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帝怒指着晉麒道:“但是他,這幾十年以來,草菅人命,殘害無辜,毒殺父皇,今日更想弒君篡位,朕絕不能饒恕他!”
惠王深深地看着晉麒,片刻後道:“你與晉麒之間的恩恩怨怨,我可以不插手。”
陳帝瞪着惠王道:“王兄,這不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而是我們文家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他毒殺了父皇!”
惠王最終道:“好。”
“還有幾件事,我希望王兄也能答應!”
“你說。”
“一,你一旦登基,要立即着手調查晉麒這幾年所犯之事,還百姓一個公道,剷除朝內不正之風,啓用有用的棟樑之材!”
“當然!”
“二,你務必要善待一心爲我大陳的諸位有功之臣,包括尚書令張元。”
惠王陷入深思,一時並未回答。
陳帝以爲惠王不肯放過張元,急道:“若你要治張元之罪,我將重新考慮……”
“好,我答應你!”
“三,減免百姓賦稅,與民休息,大力發展大陳經濟,強盛我文家百年基業!”
“十天之後,便是我的江山,我當然要看着它日益強大!”
“好!其他的我沒有任何要求。”
“你不爲自己求點什麼嗎?”
“呵,不用了,只要你能做到這三點,我便心滿意足!”
“皇弟果然講義氣!但你與我畢竟同爲文家子孫,父皇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我們兄弟二人反目成仇,雖然你不仁,可我卻不能不義,即便我登基爲帝,仍會給你一個親王之位,更不會殺你。”
此語一出,儘讓宴廳內諸人紛紛動搖,他們甚至一度認爲,惠王會是一個更適合登上皇位的人。
晉麒被押走之前,走到惠王面前,看着惠王的眼睛低聲道:“記住你的話!”
惠王亦轉身離去。
宴廳的文武大臣陸陸續續離去。
張元與祁老將軍、胡令雲及章俊銘及九公主仍陪在他的身邊。
陳帝輕嘆道:“你們走吧,朕要留下來陪陪小慧。”
“皇上……”
“皇上……”
“皇帝哥哥……”
“朕沒事,你們……都走吧……”
張元等人終於起身離去。
陳帝猛然抱起婉貴妃的屍體號啕大哭,那個到死都沒能親眼看到自己的殺父仇人被正法的那一日的女子,那個到死都未能將自己的兒子奪回自己身邊的女子。
晉慧,你這一生,爲何註定如此悲慘……
此刻,在他的身後,靜嬪靜寧從陳帝的身後緊緊抱着他的身軀,將頭靠在他的背上,默默陪他落淚。
陳帝抱起晉慧向外走去,皇宮內,四處充斥着血腥味,鮮血猶如流淌不盡的泉水一般,將皇宮內的幾處池水染得鮮紅,橫七堅八的屍體觸目驚心。
太監與侍衛一個個低沉默默將地上的屍身拉走。
那些如今安靜地躺在地上的人,以前他們也曾是大陳最忠誠的子民與將士,爲了保家衛國,背井離鄉,浴血奮戰,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大都有一道道在戰爭中留下的疤痕。
如今卻因某些人的一己私利而斷送性命,甚至連屍身也不準被收斂,往亂葬崗中一丟,或被鷹鳥啄食,或餵了林中野獸。
比起那些戰死沙場的軍中兄弟們,他們死得是如何的不值,甚至連家中雙親妻兒亦要被牽連,落個“謀反”的大罪。
這樣的罪名灌在這些毫無地位的士兵身上,是何等的難於承受之重。
無根無落的太監,生死從不能自己左右的侍衛們,看着這些死相極慘的士兵,他們不能爲死去的人流淚,只能如此沉重而默默地將他們的屍體拉走。
一輛輛載着屍體的板車,來來回回在皇宮的石板路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轉動聲,低沉而哀惋,在如墨的深夜顯得尤爲陰冷。
天際繁星密佈,半圓的月亮將他森白的銀光灑落在皇宮的每一個角落,如毫無生機的波光一般,如此沉悶不堪。
陳帝懷中抱着再無聲息的女子,緩緩而行,皇宮太大,屍橫遍地,血氣沖天。今天是大年初一呵,新的一年,竟要用鮮紅的血將它染紅裝扮。
而在皇宮宴廳內正發生着這驚心動魄的大逆轉之時,在京城的郊區同樣是不平靜的。
祁步君,這個被晉麒以爲深陷於兒女私情而不能自拔,這個被晉麒認爲再不可能統領禁軍的大統領,現如今天正手持陳帝親筆詔書,於臘月二十五之前便輕而易舉地聯繫上了邱志生與胡令雲這幾年中安插在各個軍隊中的校尉、參將等人。
在過年之前的那段日子裡,除了那幾個心中有數的,其餘人誰也沒有意識到京城底下暗中翻滾的驚天駭浪!
黑暗之中,京城內聚集的幾萬大軍,緊緊地盯着祁老將軍的祁家軍以及皇宮中的六千禁軍,然而當戌時二刻的打更聲敲響的那一刻,他們發現祁家軍早已只剩下一兩千殘弱兵士。
他們迎來的敵人並不是從祁家軍裡衝出,而是他們的內部,內部過三分之一的將士突然將整個他們團團包圍!火光沖天之際,錢雄磊等人的心腹大將指揮自己身邊的士兵大舉屠殺。
當原本一起生活戰鬥在一起的戰友們向自己舉起屠刀的時候,祁步君憤怒了,他得來的命令從來不是屠殺他們,可錢雄磊他的那些副將根本不顧軍中兄弟的死活,率先舉起手中的刀不斷地砍向自己身邊的兄弟。
因爲,在四位大將軍前去赴宴之前,早就下達了命令,要求這些副將們等戌時二刻的更聲一敲響時,立即衝進祁家軍的大營中,殺個措手不及!
三萬軍士對戰祁家軍的一萬五大軍,雖在人數上已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但更是可貴的是可以打祁家軍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取勝那是理所應當的。
而衛統府則由**英率領衝進皇宮之中,以一萬五對六千禁軍,一比二,而且禁軍實則早已在左風和秦廣的控制之中,何況還有早就安插在裡面的晉麒的人,所以他們以爲控制皇宮已是輕而易舉。
同時宮宴上,皇帝中毒已深,儘管有如祁步君、祁雲山等武功高手,但他還有如錢雄磊等彪悍猛將,所以,勝利是握在手中的!
但當他們看到祁步君根本沒有在宮宴上,而是一直隱藏在他們之中突然煽動身邊的人的時候,這幾位副將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可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所以,“兄弟們,他們只有一萬人,而我們有兩萬,殺光他們,助首輔大人登基,你們就是開國功臣!”
當身邊數十個人倒下去的時候,祁步君大吼道:“殺!”
原本可以和平解決的一切被那些嗜血的副將變成了一場大屠殺。
這個時候胡令雲兵分兩路,一路由他的結拜兄弟老五率領的一萬到達之時,局勢頓時扭轉。
可是,晉麒漏算了那個已從他的心中被抹去,根本已不值得一提的祁步君,他甚至再清楚不過,安插在祁府的那個女人儘管已很長時間沒能傳遞消息給他,但他卻早已確定。
實際上那個女子想方設法要將她所瞭解的情況傳遞給晉麒,可是這段時間以來,晉麒到處安排,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他。甚至邊晉衝,她也見不着,而且自從劉雲芷受傷之後,府中所有人便不得私自出府,她更是離不開半步。如此,她的消息根本未能傳遞給晉麒。
晉麒更是漏算了邱志生在這幾年暗中提拔的諸人均是效忠於陳帝的,他甚至算漏了胡令雲報仇的決心。儘管邱志生提拔的那些人他們已將自己的家眷留在京城作爲他晉麒的人質,但晉麒如何能想到,那些家眷府中的家僕,個個都是由胡令雲在這幾年中從江湖中帶來的好手,自保早已足夠!
當那些駐軍的參將與校尉聚在一起吃酒喝肉甚至賭博的時候,錢雄磊等人以爲他們僅僅只是一些聚衆好要事的無懶之徒,甚至連管都懶得管他們。
所以,當戌時二刻的更聲敲響的那一刻,當隱身在祁家軍與皇宮四周的軍隊正準備衝殺的時候,突然發現,邊上那些日日與自己一起操練的軍士們竟齊齊露出右手手臂的紅巾,然後拔出手中的刀劍指着他們,讓他們放下手中刀!
慌亂之中,駐軍副將意識到了事情發展的惡劣性,於是率先拔出刀,一把將自己身邊的人砍殺,然後大喊道:“首輔大人已經控制了皇宮,兄弟們殺出去!”
一時之間,殺聲震天,血流成河,殺紅了眼的士兵們,如何還分得清哪些是效忠於晉麒的人,哪些又是效忠於大陳的人,這個時候,胡令雲的二弟已率領一萬大軍趕到,頓時整個原本必勝的局勢大肆逆轉。
禁軍之中的副將左風以及長史秦廣作爲王懈留下來的舊將,他們適時地向晉麒表明了忠心之後,在年宴那天,左風與秦廣秘密將晉麒要安插進皇宮的幾千判軍隱在了皇宮的各個角落。
然而,他們如何能知道,這只不過是請君入甕罷了,更是爲了讓晉麒更加“安心”而已!
原本以爲會與禁軍廝殺的衛統府卻根本沒有出現,反而是胡令雲率領五千人馬趕到,與禁軍一起,衝進皇宮,將那些隱於四周的判軍一一斬殺!
他們本以爲胡令雲的人是與自己一起衝進去殺禁軍的,所以當胡令雲帶領五千名將士大喊着衝向他們的時候,他們甚至連躲都沒有躲,將自己的胸腔毫無遮攔地展露在胡令雲帶來的那些將士的眼前。
當鮮血將皇宮的每一層臺階和宮牆染紅的時候,當刀劍砍下頭顱噴射而出的鮮血將京郊駐軍的枯門和護城河染紅的時候,祁步君適時地發射了煙花彈,當那聲尖銳地哨聲響徹天際的時候,宴廳中的晉麒爲之一震。
皇帝,他根本沒有中毒!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驚天的大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