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中午和晚上各有一章。
晚上八點,趙波要約蘇麗吃飯,杜建國所在的音樂協會搞活動,王橋便獨自一個來到店外。十來分鐘後,一位臉色白皙、身體保持得不錯的半老徐娘姍姍而來,她取出鑰匙,打開特色餐館大門。
特色餐館裡面散發着一陣混合了油味、酸味、腐味的難聞味道,燈光暗淡得讓人灰心喪氣。自稱姓聶的女老闆喋喋不休地道:“趙一龍來租店時,我就知道他不是這塊料,這兩年下來至少虧了十來萬,早點轉出去也能減少點損失。”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聶老闆道:“這是房產證、身份證、我和趙老闆籤的合同書。”
王橋細細地將文件看過一遍,房主姓名和身份證的姓名相同,住址吻合,合同上的內容與聶老闆所言一致。唯獨房產證是複印件,不是原件,這讓他感覺不太踏實。
王橋道:“聶老闆,能不能給我看一看房產證原件。”
聶老闆一臉誠懇地道:“原件和複印件都是一樣的,要看房產證原件也可以,只不過稍微麻煩點。我們在西城區買了新門面,找沙州親戚借了點錢,就將房產證原件抵押到親戚家裡。如果實在要看,我們到沙州去一趟。”
王橋沉吟着沒有說話。作爲一個到廣南當過醫藥代表的人,他膽子大,心也細。
聶老闆道:“身份證是原件,房產證複印件能夠和身份證互相證明,這些都假不了。”
王橋暫時將房產證複印件放到一邊,道:“如果簽了合同,什麼時候能夠把店面交給我。”
聶老闆道:“我和趙一龍的合同到期後,趙一龍必須三天內撤場,我們簽完合同,你就可以進來。但是我得事先說好,簽完合同交半年房租,進場後交全年的房租。”
王橋道:“每月房租多少?”
“我這個店有兩層。位置好。如果會做生意,絕對賺錢。看侯總是個實誠人,我就不亂喊價,每個月四千房租。”
“這麼貴?”
“商業鋪面肯定比住房要貴。四千很公道了,兩層樓三百多平方米,加上閣樓,每平方米十來塊錢。”聶老闆觀察王橋的表情,見他準備砍價。用斬釘截鐵的口氣道:“價錢上沒有什麼商量餘地,我是急着拿錢去還親戚,所以纔想早點租出去,要不然就不是這個價。你要租就租,不租我就另找他人了。”
王橋始終對那個複印件心有不安,施出緩兵計,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給你回話。”
聶老闆猶豫了一會兒,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以前,我不與其他人談租房子的事。過了明天中午。如果我們沒有談好,我就要與其他客人談。”
與聶老闆分手後,他隨即向姐姐諮詢。
王曉經歷過丈夫的債務風波,爲人變得極爲謹慎,道:“下午七點我也過來和房東談一次,是真是假很容易看出來。我的原則是寧願錯過也不要犯錯。二娃,你是否真有必要在校期間做生意,當大姐沒有大本事,供你讀四年書還是沒有問題。”
王橋道:“我意已決,不用再商量。目前關鍵是將商店盤下來。唯一不放心這是這個原件,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不對勁。沒有原因,就是覺得不對勁。”
王曉沒有再囉唆,道:“我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過來。”
到了中午十二點。王橋、趙波、杜建國和柴採等人提前十來分鐘來到特色餐館門口。王橋對房產證複印證有疑問,特意約了柴採出來,讓教師子女柴採認一認房東。
幾人正在等待時,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嘎地停在王橋身前。
遠處一座樓房裡,聶老闆和趙一龍站在窗後。看到警車以後,原本輕鬆的笑臉頓時如石膏一樣凝結。聶老闆惡狠狠看着趙一龍,道:“你不是說盤店的是大學生嗎,怎麼會有警察。”
趙一龍心虛地看着老婆,道:“我哪裡知道會來警察,我們這兩年虧得想去賣屁股,撈一點算一點。”
聶老闆更是一臉沮喪,道:“我第一次扮騙子就遇到個酸溜溜的學生,還來個警察,這是什麼事啊,老孃不幹了。”她將臨時買的手機卡取了出來,扔進垃圾袋。
趙一龍承包了特色餐飲店後,目前爲止將所有積蓄全部投了進去,面對天天虧損的局面,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店盤出去。夫妻倆病急亂投病,想出了一個利用假身份證和房產證複印件騙錢的辦法,眼見着就要成功,誰知這人大學生不好騙,背後還有警察。
聶老闆沮喪地道:“老公,我們回沙州,以後不做餐飲了。弄個副食店,雖然賺不了大錢,也不會虧得賣房子。”
自從做了特色小吃餐飲,趙一龍頭髮日漸稀少,往日一頭濃髮已經脫得所剩不多,接近禿頂,他看着特色餐飲店門前的警察,道:“難怪這個學生胸有成竹,原來有後臺,乾脆我把店就打給他,免得在這裡苦熬。”道理想得明白,可要這樣退出,他覺得難以接受,如鈍刀割肉一般疼痛。
特色餐飲店門口,王橋見到正在開車的警服男子,恍然間覺得眼花,揉了揉眼睛,確實沒有眼花。
李澄不等王曉介紹,道:“王橋,你應該見過我吧,我是李澄。”
王橋內心波浪翻滾,眼光在王曉和李澄兩人之間來回轉動,道:“當然認識李所長,以前在三看時,包括你的腳步聲,我們都聽得極熟。我在三看時,如果不及時換倉,那就慘了,謝謝李所長。”
李澄下車後,道:“我在廣南看守所工作時間不長不短,見過無數惡人、兇人、猛人,你算個人物,牛。”
王橋道:“李所長怎麼會在山南?”
王曉道:“李所長本來就是山南的公安,上次因爲特殊原因調到廣南。這次調回到東城區刑警大隊任支隊長,重新做老本行。今天中午陶主任請客,我們一起祝賀李所長回山南。”
進廣南看守所之前,王橋在刑警大隊走過一遭。被暴打過幾次,至今記憶猶新。他自嘲道:“這又是一個我熟悉的專政機構,裡面的人下手賊狠。”
李澄道:“大家長期搞這行,疾惡如仇。下手狠點。”
王曉怕提起舊事相互尷尬,問道:“二娃,你約好的老闆怎麼還不來,時間到了。”
杜建國等人聽到這一番對答,均摸不着頭腦。
幾人站在餐館門口等了二十多分鐘。仍然不見聶老闆蹤影。王曉用手機給聶老闆打電話,電話提示音是不在服務區。
又等了十來分鐘,王曉擔心老陶久等,道:“二娃被放鴿子了,我們不用再等了。”
有李澄等人在場,杜建國、趙波、柴採等人不便跟着去吃飯,自去尋小館子。
小車開到碧雲間,山南公安局政治處老陶已經等在雅間。老陶與李澄是感情頗深的戰友,這一次李澄從廣南第三看守所調回山南,安置在東城區從事老本行。老陶在裡面做了不少穿針引線的工作。當年,王曉到廣南第三看守所能找到幫助說話的人,也正是李銀湘家裡的老熟人老陶搭的橋。
老陶開玩笑道:“澄子,廣南三看的嫌疑人變爲山大學生,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吧。”
李澄道:“廣南三看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犯罪嫌疑人,進出的人多了,稀奇事就多。有犯罪嫌疑人爲了活命,在三看搞出重大發明創造,還有畫畫成爲名家,有寫作成爲作家。但是他們都是在監舍裡完成,王橋這種走出監舍考大學的,確實是第一例。”
王橋觀察着奇怪的吃飯組合,姐姐與老陶、李澄是通過姑父趙永剛接上的關係。如今姐姐與老陶、李澄的關係處得挺融洽,已經不需要趙永剛從中牽線搭橋。
喝着酒,老陶對李澄突發感慨:“呂忠勇和老李都曾經是一線刑警,以前級別一樣。按慣例省城分局刑警比靜州刑警更重要,誰知呂忠勇受了一頓冤枉,反而因禍得福。成了老李的分管領導。你就錯在當初受不得委屈,憤然離開山南。”
王橋最聽不得與呂琪有關的人和事,聽到呂忠勇三個字,便覺得心臟裡面的血流速都開始減慢。
李澄不以爲然地道:“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心態不好,就算做了省長,和中央領導比起來也得抱怨人生不得志。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就行了,何必在意身外之物。”
王曉讚道:“李所心態如此豁達,肯定經歷過潛心修煉。”
李澄道:“我們當刑警見過太多陰暗面,心態自然會變化,從我個人來說,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此語明顯觸動了王曉,她想起了曾經意氣風揚的丈夫,涌上一絲淡淡酸楚。她調整心態,將不應該在這個場合出現的情緒壓在心底,道:“我贊成李支隊這句話,平平安安纔是福。爲了平安,我們喝一杯。”
“當”的一聲響,酒香在小雅間裡四溢。
王橋暗道:“趙海對大姐一直心存好感。大姐和李澄關係看上去也挺好。如果要從趙海和李澄之間選擇一人當姐夫,我寧願選擇趙海。”
回寢室時,王橋帶着酒氣。
秦真高聞到陣陣酒味,心裡憋屈得緊:“我天天爲班裡和系裡的事忙碌,忙得連軸轉,還受到幾個心理陰暗同學的非議。王橋除了會打籃球,什麼都不行,偏偏在身邊聚了一堆傻瓜。誰笑到最後,誰纔是勝利者,到時我分配到大機關,讓他傻眼。”他在頭腦中幻想着自己分到省裡大機關,王橋站在大機關門前仰望的畫面,感覺十分愉悅。
王橋壓根沒有想到秦真高會有這種心思,他站在窗邊點燃香菸,將往事丟在一邊,琢磨着如何能將特色餐館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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