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帝低頭翻看之際,樑啓又道:“皇上,這些東西乃是李府一個叫冬兒的婢女親自交到微臣手中!這裡詳細地記錄了當初李全父子會同李昌府的何師爺是如何策劃此事的一些證據。甚至連買通卷宗上所提的方牛、張乙兩位證人花了多少銀子也記得一清二楚,更沒有什麼所謂的變賣家財救治百姓一事。反而是讓自己府裡家丁及幽州府衙的官差在街上大肆抓人!若是發現一旦有人私自議論此火災一事,便被李昌鎖拿嚴刑烤打!此等暴行之下,幽州府再無人敢說實話!”
此時除了樑啓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殿堂之外,再無半絲其他聲音,樑啓停下之際,彷彿立刻便能聽得見李昌李全兄弟二人緊張而又戰慄的心跳聲。
纔不過片刻功夫,陳帝已經擡起頭來,看了眼李昌與李全二人,隨後又問樑啓道:“單憑這些還不夠!你剛剛既然已經提到李明鑫是與他的兩名隨從一起放的火,那麼此二人便是最爲關鍵的兩人。樑卿,除非你能將這兩個人抓來,否則便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就算是朕同意重審,要想翻案,但憑你手中的這些東西,仍不可能。甚至……”
陳帝看了眼李全與李昌二人又道:“甚至他們二人可以說你這是無事生非,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作爲一名刑部侍郎敢上告兩位尚書,必存私心!”
樑啓立即跪下道:“微臣已經抓到這兩個人!而且除了他們兩人,微臣還有幽州幾百位百姓的血泣淚書以及證人!這些所有的證據都可以證明,那場造成如此重大傷亡的事故,完全是人爲!”
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此時立即就炸開了鍋,除了李全兄弟、何晨和晉麒其餘幾乎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甚至指指點點,搖頭痛恨!
陳帝冷眼掃視着下面,而此時陳帝竟發覺,原本站在一起李全和李昌兄弟二人,李全已經悄然往後退了數步,那意思已足於表明,他李全要與自己的這個兄長李昌劃開界線。
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在陳帝的臉上劃過,隨即他輕咳一聲。
衆人立即便安靜了下來。
陳帝怒道:“李昌,你還有何話可說!”
李昌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罪……罪臣……”
已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陳帝大聲道:“來人!將李昌拿下,押至刑部大牢!”
立即從大殿外進來幾個禁軍侍衛,將李昌像拖爛泥一般拎了出去。
李昌被拖走了,而此時李全與何晨二人仍站在下面,陳帝的視線從李全的臉上劃過。
陳帝哼聲道:“李全,李昌是你的親兄長,此事你難道不知曉嗎?”
李全不緊不慢跪下道:“回皇上,微臣遠在京城,而此案發生在幾百裡外的幽州,故而,事實的真術究竟如何,微臣並不得知!雖然微臣與李昌爲親兄弟,但實則來往極少!何況此案最先由大理寺親審,微臣只是根據卷宗所寫,緝拿犯人!雖然李明鑫是微臣的親侄子,但微臣只看案子本身,並不看此人是誰,又涉及到哪些人,並無半點徇私枉法的地方,還請皇上明查!”
陳帝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個無半點徇私枉法的地方!不虧是朕這大陳國的刑部尚書,回答的滴水不漏!”
李全不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按我大陳國的律法辦事!”
陳帝猛地拍了一下龍椅上的扶手道:“好!如此,樑啓!”
樑啓立即上前一步道:“微臣在!”
陳帝看着樑啓又瞥了一眼低頭站在一側的李全道:“朕命你全權負責重審此案!務必講個實實在在的證據!如是你無中生有,冤枉了李明鑫,朕也絕不輕饒!但如果樑啓審理此案後得出的結果與他剛剛所說的並無二樣,那麼,李昌與李明鑫二人朕絕不會輕饒!刑部、大理寺、幽州刺史府必須全力配合,不得藉故拖延或是使絆,否則,朕便以欺君之罪處置!”
“是!臣遵旨!”樑啓領命後退了回去。
見下面鴉雀無聲,陳帝又道:“此案樑啓由你主審,李全要到場旁聽!但絕對不得插手樑啓的審案過程,也絕不充許有任何暗示或是故意做出些妨礙審理案子的事來。朕會命人好好地陪在你的身邊!”
晉麒雖然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但他已經意識到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大陳國的皇帝,再已民不是可以讓他隨意操控的傀儡皇帝,他正一步步地脫離自己的掌控。
也許自己終將要將刑部和戶部讓出來,甚至還有可能會搭上大理寺!
陳帝轉眼看着晉麒緩和了語氣道:“不知晉侯爺對朕今日這樣的安排是否有何異議呢!如今案子雖未審,但想必晉侯爺應該也看到了,此案翻身已是必然,鐵證已如山!”
晉麒跨前一步道:“一切但憑皇上作主,老臣並無異議!”
李全雖低着頭,可他如何能不知,晉麒之爲人,一向如此!只要會阻礙他步伐的所有障礙都會被他剷除,難怕是跟隨了了他幾十年的人,也絕不會心軟半分。而他這幾十年來,在大陳國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除了權傾朝野,更是由於他有一個秘密的情報網,掌握着他們這些人幾乎絕大部分的事情。
所以他們之間,甚至是所有的晉麒之黨中的人,只有彼此的利用,無半分情感。因而一旦出事,要麼明哲保身,要麼落井下石。
今日朝堂之上爭論如此激烈,但至始至終,張元並未說半句話!
衆人離去之間,晉麒看着面色有些蒼白李全,邊走邊不經意地淡淡說道:“李大人,那些證人才是最至關重要的!什麼時候把所有的證人都傳喚齊了,這個案子也就結了,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證人?”呵,李全苦澀而笑,昨日他們已經冒着風險讓二十幾個黑衣人潛入樑府,然而折損了這些人,卻非但沒有找到任何一人,甚至連樑啓也消失不見。
李全剛一出宮,棄了轎子,暈頭轉向地在街上行走,突然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孩迎面撞了一下,李全踉蹌險些摔倒,他正想發怒,那孩子已是連忙扶住他,同時手中已有折得極小的紙遞到了李全手中。
而那孩子仍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李全自然感覺到那孩子塞到手中的紙,語氣早已緩和,只說了句:“以後走路看着點路!別又撞到人了!”
跟着李全的隨從立即上前,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領道:“小兔崽子,走路不長眼睛嗎?”
李全瞪了一眼隨從道:“幹什麼!不看人家已經道歉了嗎!還不快放開那孩子!”
那隨從一愣,但他是何等機靈之人,今日李全反常,已經意識到了,立即鬆開了手。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李全後,立即跑開。
隨從湊上前輕叫道:“大人!”
李全看了眼四周,見並無人注意到剛纔的一幕,這才無聲地捏緊手中的紙,對隨從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跟在身後的轎伕道:“回府!”
轎伕立即壓轎,李全掀簾鑽入轎內,這纔將手中紙展開,紙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樑啓昨日夜宿祁府”
李全微微一笑,那字他認得,是晉麒的兒子晉衝所寫!
不知是晉麒讓其子所寫,還是晉衝愚蠢私自所爲,不過只要有這個字條在,他晉麒便不可能袖手旁觀。
何況他晉麒有自己的情報網,自己深得晉麒之真傳,又豈會真的坐以待斃!
如此,他的心情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他千算萬算,竟然算漏了祁府!
祁府不比樑府,不要說樑啓本人並無多大武功在身,就是家丁也因樑啓是個文官,並沒有什麼高手。
但祁府不一樣!
祁老將軍,身經百戰,光身上的條條刀疤,便可以讓敵人聞風喪膽,可況還有祁步君,這個從十二歲起便沐浴在沙場的男兒,不但功夫了得,早已擠身頂尖高手之列,更是有着無嚴謹的思維,所以但凡有他的戰場,十戰九勝,所以從小便被冠於“常勝將軍”的稱號。
當然了,那張小紙條上根本沒有提及祁步君昨夜是在樑府等着黑衣人上勾,而那些黑衣人早被他和李昌下了毒,此時他自然不可能知曉昨日夜裡的樑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爲何派進去的二十幾人竟是一個都沒有出來!
他與李昌二人早就計算好,所下的毒也是一個時辰之後纔會發作!
可在李府他們足等了兩個時辰,知道再無可能有人會回府,方無可奈何地相信,再無半絲希望。
他與李昌二人得出的結論是樑啓應該是憑陳帝的旨意,調用了禁軍,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切均是禁軍統領親自在做。
好在他們起先便利用在暗房裡給他們壯膽之際,趁機在碗上抹了劇毒,一個時辰到後,必會當場斃命!因爲那些黑衣人見李全李昌二人均喝了酒,纔會毫不猶豫地一口乾了下去,只是他們又怎麼想到,李昌李全兄弟二人爲達目的,竟不惜犧牲掉他們二十餘人的性命!
所以儘管祁步君等人抓到了那些黑衣人,即使是問出了是誰主使,也是死無對證!因而今日早朝之際,均是有默契一般,誰也沒有提起,就是昨日夜裡,樑府的那二十幾條鮮活的生命頃刻間消失!
原本以爲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李全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以及老母親。
但是,這手中的紙條,又給了他希望。
祁府!他今日要讓他人夜闖祁府!
當然不是他本人,而是……
李全的嘴邊浮起一絲笑來,大聲對外面的轎伕喊道:“去衛統府李將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