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在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偏着腦袋問道:“如何出府?”
她話音剛落,身子就被人抱起,心底的感嘆還沒來的急消去,身子就不在牀上了。
其實宋洛清在給她系完風衣帶後,就退後了好幾步,可眼下他怎麼走近她的,她竟一點都沒看清楚。
“那個……”她小聲開了口,“既然要離開,我能不能再添件襖子?”
她才語畢,他的神情就顯得有些懵了。
好半響才把身上的她放下。
顏玉迅速從他身邊溜過去,再回到他眼前時,披風外邊套了個大大的襖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宋洛清看:“那個是不是太大件了?我也想穿件小的,可小的實在是穿不上身。”說着“嘿嘿”乾笑兩聲,她本身的分量就不輕,在加上襖子披風的,她很懷疑,宋洛清他會不會帶不走她,“要不我……”
宋洛清一步一步走進她。
他雖然不怎麼注重規矩,但是硬闖她的閨房,還是下了很大的勇氣的;來之前,最擔心的是:如果她不跟他走怎麼辦?可見她對自個絲毫沒有防範,心裡還是開心的。至少可以拋開她不跟他走的困惑,還有些什麼他不大清楚……
他眼底笑意盈盈的,藉着淡淡的月光,可分辨一二,可惜顏玉光糾結她身上的那件大襖子去了,沒去注意他的眼底的神采。
他道:“這樣就好。”聲音不似平日的冷淡,沒有漫不經心,她似乎聽到了一絲淡淡的溫柔,驚訝的擡頭看向他。
“再不走,今兒晚的毒又得留在身體!”
顏玉嚇了一跳,忙不敢再耽擱,走近他。一點都不彆扭的伸出手,好像妹妹朝哥哥伸出手一般。
宋洛清略略皺眉,他很開心她信任他,也很開心她不排斥她,但卻不很開心她此時看他的眼神,跟南門贏一點不同;估計今兒個來的是南門贏,她也會像南門贏伸出手。
想到這個,他皺着的眉頭不由得皺的更深,他在不高興她會向南門贏伸出手?
“不走麼?”她看着他皺眉,有些奇怪的問道。
宋洛清聞言。眉頭瞬間被撫平。
伸手抱住了她,跳出了窗子。
他剛帶着她跳出屋子,她就忍不住打了寒戰。暗暗在心底唸了一句:好冷!她爲什麼放在暖和的被窩不躺,跟他在這天寒地凍的夜裡做些沒意義的事?
纖意自在花璀璨說出了食蛙能解毒異草後,纖意也猛然想到了蛙能解異草前期的毒。
纖意那是後湊在她耳邊講的是煮熟了的蛙也能解毒,只不過生蛙效果會好一些,她纔會步步緊逼花璀璨。逼得他慌不擇路!這廝在明目張膽的耍她阿!
她身邊若是沒有纖意,纖意若是沒記起來,那還不得吃生蛙?
那時候她心底騰出來的情緒不是生氣,而是覺得憤怒……異常憤怒!
那憤怒。她覺得來的都有些蹊蹺……可是她忍不住,所以才釋放出了陰深深的氣息,那身體就好像……就好像身體不是自個的一般。
其實生蛙。若是非吃不可,她也是會吃的,莫說是解毒。就算是生個不大的病,只要大夫說生蛙能治病,她都會吃……
更其實,花璀璨讓她吃生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她心底那股突然的無名火。不知從哪來的,就好像花璀璨並沒有惹到他。只是他不小心倒黴撞到了槍口上而已。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蛙既然能借了異草的毒,她爲何還要跟宋洛清半夜三更跑出府邸?這可是深秋的夜,是冷的讓人發顫的深秋夜……她好不明白她跟着宋洛清出府,是爲了什麼!
一出府,她就要求他放她下來,雖然他的人看上去冷冷的,但是他的身體還是很暖和的,他放她下來的時候她就有點後悔了,又有些埋怨他爲何如此聽話,讓他放下就放下了。
不過他就算不放她下來,她估計也不好意思,這襖子穿着身上都沉甸甸的……攏了攏身上的大襖子:“咱們去哪?”
宋洛清一愣,本來想直接說去謹親王府的,但話到嘴邊還是轉了轉:“你想去哪。”
顏玉搖頭,她哪有想去的地方,明兒個教養婆子就要來府,她和百里如玉的假期也算是正式結束了,眼下她只想找個溫暖的被窩,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好迎接明兒個的教養婆子佈置下來的課程而已——僅此而已!
宋洛清怔了怔,隨即手捏成拳頭,他發現最近他做這個動作都有些頻繁了:“去我府邸吧,我給你準備一間暖和的房間,如何?”
她一聽有暖和的房間,就兩眼發光,很認真的點頭道了聲“好”。
百里府離謹親王府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顏玉沒走上半個時辰,就有些支撐不住了,即使她覺得眼下的她已經很能耐了,若不是教養婆子那非人的規矩,莫說半個時辰,就是走十步,估計都成問題。
她無奈的看着他,這叫個什麼事?這樣走下去,走到下半夜都走不到謹親王府吧……
她沒走到他說的暖和的房間裡,就會被凍成冰塊吧……本來以爲走走回暖和些,沒想到卻是越走越冷,早知道會越走越冷的話,她死也不會從他身上下來的!
無奈的眼神裡,透着一絲連她自個都沒感覺出來的撒嬌的味道:“喂,你揹我吧……我走不動了。”
宋洛清呆了一下,搖頭:“那樣你很快就會睡着,背部會受涼的。”
“那你說這麼辦?我現在很冷,也走不動了!”聽見拒絕的,眼神不由得一暗,縮緊身子,卻覺得更冷了。
宋洛清把她的神色收進眼底,微微嘆了一口氣,定住了身子,抓出她深藏在兩件襖子裡的手,一時間,頓住了!
她的手,真的很冷很冷,握上去,就跟握一塊冰一般。
眉頭一皺,手上握得更緊了,卻不會讓她感覺疼痛。
反觀顏玉。
顏玉正一臉呆滯的看着他,忘了反應。
好半響,她緩過神來的時候,雙手已經染上了淡淡的溫度,她卻不解風情的來了句:“宋洛清,我可以上衙門告你非禮麼?”
宋洛清第一次聽她喊他的全名,覺得新鮮的同時,還有股淡淡的軟軟的柔柔的不知名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可聽到後半句話的時候,他搓着她冰冷刺骨的手動作頓了頓。
然後……無視,繼續用手暖和她的雙手。
“宋洛清,我很累,走不動,也不想走了……”見他無視,她像是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樂趣,話兒說的都有些樂此不彼了。
他的手上的動作又頓了頓,雖然很細微,但她還是發現了。
“你揹我吧,這樣走下去,真不知什麼身後才能到你的府邸……”
“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的老師,傳聞是京城最嚴厲的老師,明兒個我若是上課打瞌睡,那明兒個晚上就不用睡了……”
宋洛清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我揹你,只是你不能睡着了。”
顏玉眸子蹭的一下亮了起來,朝他猛點頭:“這麼冷的天,我睡不着的!”說着就拽着他蹲下身子,忙不連跌的爬上了他已顯寬闊的背上,嘿嘿笑了兩聲,笑聲從她的身體裡傳到他的身體裡。
他的身子一時間有些僵硬,步子走的不快,因爲若是走的快,她的身體很容易吃到寒風。
一爬上他的背,她就不說話了。
宋洛清弄不清楚爲何她又不說話了,只是慢慢走着。
雖然慢,比起跟顏玉在一起走的速度,卻是快上了數倍。
有暖暖的溫度罩着她,還有淡淡的香氣,是皁角的香味,這個味道是她記憶裡最爲熟悉的味道,因爲貼身的衣物,她都喜歡讓左孆或是纖意用皁角清洗。
皁角在天元朝是個奢侈的物品。
她說的皁角,不是天然的皁角,而是經過多到程序的加工,提煉成女性們有些閒錢,都會備上一塊的商店裡買的那種皁角。
一些稍微有點閒錢的夫人小姐,都是用皁角潔面的,似百里如玉百里阮玉她們,會拿皁角洗澡。
而她用皁角洗貼身的衣物。
看起來有些暴殄天物,實際上確實也是暴殄天物!
那種行爲在上一世似乎演變成了一種可怕的執着,她可以一餐吃兩個饅頭,卻把從前攢下來的首飾換做銀錢,買來皁角……苦的不是她,苦的是跟着她的纖意。
當然,這一世若在遇到那樣的情況,她再不會做那樣的“蠢”事了,只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懷戀那個時候一根筋執着到底的那個小女孩。
宋洛清有些慶幸背上的顏玉沒睡着,雖然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情緒起伏比較大,但不管她在想什麼,都比趴在她背上睡着來的妥當。着想着,顏玉起伏的情緒就變得安靜了,不久之後,連氣息也變沉了。
前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他額上的青筋又暴跳兩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慢慢把她的身子轉至手上,抱到懷裡。
她睡的真的很沉,估計眼下晃上一晃她,她都不會轉醒,但他的依然動作很輕,生怕動作幅度大起來,她就會轉醒一般。