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七天假期(六)
這兩天北京降溫,夜裡霜降,白日裡來到香山是紅葉漫山遍野,分外妖嬈。
遊樂小兩口從停車場拾階而上,來到大門口後商量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坐纜車上去,他們不缺運動,就是缺休息,所以玩玩看看就好。
豐永嘉遠遠看着倆人上了纜車,跟在人身後走了幾步,突然腳下一頓,又往回走,進了工作間,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修葺植被的大剪子,躲過保安,奔着袁錚的車就去了。
他艱難地鑽到車底下,結果沒想到這款車型下面給封死了,再說了,也不是自行車,他這外行人哪兒有那本事找到剎車線?只是一時氣的沒了分寸,真要他剪怕是也不敢下手……
他仰躺在冰冷的地面看着眼前漆黑的鋼板出神,伸手揉了揉自己不靈便的腿,眼眶一下就熱了,想起那之後自己遭遇的那些個事兒,好像人生從那天起就變了,變得就像眼前的環境這樣,漆黑、冰冷,還帶一股子刺鼻的噁心味道般的糟糕。
越來越多的冷空氣侵襲了過來,他有些頹然的從車底一側又鑽了出去,走出兩步又有些不甘心,最後蹬蹬兩步竄回到奔馳越野的左前輪,掄起剪刀忿恨地就戳了上去……
“嘭!”一聲爆炸巨響。
“啊!”豐永嘉痛呼出聲。
“嘟嘟嘟嘟……”周邊汽車都響起了警報聲,還有“嗤嗤”的漏氣聲。
“怎麼了?”
“快去看看!”
“快快快,那邊!”
遠處傳來聲音,豐永嘉疼痛難忍般的從地上爬起來,躲開聞訊而來的保安,捂着自己本就瘸了的大腿部位一瘸一拐地往外跑,面色幾乎漲成了豬肝色。
這地方豐永嘉工作了小半年,自然很熟,東繞西繞,兩下就離開了停車場,躲進了保潔員的工作間裡。
小屋裡很狹小,只在天花板吊着一個五瓦的節能燈,沒有窗戶,堆了很多的保潔用具,陰暗溼冷。他坐在一個歪歪斜斜的板凳上,解開自己褲腰上的繩子,就着微弱的光芒看着自己紅彤彤的大腿,冷汗直冒,直覺告訴他,他的大腿可能骨裂了。
“媽的!”豐永嘉面色猙獰,錘着自己的完好的大腿咒罵,“媽的!媽的!媽的……”
咒罵聲不絕於耳。
許久,他咬着牙,雙眼血紅地看着門口的地方,最後撐起自己,拖着條腿走了出去……
中午兩點,在山上吃過午飯的小兩口終於心滿意足地下山了,可一到山腳下,風景區的領導就帶着保安經理迎了上來,連連道歉。
原來,爲了查爆胎的原因,他們調了場內的監控,雖然沒有看到嫌疑人的正臉,但是通過服裝和身形已經大概鎖定了目標,而且同時他們也查到了車主是誰,於是怎麼解決這件事,成爲了今天香山工作人員最重要的工作。
風景區的領導提出報銷修車的全部支出款項,並且承諾會報警抓到肇事者。
袁錚對此不置可否。
他們被引領着去vip休息室等待休息,風景區的領導陪着他們說了會兒話,袁錚去上廁所再回來臉色就不對了……
“怎麼了?”遊樂盯着袁錚發黑的臉頰問。
袁錚搖頭。
“剛剛還一副沒事人的表情呢,現在知道心疼了?”遊樂嘿嘿地笑,“也是,幾百萬的車呢,昨天才買的,我都心疼。”
陪着他們的領導以爲這是說給他聽的話,急忙拍着胸口保證,車的賠償肯定一分不少。
遊樂開玩笑地說:“有精神損失費不?”
領導:“……”
遊樂繼續說:“誤工費,新車損耗費什麼之類的?”
領導:“……都有都有,都好商量,我們會和保險公司協商,除了保險公司那邊的賠償,我們……”
遊樂笑開牙:“王科長,我開玩笑的,只要報銷就行,真沒別的要求,是吧?小錚哥……哦,對了,我超喜歡香山,小時候就天天鬧着家裡人帶我來玩,可節假日都在訓練,我來的少,要不以後我再來給我打折吧?”
領導哈哈笑道:“好好好,小事小事,你們再來給我打電話帶你們進去,打什麼折……”
袁錚蹙眉看着窗戶外面的山丘,紅色的楓葉將大山點綴的分外美麗,只是恍惚間,似乎又看見了一灘血在腳邊蔓延……
警察很快就來了,在景區員工的協助下尋找犯罪嫌疑人,可時值深秋,遊客衆多,地域又廣,找一個人確實不易於大海撈針。
就在大家束手無策的時候,袁錚說他不報警了,這事誰都不用陪,他自己攤着。然後就是一副不願多說的態度,拉着遊樂上了換好新輪胎的越野車,疾馳而去。
遊樂坐在副駕看着袁錚頭頂上冒出的薄汗,一臉驚疑。
遠離香山後,車速終於慢了下來。
袁錚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着,神情遲疑不定,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戳輪胎的人應該是我認識的人。”
遊樂這一路上心裡大概也有些底了,見袁錚臉色依舊難看,開玩笑道:“難道是你前情人?或者劈腿小三?”
袁錚掃了他一眼,又說:“去年年初的事你還記得嗎?”
“?”
“我去美國外訓前,隊裡知道咱倆的事的那時候……”
遊樂想了一下,點頭,他記起來了,對於他來說,那是他人生蛻變的開始。
袁錚幽幽說道:“我不太清楚豐永嘉是怎麼發現的,但是那時候我追查下來,他確實是謠言的源頭。豐永嘉是體育局的保安,你對他或許有些印象。”
“對啊!”遊樂恍然大悟,自己和袁錚的事怎麼會突然就傳起來了呢?而且不光隊裡知道,連花樣、體操那些隊都知道,這不是有人刻意散播是什麼?
袁錚繼續說道:“我確認是他後,就去保安的員工宿舍堵他,他見着我就跑,我就追……”說到這裡袁錚乾脆靠邊停了車,平復好自己,用着近乎冷漠的語氣描述道,“他闖馬路出了車禍腿斷了,殘廢,我賠了錢,我那時候有些亂,正好周總找上我說外訓的事,我就答應了,那之後我才反應了過來……竟然把你一個人留在了隊裡,我……”
遊樂的眼一點點睜大,深深地看着袁錚,眼睫毛抖了抖,眼神散亂。
袁錚捏緊了拳頭,說:“我對不起你。”
“……”
“……”
車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許久,袁錚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這件事是他的心結,堵在心臟上一碰就疼,不敢向遊樂坦白,那種留下戀人獨自戰鬥,而他逃跑一般的表現,是他最怕去面對的現實。
遊樂一點點蹙緊眉心,深深地看着他,擡手咬上了自己的大拇指指甲,在車裡發出了咔咔的聲響。
好一會,他猶豫不決地問:“你,內啥,你推他下的馬路撞的車?”
袁錚愣了一下,搖頭。
遊樂明顯鬆了一口氣,說:“那也不是你找人撞的他唄?”
袁錚繼續搖頭。
遊樂臉上凝重的神情徹底消散了,拍着胸口長吁一口氣:“丫的,嚇死小爺了!還以爲你畏罪潛逃跑到國外去了呢!什麼啊?不就是他慌不擇路自己出車禍了嘛!你至於嗎你?幹嘛擺那麼一個哭喪臉啊!?嚇得爺要在這麼短的時間下決心和你一起亡命天涯呢!你能把話說清楚嗎你?邏輯呢?語序呢?重點呢?因果呢?不都和你說了平時要多說話嗎你?這下嘴殘了吧?告訴你!嘴殘完就是腦殘!你這是病,得治!”
袁錚的眼尾抽搐了一下。
遊樂說完,笑得眉飛色舞,撐着座椅貼近人,吹着袁錚的鼻子又說:“至於什麼把我單個兒留下這事兒……你把我當什麼啊?當小姑娘啊?不就是孤立排擠嗎?他們不稀罕我當我上感了求他們和我好啊?再說了,要沒那點兒事,今天哪兒來‘中國遊’呢?真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至於露個欠我幾億的臉嗎?真要是幾億……你得還……唔。”
袁錚擡手按上了遊樂喋喋不休的嘴脣,然後拇指下滑,勾住遊樂的下巴往上一挑,歪頭吻上了溫潤柔軟的脣,沾之即分,在遊樂驚疑的目光中說道:“樂樂,我真的很愛你。”
遊樂眨巴着眼,視線落在袁錚溼潤的眼尾處,挺想笑話一句,可是最後卻莫名柔柔笑道:“如果遇見事就往壞處想,今天坐在這兒的就不是我了。我啊,知足常樂。”
十分鐘後,情緒穩定的袁錚再次將車開回到了路上。這一次,他用着真正平穩的心態說了那時發生的事。偶爾,遊樂會問上兩句,眸子裡都是爲他心疼的神情,這讓他很無奈,卻又很窩心。
這些年他其實也想明白了,豐永嘉出車禍的事根本責任不在他,而他該盡的人道義務也盡了,這件事是該過了。可是比起那時候的茫然和恐懼,真正戳在他胸口上的是半年後再見的遊樂,那種巨大的變化他甚至是有些無法承受。
如今回想,在美國泛太平洋比賽上,他在遊樂面前的表情應該很不好,甚至是失態的……可是就像今天一樣,遊樂永遠會將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輕描淡寫的解開那些死結。
當然,藏在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了,被原諒是事實,可是感動更深,愛的更深更是事實。
果然,要學學遊樂,知足常樂。
回到市區,紅綠燈變多了,走走停停,遊樂看着地面的紅燈,有些不解地說:“我不明白,他開頭造的謠,最後纔出的事,因果很正常嘛。而且你也陪了錢道過歉了,他今天戳你這輪胎什麼意思?是要報仇?還是威脅你要錢?”
前方的汽車向前滑動,袁錚的虹膜從紅色變成了綠色,一層陰霾在額間掠過,低聲說道:“我倒是希望是敲詐。”
遊樂沒有反駁,在危險預知上他並不比任何一個人敏銳,但是他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豐永嘉這種心理有些過分陰暗的人,更讓他覺得不安[競技]力爭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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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七天假期(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