轉歌聲遠遠地拋在腦後。人生就是如此,有無數人、無數機遇與你擦身而過,你卻根本沒有意識到。
王曉發現弟弟在經過省委大院時變得沉默起來,道:“還在爲分配的事情耿耿於懷?”
王橋道:“這是命運的又一個轉折點,怎麼能輕易放得下。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是激勵我繼續奮鬥的動力,我的人生又有了目標。十年時間,我要回到這裡。”
王曉笑道:“搞好投資纔是正經事,至於當官,那不是你單方面所能決定的,制約人的因素太多。比如這次分配,你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吧。”
王橋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總要搏一搏。”
與姐姐分手以後,王橋在華榮小區的房間裡獨坐,喧囂的電視聲更顯得獨自一人的孤寂。他身體裡有強烈的**在涌動,這是一個年輕的強健男人對女子的渴望。
終於,內心渴望促使他下樓,沿着小巷,來到一處砂舞場所。讀大學時,爲了防止被熟人看見,王橋和趙波多次前往更偏僻的位於東城的東砂舞場,一直不敢來這一家更近的砂舞場所。
此時,大學同學各奔東西,在山南幾乎沒有熟悉的人,也就不擔心在砂舞場所被熟人瞧見。他可以在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下稍稍放縱自己,將積累的能量慢慢釋放出來。
山南城內的砂舞場所依然火爆如昔,平時在辦公室裡戴着面具的一本正經的男人們。在昏黑環境和纏綿歌聲中放下了讓人疲倦不堪的僞裝,露出了人性的另一面。
相較垃圾場的爭鬥。砂舞場猶如另一個妖魔世界。
王橋與一位身穿吊帶裙的高挑女子相擁進入舞池,一曲罷。女子主動道:“帥哥,包場吧,我陪你跳。”王橋熟悉其中的套路,點頭同意。
如親密戀人一樣跳舞,王橋**不斷高漲,有些壓抑不住。女子覺察到帥哥身體有着巨大反應,微笑着更加主動,道:“帥哥,等會帶我出去吃飯。”王橋只想跳砂舞。並不想做更出格的事,趁着舞曲間隙將女子放開,抽了一張人民幣塞到女子手裡。女子迅速低頭,看清楚手中鈔票的面額以後,拉着王橋的手,道:“我可以外出的。”
王橋沒有理睬年輕女子,穿過昏暗燈光下妖魔鬼怪一般的人羣,走出舞廳。在街道上,清新空氣撲面而來。他在黑暗處站了一會。等身體恢復平靜後,獨自在街邊吃了幾串又麻又辣的燒烤,喝了一瓶啤酒,這纔回到華榮小區。
夜晚。不服輸的身體**奔涌而出,王橋在夢中回到羊背砣,激情萬丈地與呂琪做運動。
一泄如注後。王橋睜開眼睛,透過窗戶能看見滿天繁星。他脫下**。赤裸着身體來到衛生間,任由冷水淋遍全身。
此時。他身體裡的渴望消解了,變得平靜。
星期天早上,王橋到老味道餐館取了摩托車。
離開山南前,王橋特意到偏僻的太平菜市場買了兩條來自王家河的黑魚。打了兩年多交道的魚老闆見到王橋,道:“好幾次都給你留着貨,你沒有來,就賣給別人了。”王橋道:“我不做生意了,以後不用給我留魚。如果那天想吃黑魚了,我提前給你打電話。”
魚老闆用抹布將骨節粗大的手揩乾淨,惋惜地道:“你不做魚生意,又少一個識貨人。想吃黑魚儘管給我打電話,王家河黑魚,質量有保證。”
王橋騎上摩托車,轟着油門,一路奔馳來到靜州。
幾年時間,王橋和楊璉成爲關係特別的忘年交。王橋只要經過靜州,必定會到康家去一趟,也不用預約,就這樣自自然然就去了。
聽到門鈴響,楊璉開門。
王橋晃着手裡的袋子,道:“楊叔,我從山南弄了兩條黑魚。今天吃紅燒魚還是酸菜魚?”
“酸菜味道最地道,吃酸菜魚。”楊璉等王橋進門後,道:“王橋,給你介紹一個朋友,鄧建國鄧書記,山南工業大學黨委書記。”
沙發上坐着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學者,他主動道:“在康老師家裡沒有鄧書記,只有鄧建國。我是楊璉老師的學生,讀高中的時候家裡窮,經常到康老師家裡蹭飯吃。”
王橋禮貌地道:“鄧書記你好,我叫王橋,在昌東工作。”
楊璉興致頗高地道:“王橋是山大畢業生,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在昌東城管委當副主任。他做的酸菜黑魚味道極佳,今天我們不出去吃飯,就在家裡喝點革命小酒。”
鄧建國道:“王橋很年輕嘛,就當副主任了,是哪一年畢業的?”
王橋道:“今年畢業的。”
鄧建國道:“昌東不錯,還給選調生安排了職務。據我瞭解,工業大學的選調生沒有一個安排職務。”
楊璉在昔日學生面前無話不談:“安排職務是有原因的,王橋畢業時,省委辦公廳到山大選人,王橋是最有希望的一人。最後結果讓人意想不到,山大七個優秀學生幹部全部落選,一名來自北京的女學生分配進省委辦公廳,我估計王橋的職務是一種補償性安排。”
王橋清楚自己被安排職務的原因並非省委組織部的補償性安排,而是姐姐的姑父趙永剛與靜州市委組織部常委副部長丁原是老朋友。當然,他不會傻乎乎把這個關鍵點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