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把無衣扶着躺好,正準備出去打些水,堪堪起身就聽到了外面的喧譁聲。收回了邁出去的腳,安靜的坐在馬車之中。
“何人如此大膽!”外面響起的爆呵的聲音。
“冒昧了,我們在追捕奴隸,隨着奴隸便來到了此處。”聲音溫文儒雅,好像在哪裡聽過。
“休要驚擾了我家公子,速速離去。”聲音有些不耐煩。
“敢問是哪家公子?在下是越國平殊公主的門客,蕭咎。”
“我家公子豈容你輩打聽,休要生事!”
“麻煩通融通融。”
聽到了人馬在拉扯的嘈雜聲音。
“何事如此喧譁?”是總管的聲音。
“這些人要搜我們的馬車。”
“我們只是在搜索自家的家奴,我親眼見到就進了前面的那輛馬車,容我等看一眼。”
“不行,你們快些離去,不要讓我家公子聽到。”總管的聲音冷冷的。
“如果大人不同意的話,我們只有強行搜查了,搜!”那叫蕭咎的聲音也變得生硬,不似剛纔,接着聽到了人走動的聲音。
“攔住他們,再要生事,格殺勿論!”總管下了命令。
“搜!”蕭咎也不退讓。
接着就聽到了喊殺的聲音,兩邊的人馬都殺氣沖天,我聽到了兵器刺入體內的聲音,似乎還能體會到血液濺在身上的感覺,現在外面估計是一片混亂。
“這是何事?”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帶任何情緒色彩。
“原來是吳國夷玄公子,失敬失敬。”蕭咎的聲音卻沒有失敬的情緒,有絲不屑。原來他是吳國的公子,夷玄公子,我斂了斂心神,繼續聽他們的對話。
“哼!”
“夷玄公子,我要搜這輛馬車。”我感覺蕭咎離我的馬車很近。
“大膽!”總管怒喝道。
“還請公子與人方便!”
“把守此處,勿讓生人靠近。”
“諾!”整齊劃一的聲音,應該是公子府上的人。
“夷玄公子,此乃何意?”
“就是此意。”
“在下可是奉了平殊公主的命令。”蕭咎的聲音有絲得意。
“平殊公主又如何?”
“你!”蕭咎有些氣結。
“恕不奉陪!”夷玄公子似乎離開了。
外面的人還在僵持,我也沒有辦法離開。要給無衣清洗的想法也不能實現了,我只能坐等,即使在馬車裡也能體會到外面劍拔弩張的氣氛。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女人的聲音,應該是羽姬和蒲姬回來了。我有點緊張,看了看無衣,這樣她們肯定會發現的,正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車簾被掀開了,羽姬和蒲姬傾身進了馬車。“啊!”我沒來得及去捂羽姬的嘴,她就叫了起來。馬上有人圍在了馬車周圍,我撲到羽姬身上,捂住她的嘴:“不想死就休要出聲。”羽姬睜着眼睛點了點頭,蒲姬淡淡的掃了一眼無衣,然後保持沉默,我鬆開了羽姬,準備轉身去移一下無衣。“上面有死人!”羽姬突然撲到窗戶上大叫,我扶了扶額頭,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啪!。
車簾又被撩開,我看到了一張臉,有些熟悉。這不就是公主府上的那個男人嗎?拉着我說對不起的,原來他叫蕭咎。
他看到我也是一愣,隨意會心一笑,那個笑有點陰險。
“靜女?”
我沒有理他,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他的視線越過我,看了一眼躺在車裡的無衣,然後鬆了一口氣的退出了馬車。我冷冷的看着羽姬,慢慢的靠近她,蒲姬過來拉我,我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了角落裡。
“你想作甚?”羽姬的聲音有絲顫抖,身子往後縮了縮。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逼近她。然後抓住她的頭髮往車門上撞,一下一下,空曠了夜晚響起了她的頭撞擊車壁的聲音,陰森恐怖,她一直在呼救,有劍客出現在馬車周圍。
“車內所爲何事?”
“無事,退後!”我依然一下一下撞擊着她的腦袋,蒲姬想過來,可是被我冷冷的眼神逼了回去。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人不可以惹,估計她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覺得我是不能夠惹得人。在我覺得累的時候,一擡腳把羽姬踢出了車外,她摔在地上,渾身泥土,狼狽不堪,臉上的血混着泥,甚是醜陋。我慢慢地走下車,然後再一手撩起車簾,看着蒲姬。“下來。”蒲姬默默地下了車,準備起身去扶羽姬,我就當沒有沒見。直直的看着那個叫蕭咎的人,他也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靜女,真的是你,你隨我回去罷,真是讓我們好生尋找!”聲音裡有明顯的喜悅之情,他迫切的走到我的面前。
“找我何事?”
“你……”
“找無衣何事?”
“她……”
我甩了甩衣袖,準備上車。
“靜女,你隨我回去,求求你,公主很生氣。”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皺眉看了看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放開。”
他慢慢的鬆開了我的胳膊:“靜女。”
“你們怎地對無衣了?”
“我們只是讓她說出你的下落,可是她說她不知,所以……”
“所以,你們折磨她?”我憤怒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天子的壽辰馬上到了,她竟然助你逃脫,壞了我們的大事。”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不想和他廢話,衝着周圍公子府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就準備上馬車,蕭咎準備攔我,卻被侍衛擋了下來。
“靜女,你逃不脫的,夷玄公子根本護不了你。”他有點氣急敗壞。
“滾!”上車的時候,我回頭掃視了他一眼,對着旁邊的一個侍衛說:“差人送些清水上來。”
“是!”
老嫗送來了清水,我讓她退下了,親自擦拭着無衣的臉龐,她依然那麼的美麗。撩起衣袖,準備給她擦胳膊的時候,我突然呆住了,胳膊上全部是刀痕,一道一道,觸目驚心,她受了多少苦?我的離開給她帶來了多麼大的災難?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自私,眼淚如斷線似地滴了下來,迷糊了我的眼睛,突然聽到了她的呻、吟聲,原來淚水滴到了她的傷口上面,我趕快抹了一把眼淚,替她慢慢地擦拭着身體,在睡夢中她都顯得不安寧,眉頭緊鎖,斷斷續續的囈語都顯示着她曾經經歷的苦痛。
羽姬和蒲姬沒有再上這輛馬車了,茹姬我也沒有再看到了。天剛亮的時候我們就起程了,我知道蕭咎他們一直跟在馬車後面,夷玄公子的人也沒有和他們發生衝突,我在想平殊公主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夷玄公子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靜女!”馬車突然停了。孫興撩開簾子進了馬車,帶來了外面的暑氣,天氣越來越熱,我只能靜靜地坐在馬車中,壓抑着心中的狂躁,無衣中途醒了一次,喝了點水又陷入了深度睡眠。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時刻不離她身邊。
擡頭看了一眼孫興,因爲心中煩躁,並沒有給他好臉色:“何事?”
孫興衝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是醫者。”
我恍然大悟,對哦,他是醫者,可以給無衣治病,我此刻的眼神一定熠熠生輝,孫興估計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他低下了頭,從懷中拿出很多瓷瓶。
“我先給她把脈。”他有點害羞的把手搭在無衣的脈搏上,不一會兒就收了手。“沒什麼大礙,只是受驚和疲憊,稍稍休息就可以了。這些藥是外傷,你可以塗抹在她的傷口上。”他認真的把瓷瓶放在我的手上。“晌午了,你是否要進食?”他關切的看着我。
“否!”我無力的搖了搖頭。
“我差人送點吃食過來,你要養好自己的身體才能照顧患疾之人。”
想了一下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點了下頭。
“那我先下去了,有事差人叫我。”
“恩,孫興!”他剛準備轉身的時候我叫住了他:“多謝!”
“恩,好好照顧自己。”他含笑的離開了。
“靜女!”馬車的顛簸讓我昏昏沉沉的,在我差不多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無衣的聲音。
“無衣,你醒了?”我驚喜的過去抓着她的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我意識到自己碰到了她的傷口,趕快鬆開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
“無妨!”她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那笑容卻讓人心酸,我愧疚的低下頭。
“無衣,是我害了你。”
“無事,不要多想。”
我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車外響起老嫗的聲音:“靜女,吃食送到。”
“進來吧!”老嫗把食物擺在几上就退出去了,是粥和幾樣小菜。
“無衣,我餵你吃點東西!”我扶着無衣半靠在車壁上,給她的後背塞了一個軟榻,然後端着粥碗跪在她的旁邊,一勺一勺的餵給她吃。吃完了之後,我放她繼續躺着。
“你要多休息,要不再睡會?”
“靜女,我想見蕭郎。”無衣眼神空洞地看着一搖一擺的車簾,蕭郎?不就是無衣之前在監獄裡說的那個蕭郎嗎?蕭郎,蕭咎,難道無衣口中的蕭郎就是蕭咎?
“你見他有何事?”不會還要對他一往情深,難以忘懷吧。
“我只想和他說一句話。”無衣眼神堅定地看着我,可是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荒涼和死寂,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我似乎不能拒絕她的要求。
我側身撩開窗簾:“蕭咎!”
聽到我喊蕭咎,蕭咎準備靠近馬車,公子府的侍衛馬上攔在他的面前,我揮了揮手,那些人放了蕭咎過來。
“無衣有話與你說。”我放下了窗簾。
“恩。”
“蕭郎,你我從此恩斷義絕!”無衣的聲音聲音迴盪在窄窄的馬車裡,聲音很弱,卻讓人覺得蒼涼。我不知道蕭咎是何種反應,只是沉默,我確定他聽到了無衣的話,可他只是沉默。
“靜女,你隨我回去,我定當放過無衣。”蕭咎的聲音傳了進來,聲音沉穩,沒有一絲波瀾。我回頭看了一眼無衣,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滑出了一滴淚,那是絕望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