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二皇子文澤乾已經兩歲。
而陳帝在那次合宮歡宴之上見到那幾個彪悍驍勇的駐邊將軍後,對他內心的衝擊是何等之大。何況第二日在英武場的那場比試,縱然章俊銘武功不弱卻也着了他們的道,縱然祁步君身爲大陳第一高手,卻也是雙兩難敵四拳。
夜裡,他轉輾反側,數日失眠,每日只能淺淺地睡上兩三個時辰。清醒時分,每當想起那日的情形,如同一盆盆的冷水徹頭徹尾地澆在自己的身上,通體涼透,更如隻身**地站於寒冬的風雪之中,將那凌烈的峻風生生地刮在身上一般。
他看着不斷長大的文澤乾,心悸之動便會怦然涌上心尖,他知道,這表面的平靜之下,不是他晉麒轉了性,要安於臣子的本份,而是同所有人一樣,靜靜地等待着這位二皇子的長大。
而那個溫潤如玉般的女子,將二皇子視如己出,呵護備至,早早地剛學會咿呀學語,便要讓乳母們在他面前念一些根本聽不明白的詩詞。
剛學會蹣跚走路,便要讓人帶着他去教場看那些士兵們射箭習武。而反倒是大如如妃的大皇子,已有五歲上下,卻還仍跟着宮裡的婢女或內監玩些簡單的遊戲而已,閒暇時刻方跟着教導先生學識些字罷了。
這日陳帝正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摺,小印子急匆匆從外面進來,看陳帝全神貫注於眼前的奏章,也不敢擅自打斷,上次晉麒那句“一個小小的太監,如此不守規矩,成何體統!”猶如昨日一般時時縈繞在自己耳旁。
肖公公在過後亦和他說過,皇上雖待下面的奴才們沒那麼嚴苛,但咱們畢竟是奴才,需時時做好自己的本份方不會被他人抓住了什麼把柄。
爲此現在的小印子比原來要穩重了許多。
他現在雖着急,卻已學會了垂手站於一旁,靜靜等候陳帝發現他。
約一炷香的時間左右,陳帝覺得脖子微微有些發麻,這才擡起頭來,見小印子雙手不停地攪動,想來已是等了很久。
陳帝道:“小印子什麼時候開始也學會穩重了?”
小印子苦着一張臉道:“皇上,以前是奴才不懂事,您總那麼寬佑奴才,上次被晉侯爺一通罵,話雖糙理卻不糙,所以奴才也學進去了。”
陳帝點頭,繼續拿起手中小狼毫筆批閱奏章道:“嗯,很好!你今天來找朕有何事?”
小印子忙把手中卷在一起的紙條遞到陳帝手中道:“皇上,咱們的人在半路截獲了這封飛鴿傳信。是從西域駐軍送到京城的。”
見小印子極爲着急,又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信,陳帝立即放下手中筆,伸手接過捲成一團的紙,展開。
小印子雙道:“從信上來看,晉侯爺等人已經開始懷疑胡公子的身份了。”
陳帝細細從頭到尾看完道:“你立即叫祁老將軍和張元二人即刻進宮。”
小印子忙道:“是!”
說罷,也不作停留,立即轉身便往外跑去,卻被肖公公呵住道:“剛皇上還誇你穩重來着,怎麼轉身就忘!你現在如此心急地跑出去,豈不是讓有心之人知道皇上此刻有什麼重要之事要與二位大人商量嗎?若是被他人知道,豈不白費!”
小印子漲紅了臉,這才連連點頭。
肖公公又道:“記住面上沉穩,心中用心對待,方可成事!去吧!”
小印子用力點了點頭,這纔不急不慢往宮外而去。
陳帝緊皺着眉盯着手中的紙條頭也不擡道:“有你在,小印子只會越來越能幹!”
肖公公微微一笑,垂身伺候於身側。
未過多久,祁老將軍與張元二人便一前一後進了御書房。
他們二人方進來,陳帝便起身走到他們二人身邊,將手中那封截獲的小紙條遞到二人手中。
祁老將軍與張元二人匆匆看完均是面面相覷。
張元道:“胡公子這一年來冒頭太多,想要不引起錢雄磊的注意也不可能。而且他的位置越往上走,越容易引起錢雄磊的注意。”
祁老將軍道:“胡公子自參軍以來,雖不過一年左右,卻已連升了兩級,確實冒得有些快了。”
張元道:“對,只是胡公子報仇心切,若是慢慢一步步來,咱們也等不起啊。”
祁老將軍道:“還好,從這張紙條上的信息來看,他們只是查到胡公子是老臣的門生,卻並未查到他的真實身份。”
陳帝點頭道:“胡令雲的真實身份只有我們這幾人知道,他們又怎能如此輕易查到。好在小印子等人截獲了這封信,若是此信落入晉麒之手,想必他們定會想法設法對付他。到時,朕豈不是太對不起死去的老尚書胡敏。”
祁老將軍問道:“皇上,從這封信的描術來看,他們想借着胡令雲此次大剿山賊,讓他回京領賞,到時由晉侯爺親手對他下手。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什麼想法?”
陳帝凝思片刻道:“若是胡令雲回京,朕倒確實有個好的想法。這樣,你們找個會模仿此人字跡的,將這封信的前面內容變更一下。要讓晉麒相信,他們現在只是懷疑卻又不敢確定,讓其回京之後交由晉麒親自試探真假。”
祁老將軍疑惑道:“不知皇上您的意思是?爲何我們不乾脆說經過調查,胡令雲與老臣無半點關係豈不更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張元微微一笑道:“祁老將軍啊,想必在這封信之前,晉侯爺已收到過錢雄磊的無數來信。若是原本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而現在卻全盤推翻,說經過調查不是,那晉侯爺在拿到這封信之後會做何感想?”
陳帝點頭道:“沒錯!他們之間的往來極爲頻繁,而我們不可能每次都能截獲他們的信件。所以這次斷然不能這樣寫,否則極容易被晉麒看出端倪。若是這樣,我們所做的這些事不但白費,很有可能將胡令雲置於刀尖之上,到時他將極爲危險,而他又遠在駐軍,我們鞭長莫及。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信中說目前仍不敢確定,定會加強調查,然後藉着胡令雲回京領賞之際,由晉麒親自確認。只要胡令雲回到了京城,朕又怎麼可能讓晉麒等人得逞!”
張元點頭道:“皇上此計甚妙,只是胡公子進京之後,晉麒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試探於他。”
陳帝道:“這個自然,且你們想想,胡令雲武功智謀超羣,若是經過他晉麒親自確認,此人與祁老將軍你全無半點關係,他會怎麼想?”
祁老將軍突口而出道:“他定會收爲己用!讓胡令云爲他所用,且極有可能將一些機密的事情交由他來做。”
陳帝微微一笑道:“沒錯!別忘了,他在秋樑窪的騎兵軍隊還沒有一個可以真正撐得起場面的人!”
張元與祁老將軍二人相視一笑,“皇上,此計絕妙!”
陳帝道:“只是,晉麒疑心極重,若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並沒有那麼容易。”
張元點頭道:“沒錯,就因爲他的疑心太重,所以才導致他親手殺了跟着他十幾年的向線與褚赫二人。若是他們早日看清這一點,又何至於此!”
祁老將軍道:“皇上,您心中定然已有了主意!”
陳帝搖頭道:“還沒有,朕總要想個兩全之策方好,此事容朕再好好考慮考慮。”
祁老將軍立即道:“皇上,留給咱們考慮的時間不多了,他們飛鴿傳書,想必晉侯爺此時正等着回信呢。不如老臣出個計策如何?”
陳帝微微一笑道:“哦?不知老將軍有何妙計?”
祁老將軍咬了咬牙道:“從此信上來看,他們似乎已充分確定胡公子乃是老臣的門生,既是如此,不如就讓胡公子刺殺君兒。”
陳帝立即道:“不可!這樣太危險了!”
祁老將軍道:“皇上,老臣是君兒的父親,虎毒不食子,老臣自然不願君兒出事。還請皇上聽老臣講完。”
陳帝輕輕鬆了一口氣道:“好,你先講,但有一點,不可讓步君受半分傷害。”
祁老將軍動容道:“有皇上您這句話,老臣與君兒二人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陳帝道:“你們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我大陳的國之棟樑,又不顧個人安危助朕奪權,朕又怎能讓你們再做出犧牲。”
祁老將軍道:“晉侯爺此人疑心頗重,要想取得他充分的信任,唯有付出足夠的努力。胡令雲武藝超羣,但老臣也見識過他的武功,他還不可能殺得了君兒。而且他們疑心的是以爲胡令雲乃是老臣的門生,讓他去刺殺君兒最好不過。若是……”
祁老將軍咬了咬牙道:“若是能讓君兒再見點血,再好不過。”
陳帝皺眉道:“可是……”
張元道:“皇上,祁老將軍此計確實有效,皇上不如就讓祁步君一試。”
祁老將軍道:“皇上,沒有時間了!臣等知道您不忍心,但唯今之計唯有如此,咱們得考慮大局啊!”
陳帝這才點頭道:“好!但是朕有一點要求,就是定要把握好分寸,絕不能讓步君受傷太重。否則,憑晉麒的疑心,反而會弄巧成拙,而且朕又怎麼能看着君兒受傷!”
祁老將軍道:“好!皇上,您放心,老臣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